子,教你一个乖,这就叫做宁教人知,莫叫人见。”
“什么意思?”
“等你爹爹上船,我们离开之后我自然就会出来,那时候再告诉你,现在去找你二叔去吧,让叔叔睡会。”
崔达说完话就把小船舱的门关上,继续留在黑洞洞的船舱里。
云霆若有所思的瞅着岸上,不明白爹爹为何还不上船。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幽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庞籍,韩琦,文彦博,王安石,丁度,这些人笑眯眯的看着云峥在高台上毫无风度可言的又唱了一遍《短歌行》。
这样的歌曲如果在平日里唱,庞籍这些人即便是不当场发作,至少也会拂袖离去,而唱歌的这个人马上就会倒霉。
但是,在今天,他们每个人脸上都笑眯眯的,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一个两个的大赞云峥用古曲填出新曲,唱起来荡气回肠令人回味悠长,只是绕树三匝,无枝可依这句话唱的未免悲凉了一些,燕王殿下今日开府,万万不可如此矫情。
毫无疑问,云峥的加冕仪式是盛大的,镶嵌着宝蓝色宝石的王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过现在,这顶王冠被随意的丢弃在高台上,云峥披散着头发,回首望了一眼身后的大地,呵呵一笑就下了高台。
越过庞籍,韩琦等人,从怀里掏出大将军印信放在陈琳的手里道:“去陛下陵寝的时候,记得把印信交给陛下,他既然信得过我,我就要让他安心。”
陈琳抛却了往日的骄傲,跪倒在地双手捧过大将军印信高高的举过头顶,沉声道:“老奴定不负燕王所托!”
云峥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下脚步有些黯然的道:“你真的不愿意随我去海上看看外面的世界?”
陈琳笑的极度平和,拱手道:“老奴累了,只想去陛下的陵寝中好好的睡上一觉。”
云峥咧嘴一笑道:“也罢,祝你睡得安稳。”
陈琳指指远处的一辆马车道:“老奴唯恐地下阴寒,特意多带了几床锦被,应该可以睡个长久的觉。”
说完之后朝云峥挥挥手就笑吟吟的离开了海边,就像是一个刚刚送别了朋友准备回家的老人。
韩琦神色不定的拉住云峥问道:“一万一千四百五十五名我大宋的悍卒,你打算带去哪里?
你弟弟掳掠了不下五万汉民,你准备带去哪里?
甲子营全体失踪,你准备带去哪里?”
云峥笑眯眯的道:“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一直忍着没说,现在终于可以说了,那就是――关你屁事!”
韩琦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铁青。
庞籍皱眉道:“燕王殿下既然已经做到了目前如此风光霁月的一步,为何不干脆做的彻底一些?躬耕于南山,或者服波于海上都是美事一桩,何必再自寻烦恼?”
云峥大笑道:“我戎马半生难道最后就是为了当一个农夫或者渔夫?我那一次的决定不是为了能让自己享受绝顶的荣华富贵?
凡是亲近我的,信我的我自然会带走,不亲近我的,不信我的我自然会舍弃。
这些人要是留给你们天知道你们会如何的糟蹋他们,不如我全部带走,你们也少折腾一些人。
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要走了不想惹事,我现在就想下令除掉你们埋伏在小阴山背后京城军,用赵延年这种没用的废物来当你们的杀手锏,简直是对你们生命的极度不负责任。”
云峥看着韩琦道:“我走了,大宋军中真正能打大仗,打恶仗的人就剩下狄青一个人了,你们还是少折腾他一些,他多活几年,是你们这些人的福气。”
韩琦冷哼一声道:“关你屁事!”
云峥嘿嘿冷笑一声,扭头就走,就在他起步的那一刻,低沉的牛角号开始响起,猴子胳膊底下夹着云峥的王冠,紧紧地跟在云峥身后。
就在云峥踏上跳板之后,憨牛飞快的跑到庞籍面前嘿嘿笑着道:“我家主人说了,宋皇不肖,我们当取而代之!”
韩琦面目狰狞的朝庞籍大吼:“你听见了,你听见了,他说的话是如何的大逆不道,老夫早就说过,当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此缭!”
文彦博幽幽的道:“除掉?除掉谁?你说云峥?他的家眷是如何来到登州的,别人以为是陛下送过来的,我们这些人谁不知道云家是在一夜之间从人间蒸发掉的,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云峥亲兵的护卫之中了。同时,东京城消失了六百七十一个人,这些人里面有军官,有官员,有捕快,有密谍,甚至还有御林军,弩弓直一班二十四人,就不见了八个,内宫的内侍也少了四人,职位并不低!
这些人都不算,仅仅是为我们准备饭食的曹人就不见了两人,恐怕不等你出手,人家已经利用两个曹人在你的饮食茶水中下毒了。”
王安石笑道:“这些其实都是细节末枝,不要在意,我大宋人口万万,云峥带走的不过是万中之一罢了。
至于他最后说的那些狠话,老夫认为不过是戏言而已,他要是窥伺九鼎轻重,在陆地上就发动了,何必等到以后?”
丁度眯缝着眼睛瞅着缓缓离开的舰队道:“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有云峥这样的强敌环伺在侧,老夫不认为是一件坏事。”
韩琦咬牙道:“你是这样认为的?”
历来滑稽的丁度大笑道:“确实如此,相比西夏,辽国那样的野兽,老夫认为有云峥这样的敌人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他不会把老夫的脑袋砍下来。”
庞籍瞅着正在将船身横过来的舰队疑惑的道:“他们不快点离开,把舰船的身子横过来干什么?”
话音未落,海面上就传来密集的巨响,一些黑黝黝的炮弹从船舷两边的窗口中飞了出来。
韩琦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在火炮的轰击距离之内。
炮弹的仰角被调的很低,所以炮弹只落在了港口的栈桥以及防波堤上,随着火药弹的炸开,栈桥被火炮撕成了碎片,至于用巨石砌成的防波堤也被火药弹轰炸的乱石飞溅,整个港口如同陷入天罚一般。
身为将军,他们发现,他们现在对云峥的战舰似乎毫无办法,而云峥的战舰却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海岸线向大宋发起突然袭击!
一想到云峥的恐怖,他们一时间汗流浃背。
崔达坐在桌子上正在向一大碗面条发起进攻,一面吸溜汤汁,一面拿筷子指指岸上道:“干嘛不把火炮的射程放远一些?”
云峥丢下饭碗笑道:“你喜欢看庞籍他们四分五裂的样子?”
崔达把脸从大碗里抬起来看着云峥道:“我这样想了很多天了,真的很想见到。”
“不会满足你这种变态的要求,你已经把皇帝给弄死了,人家没有把你全家都干掉,只不过拆解了一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帝迟早要死……”
“你也迟早要死,我现在就在你碗里下毒弄死你如何?”
崔达猛地抛下饭碗泪流满面,蹲在地上呜呜哭泣,抽抽噎噎的道:“自从我不能加入少年军的那一天,我就立志要当一个大商人,一个全天下最大的商人。
可是我头顶上有皇帝,他掌握着生杀大权,当我有一点小钱的时候我还不在意,可是当我发现我的钱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时候,我就半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我知道,只要皇帝下一道旨意,我就会回到起点,我就会家破人亡,我就会变得一无所有。
我害怕啊!
我就想当一个商人中的皇帝,难道这也有错吗?”
云峥呲着牙齿被崔达的豪言壮语给吓坏了,这家伙应该生在一个叫做美利坚的国家,而不是生在大宋朝!
“慢慢来,你以后会成为商人中的皇帝的。”
“真的?”
“我现在就有一百六十万贯钱,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商人中的皇帝?”
“大概还需要八九百年吧!”
“哇――”
云峥丢下为自己的理想破灭而大哭的崔达,陆轻盈已经疯魔了,整天戴着自己的凤冠坐在船舱里当佛像,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她竟然把蓝蓝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和葛秋烟三个人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门推开之后,云峥这才发现屋子里挤满了人,不光是陆轻盈一身凤冠霞帔,云二的老婆也同样如此,就连葛秋烟也把自己四品的诰命服饰搬出来穿在身上,屋子里面的丫鬟也各个错落有致的站着,就像后宫里面那些诰命拜见皇后一样。
蓝蓝正在一边不断地教导陆轻盈一个皇后该是什么样子,教导云二老婆亲王妃应该是什么样子,至于葛秋烟完全是一副西宫娘娘的做派。
见云峥进来了,蓝蓝隐晦的冲他眨眨眼,然后就投入到她轰轰烈烈的教学大业中去了。
这可不好打搅,没见陆轻盈已经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正在努力地训练自己的一举一动,机械人一样僵硬的动作,让云峥很担心这女人将来会不会忘记了自己以前是如何走路的。
云二站在船头,抬头看着桅杆上呼啦啦飘拂的骷髅旗,喝一口酒就傻笑一声,似乎很有情怀的模样。
在出海口不远的地方,云峥看到了另外一艘很小的舢板,舢板上站着一个胖大的光头和尚,一个葛衣道士,掌舵的却是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四个花花绿绿的女孩子伸长了脖子瞅着靠近的巨舰大声的呼喊。
云峥的脸彻底的笑开了花,和尚到底没有死在闭关的路途上,道士也终究没有迷失在权利的漩涡里。
至于那个立志要成为大宋最大青楼老鸨子的女人,如今也成了四个女孩子的母亲。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遗憾,胸膛里装满了幸福,有这些人在,大船即便是行驶到天尽头那又如何?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