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躬身应诺,算是接受了军令,刚刚领到了军令,就立刻去找前锋营的郎坦,李东楚商议如何攻城。
云峥巡视了一番前锋营之后,就在憨牛的护卫下离开了洋河边,回到了中军大营,王安石选定的中军大营营地地势奇高,整座隆起来的山包都被密密麻麻的营寨所笼罩。
云峥见部下正在往地里打木桩子,也就不再评论王安石过度小心的做法,回到帅帐之后,解下铠甲,见偌大的一个帅帐里只有苏洵一人,就奇怪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苏洵从案几上抬起头瞅瞅云峥道:“你这几天心惊肉跳的,导致大军中的每一个人都非常的紧张,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空闲,那些参谋军官和幕僚们就会去实地勘察自己负责的那块军务,此时此刻,谁敢有丝毫的懈怠?
怎么?看你今日心情不错,难道那种心悸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云峥端起茶壶喝一口笑道:“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发急促了,不过我已经知道威胁来自何方。”
苏洵急促地问道:“来自何方?”
云峥指指西面道:“正西方!”
苏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这就好,只要能够确定威胁来自何方,我们就能早做准备,有准备的迎接危机,危机也就不成危机了,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战斗而已。
我京西军自成军以来,历经百战而不殆,多一场也无所谓。”
云峥笑道:“先生说的极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危机自然令人毛骨悚然,但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威胁,我们怕过谁来?
前军托付给了文彦博,今夜我定要好好歇息一晚,最迟明日我就会知晓危机从何而来,到时候我们好好的战他一场。”
陈琳出了军营之后,一改刚才的从容,催促自己的亲卫快速的赶路,不必考虑他的身体是否能够吃的消。
他非常的肯定,云峥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威胁来自于何方,只要看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西方就知道,他已经起了要打探的心思。
对于云峥这种恐怖的先知先觉,陈琳的头皮都有些发麻,如果云峥赶在自己前面找到蓝蓝,他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至少,云峥让蓝蓝和那些护卫她的精锐新军消失,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情,少年军中的老虎豹子这些人就是专门干这种脏活的人,陈琳甚至能感觉到在军中云峥还有一股暗中的力量在为他效命。
京西军中远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是一支松散的联合大军,这样的大军还做不到远征万里的举动,唯有一支看似松散,实际上却能拧成一股绳的万众一心的大军才能深入绝域而百战不殆。
这段时间里,不论是自己吗,还是王安石,亦或是文彦博都感觉自己不过是这支军队里的几位客人,那些将领对自己几人虽然恭敬,但是这种恭敬中带着一丝客气。
是因为云峥放手了一些权力他们才会认同自己三人手里的那些权力,如果自己的权力不是来自云峥而是来自皇帝,陈琳不敢想自己在军中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要知道云峥这人是有弄死监军使前科的人。
今日凌晨接到了皇帝在临终前下达的密旨,他就再也没有合上眼睛,他不明白身为天子的皇帝为何要这样羞辱自己,要知道这种羞辱,即便是民间的庄稼汉也是能打破脑袋的。
大宋对寡妇再嫁很是优容,真宗朝的刘娥本身就是一个再嫁之妇,还是一个带着女儿嫁进皇城的再嫁之妇,最后刘娥能够执掌大宋政权十一年之久,堪称千古未有之事。
不过,这是皇家娶别人家的妇人,自古以来还没有过皇帝把自己已经临幸过,并且生有皇子,而皇子已经登基为皇帝的太后送给自己的臣子为妾的。
这不合礼法,更不合人伦。
陈琳再三确认了皇帝的密押,这道密押连邹同都没有见过,是由大庆殿的两位年老的宦官掌握,知道这道密押存在的人在大宋不超过五人,而宰相庞籍绝对不是这五个人中的一个。
既然是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陈琳就没有抵触的可能,在得知淑太妃也就是现在的蓝夫人已经在距离铜头关不足百里的地方,无论如何,陈琳都应该前去接应,弄清楚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此时的陈琳只是在祈祷,蓝夫人的到来千万,千万莫要连累到正在顺利进行的北伐大业。
在陈琳看不见的地方,老虎豹子和猴子在茂密的青草中打马狂奔,很快他们就超越了匆匆赶路的陈琳,抢先一步迅速的向正西方向搜索前进,与此同时,在更远的地方,百十个散骑也在大地上呈散兵状从东北两个方向逐渐向西面搜索前进。
猴子心如油煎,既然少爷这么重视这次行动,自己无论如何要抢在陈琳前面发现少爷的危机来自何方才成,既然能让少爷这样的人感到恐惧的,一定是天大的危机。
第四十五章 威胁!
蓝蓝坐在马车里,初夏的草原阳光非常暴烈,车厢里闷热不堪,青衣小婢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子好让草原上的风吹进来。
蓝蓝穿着轻薄的绸衫,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饶有兴趣的看着水汽蒸腾的草原。
这里的气候真是古怪,早晨的时候还需要穿上皮裘来御寒,但是到了中午,却会变得如同东京夏日一般炎热。
从今天早上起,车队就结束了平安的日子,不时地有游骑在远处窥视,甚至有一次,有五个游骑从远处悄悄地潜过来,想要就近看看马车里的人到底是谁,好在,新军的军卒还算是警觉,在那些骑手快要靠近的时候,用强弩将那些游骑驱散了,于是,新军首领就下令布下严密的军阵裹挟着马车继续前行,同时派出使者去催促陈琳早日过来迎接。
身为军人他们很清楚那些游骑的身份,那个去过大理国作战的新军首领甚至能认出那些游骑臂膀上用刺青刺出来的青色狼头,那是少年军专用的标志。
这时候自己应该已经进入了京西军游骑斥候的侦查范围。
新军首领不明白那个叫做梁炳乾的宦官为何要下令驱逐那些属于京西军的少年军斥候,大家该是一家人才是啊。
蓝蓝听到了新军首领和梁炳乾之间的争吵,她觉得很有趣,难道说云峥已经知道了自己要来?特意派人来看个清楚?
她很想知道云峥会如何对待自己,于是就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四处张望。
突然间,她的眼睛无意中掠过一个大草丛,她竟然在草丛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愣了一下,而那张面孔似乎也已经傻了,呆滞的瞅着自己。
蓝蓝看见了身上扎着一捆青草的猴子,自然也看见了旁边因为瞅见美女而在大流口水的老虎。
老虎她不认识,但是在云家的时候,蓝蓝和猴子是极为熟悉的,在云家,很多妇人都以捉弄多嘴多舌的猴子为人生一大乐趣。
蓝蓝冲着猴子嫣然一笑,宛若百花盛开,受了惊的猴子在再也顾不上躲在草丛里偷看了,像是屁股上中箭的兔子,嘴里嚷嚷着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话,连蹦带跳的就朝远处跑去,只留下色授魂飞的老虎继续躲在草丛里吃青草。
“刚才看见了一个故人,不必追赶,倒是草丛里趴着的那个登徒子应该好好的教训一下。”
看到猴子失态,蓝蓝重新找到了捉弄猴子的乐趣,阻止了想要派人去追杀猴子的举动。
“梁炳乾,你要是伤了那个人,我敢说你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大将军也会把你剁成十七八块。”
梁炳乾为难的指着已经跑的只剩下一个黑点的猴子道:“来接您的应该是陈琳陈公公,不应该是大将军!”
蓝蓝笑道:“有什么区别吗?”
“奴婢担心夫人会遭受不测!”
蓝蓝不在乎的摇摇头道:“如果没有他,我早在很多年前就该魂归渺渺了,既然我已经被当成礼物送给了他,他想怎么对待我都无所谓,礼物有什么资格担心?”
就在蓝蓝和梁炳乾谈话的时候,桀骜不驯的老虎已经赤手空拳的打倒了七八个新军军卒,嘴里骂骂咧咧的抢夺了一匹战马,然后就打马去追赶已经跑的没影了的猴子。
自始至终,新军首领都没有下令让自己的部下动用武器,眼见老虎已经跑的很远了,就像没事人一样,裹挟着马车继续前进。
不知为何,新军首领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下来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护送的马车里坐着的妇人到底是谁,他也不想知道,临行之前赵延年将军已经嘱咐过自己,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任务完成之后就要迅速的忘记自己曾经执行过这样的一趟任务。
猴子跑到山包的后面,手哆嗦的厉害,别人不清楚那个妇人是谁,猴子如何会不认识,这女人和自己在蜀中一个院子里住了快两年的时间,就算是化成灰自己也能认出个大概。
这个女人不是应该成为大宋朝的皇太后吗?不是应该正在皇宫里接受六宫宫妃的朝拜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对,少爷说过,这个女人已经死在大庆殿里了,已经殉葬皇帝了,当时少爷还难过了好一阵子,一个死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上的大太阳猛烈的喷吐着热量,此时猴子却感到全身上下冷飕飕的,这中间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猴子甚至敢肯定少爷这些天不安的缘由就该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才是。
他哆嗦着手,从战马背上解开海东青,在一张指头长的白布上用炭笔写下,蓝蓝到了,这四个字,而后就塞进竹管,绑在海东青的腿上,而后就将海东青高高的抛起,海东青在半空中借力展开翅膀,呼扇几下之后就窜上了天空,一头向宋军中军大营所在的方向飞去。
海东青抵达中军大营的时候,云峥正在吃下午饭,看到海东青落在军帐前面的旗杆上,憨牛就快步从旗杆上将海东青放了下来,赏赐了海东青一大块鲜肉之后,解下塔腿上的竹管就放在云峥的面前。
云峥笑眯眯的瞅着眼前的竹管,还以为猴子至少需要到明天才会有消息传来,想不到四个时辰之后就已经有了消息。
他有些舍不得打开竹管,他很想看看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脑残的想法,答案就在眼前,自己劳心费神的去猜个什么劲啊。
端起一壶茶喝了一口,单手打开竹管抖出来一个白布条,只是瞄了一眼上面写的字,云峥手里的茶壶就掉在了地上,地面因为铺设了地毯,所以很软,茶壶没有摔破,只是被茶水濡湿了一大片。
云峥没有再看布条,而是将布条攥在手心里,低下身子去捡拾茶壶,吹吹茶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觉得茶壶不是很干净,就在水盆里倒了一些水,亲自清洗茶壶,擦拭茶壶的就是那个布条,上面的炭笔印记逐渐模糊最后变成了四团黑色的污迹。
猴子想不通蓝蓝为什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