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消退了一点,瞅着忙忙碌碌的云峥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明知不敌选择退避一时,就能海阔天空,等到自己有力量的时候在做这样的事情,岂不是更加合适?”
云峥正准备把牛肉丝倒进自己特制的铁锅,这道菜讲究的就是火大猛炒,需要心无旁骛才能做好,听了笑林的话以后,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将铁锅从火上移下来,因为里面的菜油已经烧热了,心里有事的时候可不适宜做这道菜。
“这就是你们上所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吧?遇到稍微大点的事情就很自然的选择了退避,还把它当做一种智慧来炫耀。
道长,我只想问一句,你们考虑过那些死人的感受吗?你们考虑过那些将要死在元山盗手下那些人的感受吗?
人是有惰性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会慢慢地变淡,最后的结果就是忘记,连十年时间都撑不到你还谈什么报仇?
人世间的英雄无一不是从坎坷崎岖里走出来的,压力越大,抗力就越强,你看看那方巨石下面,依然有绿草在生长,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到底不过是利弊二字,以利诱之,以弊警之,我自然会有很多志同道合者,杀贼,原本就是天道,老天会保佑的,你是道士,不会不信这一套吧?”
“你的力量在哪?老道为何看不见?”
“这里就有啊,你,我,山道上装神仙的和尚,以及所有对元山盗有怨气的人都是我的力量,当然,这样说有点虚,不过再加上利益的力量,就会形成一股滔天的洪水,最后将元山盗全部吞没,你如果有空,就给我弄幅元山的地形图过来,帮着打听一下元山的防御,除了你我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
笑林道士玩味的看着云峥说:“你刚才将老道贬的一文不值,你觉得我会答应?”
“吃完这顿饭你就赶紧去吧,我想早点知道元山的形势,少说这些没用的,你是好人,好人就该被世人骂了之后心里还要想着世人的安危,都是天生的贱骨头,你我以及和尚都是这种人。”
笑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郑重地说:“我是,和尚是,唯独你不是,你只是觉得这件事很好玩,你很享受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种快感,老人甚至觉得你是在那元山的强盗来磨练自己。
也罢,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诛灭元山盗这件事本身没有错,老道就当一回你的斥候又如何,权当是报答这片山水了。”
云峥满意地点点头就把牛肉丝倒进已经冒烟的铁锅,快速的翻炒起来。
刘县丞来的最早,因为他骑着一匹马,梁老爷来的最晚,因为梁琪要梳妆打扮,胖大的和尚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着,已经躺在腊肉铺好的毯子上呵呵笑着诱骗云二跟他去当和尚。
四头牛切成牛肉片之后,摊在干净的竹席上还是显得非常的壮观,七八个孩子用长长的竹竿不断地轰赶着苍蝇,泡了茱萸水的牛肉已经不太招苍蝇了,加上孩子们不断地轰赶,竹席上一只苍蝇都看不见。
“肉干?牛肉干?”梁老爷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一眼就认出这些东西,从竹席上拿了一片塞进嘴里慢慢地品尝,闭上眼睛好一阵子就朝云峥说:“云少兄,这些牛肉干晒好之后由梁家接手贩卖可好?”
云峥忙着把最后一道菜铲出来笑着说:“这就是在下请先生来豆沙寨的目的所在。”
梁琪见爹爹似乎很喜欢这些肉干,在腊肉不满的目光中抓了一把慢慢吃,谁知道一吃就停不下来,想要再抓一把,就听云峥说:“那就是一样零嘴,你还是过来吃正餐吧。”
梁琪怏怏的走回来咕哝一声小气,就气鼓鼓的坐在父亲身边。
都说居移气,养移体,刘县丞在最短的时间里就出现了大肚腩,一条革带虚垮垮的勒在肚皮上,看着满地的牛肉干皱着眉头对云峥说:“你这是杀了多少牛啊!”
“别皱眉头,都是长毛牛,你该知道长毛牛在咱们这里种不了地的,黄牛,牯牛杀了晒肉干我岂不是要亏死。”
听了这话刘县丞紧锁的眉头立刻就松开了,狠狠地抓了一把牛肉干,大嚼着说好吃。
“嘉客远来,云某无以为谢,唯有牛肉宴一桌以待嘉宾。”
五沟和尚大笑着在自己肥大如鼓的肚皮上拍了一记,肚皮上的肥肉顿时就泛起了涟漪,迅速坐好,就等着云峥将美食端上来。
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向来话多的梁琪也少有的闭嘴不言,小嘴不停地咀嚼从头吃到尾,她吃的东西仿佛比五沟还要多一些。
腊肉和云二坐在小桌子上,他们只有乱七八糟的一盆,腊肉边吃,边偷眼看梁琪,非常的鄙视,谁家的女子会吃的这样没规矩,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云二面前的盆子有多大。
“呵呵呵,古之易牙的本事也不过如此,云少兄好手段!”梁老爷在喝完牛肉粥之后,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碗筷赞叹道。
第十八章 契约成
这顿饭确实是在吃饭,没有闲聊。没有喝酒,也没有饮茶,就是刘县丞把包子吃多了总是打嗝,梁琪还非常过分的让腊肉帮她把剩下的一笼包子装到食盒里,她走的时候要带走。
云家的旧竹楼只要不过冬绝对是一个饮茶的好去处,宽大的平台摆上瘸子做的矮桌,享受着徐徐的微风。看着翠绿的远山近树,五沟和尚立刻就口占一绝:
“正是花开月媚时,清风作伴好吟诗。
沽来米酒酬春色,醉也陶情乐自知。
呵呵,今日总算知道人该吃什么样的食物,小小庖厨竟然精妙如斯,小友有这手本事,天下之大何处不可立足。”
云峥摇着头给客人斟满了茶水说:“活命容易,想要活得舒心自在就难了,滚滚红尘中总是多了几分繁杂,劳心劳力都不可取,我只愿如同天上的白云,舒卷自如,任我东西就好。”
梁老爷摇头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的本事大了,自然就要多承担一些责任,这世上多得是庸庸碌碌之辈,好不容易出现一位高才,自然需要引导世人前行,给他们创造吃饭的机会,给他们创造穿衣的机会,还要保证他们的安危,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总会有很多人会因为你而受益,且不论好坏。”
刘县丞指着满寨子的蜡染绸布,指着遍地的牛肉片子大声说:“什么叫做民生,在我老刘看来能填饱肚子,能穿在身上的就是民生,不像诸位都是学富五车之人,老刘乃是一介粗人,被时事轰推到了县丞的位子上,发现一位高才,就要往死了用,只要能让豆沙县富裕起来,俺老刘给你磕头都是应该的。”
“哼!如果不是你自从上任以来算得上兢兢业业,克勤克俭,处处为百姓着想,比起前任县令还要能干几分,你焉能活到今日!”
笑林道士今天的脾气很不好,看谁都不顺眼,不过云峥很好奇他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刘县丞,刘县丞居然不在乎,并且面有得色,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后要弄清楚才是。
“不说这些烦恼的事情,我们谈点正事吧,梁先生,不知您一次能吃下多少牛肉干这样的货物,在下有一个计划需要借重先生的门路。”
“一万斤!一个月一万斤,这是老夫能力的极限了,牛肉干的价值不菲,占用的流水太多,再多就恕老夫无能为力了。”
“其实这就足够了,一头千斤重牛,杀出来的肉也只有八百斤,煮熟之后就会减重四成,也就是说一头牛只会出不到五百斤的熟肉,而后再晒干,再去掉四成的水分,一头牛能产三百斤肉干,事实上到现在我一个月是没有办法提供一万斤肉干,那需要三十头牛,但是,半年之后,这个数字可能会大大的提升,一个月就算是出五万斤肉干都不奇怪。却不知先生能收购多少?”
云峥的一番话让刘县丞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老天爷,一斤牛肉干如果少于十文钱那就想都不要想,一个月的流水就是十万钱,半年后就会有五十万钱,一年六百万钱,老天爷啊,云大是怎么弄出这样的大生意的?
梁老爷的面孔也不由得微微泛红,鼻端上沁出一丝油汗,至于梁琪就更加的不堪,汗水如同雨水般的从额头往下淌,这样大的生意,几乎要追平梁家的主业丝绸生意了。
梁先生想了好一阵子才喟然叹道:“梁家主营丝绸,靠着丝绸的营生已经养活了梁家三代人,想要接下牛肉干的生意,必然就会减少丝绸的投入,哪怕牛肉干生意赚的多些,梁家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主业,五万斤肉干的话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云峥点点头,这一点并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梁家的能力通过上回的蚕茧大战已经摸出来了一些,自己之所以拉上梁家要做牛肉干生意,其实这就是对梁家的一种补偿,大茧的价格一旦涨上去了,就很难回落,信誉的力量是长期的,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既然是自己从人家身上剜下来了一块肉,那就有责任帮人家补上。
“其实我不需要先生一次性的全部付给我铜钱,布帛,盐巴,茶叶,铁锅,陶瓷,药品都可以,代替铜钱,我想这样一来就不会占用先生过多的流水,交易起来也会非常的轻松。比如这次的交易,我希望是盐巴和麻布。”
梁先生紧绷的脸上顿时就有了笑意,对刘县丞说:“刘兄,梁家的盐引应该还有很多的空额,泸州的井盐池子梁家也有一点股份,所以盐的来源不缺,就是不知刘兄是否准许小弟运这么些盐进豆沙县。”
刘县丞想了一下道:“可以,但是咱们需要有言在先,你的盐只能交付给豆沙寨,不能在豆沙县售卖一两,否则对韩家那些盐商不好交代,毕竟,他们才是有资格的盐商。”
云峥见刘县丞把目光转向自己就笑着说:“牛肉干的生意,官府可以按照盐税征发。”
“如此,本官再无意见,唯有祝愿两位财源滚滚,大吉大利。”刘县丞得到了自己要的一切,立刻就闭上嘴巴,只要自己一个月能征到足够的盐税,其他的都是小节而已。
“一斤盐兑换一斤肉干,少兄以为然否?”
“甚好,每次的交易,盐只能占到交易量的一成,三成铜钱,六成杂物可否?全部都以盐价为衡量标准,不知先生能否接受?”
“好说,好说只要铜钱的交付量不超过三成就好,不知老夫将铜钱换成交子少兄能否接纳?”
“本该如此,铜钱留在豆沙县几乎没有用处,在下还要请先生帮着在下在成都府谋一处宅子,不需要太大,但是需要雅致。”
梁先生痛快地答应了,朝刘县丞和五沟和尚,以及笑林道长拱拱手说:“契约成,还希望诸位能够做个见证!”
梁先生当场就写好了四份契约,请在座的几位全部看过之后,就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用了签章,云峥也签了名字按了手印,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