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东西当礼品送人,腊肉啊,你会不会扎染啊?”
“不会,听说十年前官家下令农家不许再私自印染棉布了,说这样的东西费时费工,不许我们用,只能给皇宫里进贡一些。”
云峥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腊肉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好好地扎染为什么就不能用?只能皇家用,凭什么?
“腊肉,这条规矩执行的严格吗?”
“不严格,本来也就没几个人会,扎染起来可麻烦了,一匹布光是扎花就需要五天时间,有时候扎出来的花色还不好看,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全部染成蓝色,听说山那边的大理国的人才是扎染的行家里手。”
听了腊肉的话,云峥笑了一下,原来症结出在这里,扎染确实是一门很好的手艺,最适合妇人们学,既然皇家是因为扎染费时费工才禁止了这门手艺,现在自己只要改进一下不就没有这个忧虑了?再说了,皇帝说不定防的是大理国经济入侵,而不是自己手下的这些蕞尔小民。
回到了家里,腊肉帮着云峥将蓝靛清洗干净塞进坛子里泡着,就端着一小簸箕糙米去了磨房,她准备多磨一点米粉,摊点粉皮子,不知道这样的东西合不合少爷的意。
云峥则直去了自己的新房子,新房子彻底的起来了,在他的强烈建议下,老族长没有在房顶开天窗,还给房子添加了窗户,只要糊上窗纸,就能入住了。
地面上全是一尺见方的石砖,苍耳是干这活计的能手,他能用石头铺出各种美丽的图案出来,石头的颜色不一样,拼出来的图案也不尽相同,云峥最喜欢大厅里面的那只大写意的老虎,威风凛凛的气势不凡,只要自己有空就会过来看看。
门窗全部打开,站在门里抬头就是隐隐的青山,云雾缭绕的美景尽收眼底,有这样的逍遥日子自己还要为那些身外事烦恼真是不知所谓。
腊肉端着一盆子米浆回来了,在篦子上摊出一张张洁白的粉皮子,晾在外面的竹竿上,不一会就被风吹得又柔又韧,看着腊肉手忙脚乱的调着韭菜鸡蛋馅子,云峥笑着接过来,往嘴里填了一点馅子尝了一下,阻止了腊肉要往里面加花椒的举动。
“三鲜馅的饺子只加盐就好,如果有糖霜也不错,加别的调料就糟蹋了这一盆子馅料了。”
腊肉眼睁睁的看着少爷在大铁锅里加了好多的菜油,这让她非常的心疼,一张脸盆大小的米粉皮子少爷给里面加了好多馅子,然后对折之后拿生米粉糊住边角,等菜油温热了就把这个巨大的饺子放了进去。
随着饺子的外皮变成金黄色的时候,香气也就溢了出来,正在和云三玩耍的云二立刻就跑过来,往锅里看了一眼,就大叫一声:“韭菜盒子”,就再也不离开大锅。
第一个韭菜盒子被三个人分着吃了,然后就急切的盼望第二个,云三虽然也想吃,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肯放弃自己的那份,就连最喜欢云三的云二也不愿意,它只能伸着舌头趴在竹楼口看着外面眼不见为净。
来了一个陌生人,云三顿时就将没吃到东西的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不敢下楼,就站在平台上朝那个陌生人狂吠。
第三十九章 荒山圣音
“云郎君,我家少爷邀约郎君三日后游春,特命小人知会郎君一声。”青衣小帽的仆役看到云峥围着围裙,眼中不肖之色一闪而过,大大咧咧的朝站在竹楼门口的云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云峥将手上的油脂在围裙上擦了一把,笑着对仆役说:“萧公子邀约,云某定当前往。”说完话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子看都没看就站在楼上扔给了这个仆役,然后就进了门,锅里还有一块韭菜盒子呢,还有两个馋涎欲滴的食客在等着自己,谁有工夫和下人置气。
青衣小帽的仆役看着地上的铜钱,挣扎了许久才将铜钱一枚枚的捡起来装进怀里,恶狠狠的看着关闭的竹门小声地道:“三天后看我怎么整治你。”
云峥进了屋子就把趴在锅边上的云二撵到一边去,细皮嫩肉的烫着就不好了。
“大哥,有人邀请你去游春,把我也带上吧,我听说游春的时候要带家眷的,现在你的家眷就是我和腊肉,我们一起去。”刚出锅的韭菜盒子太烫,云二一边朝韭菜盒子上吹着气,一边对云大表达自己的意愿。
“可以啊,不过咱们去了,就是为了衬托萧大公子的高贵的,所以啊,云二不要发脾气,不要装,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就当是看猴戏,我刚才羞辱了那个仆人,说不定我们去了连饭辙都找不到,所以要早做准备。”
“谁要吃他们的破东西了,上回在他家吃的破点心,腻的要死,咬一口就跟咬到肥猪肉上差不多,咱不去不行吗?”
云二听说要被捉弄,立刻就不愿意去了。
“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和腊肉留在家里,记得吧下面新房子的门窗全打开,这几天阳光好,早点把房子晒干,我们也好早点搬进去。”
“我不喜欢看到你被欺负!”云二放开韭菜盒子不吃了,气呼呼的对云大说。
“只要我不愿意,就没有谁能欺负我,之所以要去陪这位少爷,是因为我们欠人家人情,欠了人情就要还,这是做人处事的原则,必须遵守,到时候不要招惹他就是了,这个倒霉的时代里,做事情要过脑子,自己把事情做绝了,受牵累的可不是一个人,惹怒了这位少爷,咱们寨子都不得安宁,那样就太不划算了。”
“我去!”云二干脆利落的说完话,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自己盘子里的韭菜盒子。
“不要做绝,我发现仆役的生命很脆弱。”云峥交代了云二一句,也开始吃自己的东西,腊肉听不懂哥俩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她已经顾不过来了,楼底下的两头猪已经开始叫唤着要食吃了。
下午照例是云峥的授课时间,就在竹楼下面的向阳坡上,一块黑板被挂了起来,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沙盘,里面铺满了河沙,发蒙的时候小孩子练字的东西都是它。
韵学一般将其分为五类,即唇,舌,齿,牙,喉。这大体说的是发音部位,不过,也有一些其它的音素在里面。为什么要分为五类呢?这个是因为音韵学家非要把它和五音商,宫,角,徵,羽什么的牵扯起来,此例一开,后来什么不搭界的东西都凑了上来,什么五行金木水火土,四方东西南北中,五脏肝脾心肺肾,这个也是音韵学令人敬而远之的原因之一。
这一门学问在宋代几乎堪称绝学,考进士的时候都会有这方面的考题,云峥之所以把他和百家姓放在一起教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孩子的口音问题。
话就是说给人听的,因为口音的差异,导致各种学问变形,也会产生理解上的误差,云峥在和林县令谈话的时候听得非常的仔细,他的话语里就带着一丝丝的关西口音,很明显这和他的师承有关系,他说的就是官话,也是读书人之间用来交谈的正确语音。
大臣寇准和丁谓在政事堂上,“闲论及天下语音何处为正”。寇准说:“唯西洛人得天下之中。”丁谓说:“不然,四远各有方言,唯读书人然后为正。”宋时读书人与洛阳语之间的差别,类似于现在普通话与北京土话之间的差别。
云峥在上学的时候对这些东西都有些涉猎,而宋朝的韵学,就是根据洛阳话,开封话演变过来的,他在学习这种拗口的发音,所以也要求自己的学生也必须如此发音。
教导孩子自然从首选《三字经》,所谓孝经通,四书熟,如六经,始可读。就是说有《孝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尚书》、《仪礼》、《乐经》、《周易》、《春秋》这些书可以读。
很可惜《三字经》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百家姓》倒是没有问题,反正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东西是谁编纂的,北宋初年就已经出现,自己拿来教孩子应该没有问题。
云峥的教学其实就是一次再学习的过程,自己上学的时候古文赏析挂科,是老教授见云峥孤苦无依才叹口气放了他一马,工作五年之后,见到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老人家见了云峥的第一句话就是,可曾重新温习过这门学问?
世事无常,白云苍狗,自己居然错过了最重要的一门学问,自以为侥幸,其实这种侥幸才是最重的惩罚。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楚卫,蒋沈韩杨……”随着云峥慢慢地念起让他感慨万分的古文,身后的孩子们,也一字一句的跟着念,云二坐在小凳子上,也在跟着念,一时间,一向繁杂吵闹的寨子里,就只剩下朗朗的读书声。
老族长站的远远地,生怕打搅了孩子们读书,寨子里的人也站的远远地,看着自家的娃儿正在跟着先生一字一句的念着书,脖子伸的老长。
长舌妇们闭上了嘴巴,最喜欢嚼舌根的妇人,也乖乖地闭上嘴巴,哪怕平日里视若家人的老牛鸣叫一嗓子,也会立刻挨鞭子……
贫瘠穷困的山沟里第一次有了圣人之音,所以万物收声。
第四十章 踏春
据古老相传,仓颉造字的时候屋外寒风飒飒,鬼哭神嚎,老子在函谷关吟诵《道德经》的时候天摇地动,有大星坠于大泽,孔子于垂柳下教授第一个弟子的时候,天现五彩祥云。
云峥上完第一课的时候特意关注了一下四周,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得腹诽:“圣人干点事情又是打雷又是下雨,自己在这个学问的荒漠里教授十三个孩子怎么就连风都不刮一下。”
摇摇头直接进了自己家的竹楼,腊肉立刻就殷情的端来了清水,她知道云峥说完话之后总有喝水的习惯。
先生啊!身价这就暴涨,第二天上山种青稞,结果发现已经种好了,山子他爹憨笑着指指地里,对云峥说:“娃儿会写名字了。”
他凭什么不会写,手把手的教了不下十遍,写出来的字还是像狗爬,苍山两个字在沙盘上看起来惨不忍睹,要是再不会写,云峥今天就准备动用武器砍杀。
十一二岁的娃娃,早就该干些调戏老师,掀掀女生裙子的勾当,现在能写两个字就让父母高兴的大半夜的爬上山给老师家把地种好。
从古到今,父母盼孩子好这件事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腊肉得意地站在门前趾高气扬的接过采桑女手里的新鲜桑叶,检查过干净不干净之后,这才倒进自家的笸箩里,等着半夜的时候给蚕加餐。
家里水牛总是有懂事的孩子早早的牵了出去,吃得饱饱的才送回来,至于柴火,云家从不缺那东西,就连女娃子们去河滩里玩,都知道捡些漂亮的石头回来孝敬先生,因为先生家正在准备在门前铺一条碎石小径。
整个寨子里谁家有花园,要是敢把寨子里弄得花里胡哨的,会被狂怒的老族长连锅都扔到井里去,先生家就不同了,读书人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