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  第97页

身子便软了下去。
  “我没骗你,你大兄真走了,你再叫,他也是听不到的。外头那些人都在看着,回去了,我再让你打,好不好……”
  他耳语。半是恳求,半是商议的口吻。
  洛神人已被他抱了出去了。一愣,下意识地转头。
  天虽然黑了,城墙下黑咕隆咚的,但确实就像他说的,她看到不远之外的城门附近,确实还有几个城卒的身影。
  似在不住地张望着这边。
  她不自觉地,立刻便停了挣扎。
  等反应了过来,想再抗拒,发现自己又已被他放上了马背。
  几乎同一时刻,他人也跟着翻身上了马,制住洛神,低喝了一声乌骓,马便驮着两人再次疾驰而去。
  刺史府很快到了。
  李穆将她抱下,径直朝里而去。
  入夜,李穆又不在,加上今日无别事,刺史府里除了大门口兼着门房的兵,再没有任何一个别的人了。
  方才在城门口不敢闹开,是怕被城卒听到。
  在路上,又怕引出刚到这里没几天的城民。
  等进了这空荡荡、不见半点灯火的刺史府,洛神终于再无顾忌。
  从大门到后院,一路之上,她不停地骂他,打他,命他放下自己。
  他一语不发,紧紧地抱着她,脚步越来越快。
  肩膀之上,忽然传来一阵绵密的细细疼痛之感。
  她见反抗无用,竟张口,像只刚刚长出了尖利细密牙齿的小兽,一口咬在他的肉上。
  夜。
  远处乌沉沉的天际,划出一道闪电。
  隐隐有闷雷打下。
  空气又闷又热。
  空旷无人的四周,黑魆魆的尚带几分荒败的刺史府。
  还有臂膀里抱着的这个一路不停挣扎,气呼呼地骂自己“卑鄙”、“无耻”的女孩儿。
  他心爱的女孩儿。
  如此一个夏日的夜晚,孤男寡女,合该发生些什么的。
  他本就兴奋了。
  已抱她入了院子。再走几步,就是通屋的那扇门。
  突然被她如此一口咬下,更是刺激得浑身血液沸热。
  就这剩下的最后几步路,他竟都觉得等不及了。
  就地一把放下了她,任她尖尖利齿咬着自己的肩膀,只伸臂,连她两条胳膊带身子一并箍住,压在近旁廊庑的一根立柱上。
  随即迫不及待地啃她露给了自己的一片耳垂和脖颈。
  另只腾出来的手,也没空着,解起了她的衣衫。
  可怜洛神,好不容易双脚能着地了,还没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又被他如此轻薄。
  她松嘴。要再骂他,才张嘴,嘴巴又被他寻过来的唇给占住了。
  她不住地摇头,嘴里发出抗争的呜呜之声。
  他非但不停,那只手得逞后,在衣下,竟越发地肆无忌惮。
  她全身上下,皆落入他手,只剩双腿还能动弹了。
  她想踢他。
  哪知才抬起脚,便感到他一膝朝着自己顶来。
  连双腿也被牢牢地压在了柱子上。
  洛神就这么被他制在黑乎乎的院子里,被迫承着来自于他的狂热亲吻和爱抚。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想要。
  她被气哭了。
  彻底放弃了挣扎。闭着眼睛,真的哭了起来。
  男人仿佛终于觉察到了她的异常,停住,慢慢地抬起自己埋在她脖子下的那张脸。
  “阿弥……”
  他试探般地唤了声她。
  那只刚刚还狠命欺负着她的手,探向她的脸,仿佛想摸她面颊上的眼泪。
  洛神偏脸,躲开了那只手,继续掉着眼泪,怒道:“李穆!你再敢对我无礼,我……”
  她本想说,“我再也不理会你了”。
  转念一想,这话好像不对。
  她本就不想再理会他了。
  可是不这么说,该对他放什么样的狠话,她一时又想不出来。
  一时卡住。心里更是气自己无用。
  被他如此欺负,除了哭,竟丝毫没有别的办法。便改了口。
  “你想我走,我只能走。连我那般求你都不行!转头要我留,就做出这等无赖之事!”
  “你当你是何人?又凭何如此待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嚷完,闭上眼睛,又哭了起来,哭得很是伤心。
  李穆定了片刻,忽然将她再次抱起,来到门前,抬脚踢开门,送她坐到了床边。自己去点了灯。
  灯火的光,渐渐明亮起来,驱散了屋里的黑暗。
  洛神坐在床边,见他朝自己走来,急忙掩好方才被他弄的乱得不像样的衣襟,系紧腰间裙带,想站起来躲开他。
  手却被他抓住了。
  “阿弥,全是我的错。你想打,只管打。想咬,我让你咬。”
  他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讨好的意味,抓了她的手,要往自己身上送。
  洛神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抽回手,抹了抹面颊上还沾着的几颗眼泪,侧过身去,根本不去看他,只冷冷地道:“你叫人把城门打开,让我大兄进来!我已是想好,必要回的!”
  她说完,半晌没听他回答。便从床沿上站了起来,扭身要往外去。
  这时,却听他道:“阿弥,我没有骗你,你阿兄已经走了。他知我要留下你,他带不走你。”
  “且我给了他一封信,叫他代我转交岳父。算是我对岳父的一个交代。”
  洛神停住脚步,转回脸。
  他的神色竟异常郑重。片刻前那股子狠命欺负自己的孟浪劲儿,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洛神扭过了脸:“我知道,你胸怀大志,又一意孤行。你也瞧不上我阿耶。都这样了,如今你对他,还有什么可交代的?”
  “阿弥,我确实做不到为留你在我身边,违心从了岳父安排。”
  “但我可以向他允诺。日后,无论何时,只要朝廷不施加逼迫,不阻碍我之北伐。我李穆,不率先发难于朝廷,永做大虞之臣。”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如此,你可放心了?”
  ……
  高胤感到额头一凉。摸了摸,手心有点湿。
  要下雨了。
  他心知,李穆既做出这事,又投下了信,叫自己转给伯父。自己便是能打破城门闯入,他也不会再放阿妹的。
  他仰头,再次看了眼那堵高耸的城墙,只能转头,先赶回去和樊成等人汇合。
  他驭着坐骑,风驰电掣地赶回到了宿营地时,天下起了大雨。
  樊成先前已扎好宿营地,就地避雨过夜。
  高胤入了毡帐,席地而坐,望着面前李穆射来的那一封信,眉头微锁,陷入了沉思。
  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樊成来了。
  高胤将信收起,叫他入内。
  樊成入帐,向他见礼,随即问:“大公子,小娘子之事,该如何是好?”
  见高胤看下自己,忙解释:“大公子莫误会。因我的弟兄们,本都是长公主的卫队。先前出来时,长公主也是吩咐过的,须守护小娘子的安危。故我这些人,须得随小娘子。倘若她随大公子回建康,我等自然随性。但倘若她被李刺史留下……”
  他觑了眼高胤。
  “我等自也是要同留。此为职责在身……”
  高胤眉头依旧紧锁,只道:“不消你说,我也是知道的。”
  他沉吟了下:“樊将军,你来义成比我早,从前也带兵打仗过。以你之见,倘若西金来犯,李穆能守城否?”
  “倘若侧旁还有仇池为敌,我不敢下论断。但如今,一来,与仇池结盟已成。二来,西金正全力攻打西京。等他来犯之时,料李刺史应已有应对之策。”
  “我信李刺史!”
  樊成的语气,毫不犹豫。
  高胤注视樊成片刻:“樊将军,你对李穆,似乎颇多认可。”
  樊成一惊,立刻解释:“大公子勿误会。我乃长公主之人,无论如何,自会效忠长公主和高相公。”
  高胤展眉一笑,摆了摆手,改问高桓。
  樊成忙道:“六郎君早早就入了帐篷,说白天辛苦,要早些睡觉,不叫人进去打扰。”
  高胤点头,道:“有劳你了,你也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再去趟义成,务必再见阿妹一面,问她自己意思吧。她若肯留,我也不好强行带她走,我带六弟回去,你们随她同留。阿妹若不愿留,我接她回,你们也同回。”
  樊成应是,起身告退而出。
  ……
  大风疾作,刮得窗外竹丛摇动。
  突然,传来一阵雨点穿过竹枝发出的敲叶之声。
  跟着,密集的雨点,便落到了头顶和廊檐上的瓦片上,沙沙作响。
  洛神呆住了。
  和面前这个是为她丈夫的男子,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如今日渐熟悉、亲近,对他,她多少也是有了些了解。
  他喜欢自己,对自己很好,她知道。
  但无论怎么喜欢,怎么好,只要涉及他和阿耶之间的那个分歧,他便仿佛换了一个人,不肯作丝毫的退让。
  这一点,在那个宿在仇池驿馆的夜晚,她尤其体会深刻。
  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出言乞求,希望他能在阿耶面前暂时退让,好让她得以留下伴他,他竟也丝毫不为所动。
  真真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何况,话出口,她当时便知不妥,后悔了,还向他认错。
  他却依旧不为所动,就这么丢下了她,草草结束欢爱,还说送她回去。
  那一刻,她的自惭和羞愧,根本无法用言辞形容。
  生平第一回,抛弃了尊严,在一个男子面前低三下四,只是希望他能用更婉转些的方式去应对自己的阿耶——哪怕只是敷衍,都能减轻她的压力和忧虑。
  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夹在他和父亲之间的那种难处和惶然。
  也是那晚上的经历,令洛神意识到,自己远远高估了这段关系里,她对他的影响力。
  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爱她。
  羞愧、伤心、自鄙,加上对未来的迷茫和绝望,终于令她下定了决心。
  如果他一直坚持这种想法,毫无疑问,迟早有一天,他和阿耶必定会彻底翻脸。
  对于洛神来说,她自然不会去质疑阿耶的想法。
  从深心里,她也隐隐觉得李穆的大志和他的隐忧,不无道理。
  但那又如何?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一个是对她有生养之恩的阿耶。骨血亲情,不可舍弃。一个是和她同床共枕,乃至将来要生儿育女的郎君。
  既然注定势不两立,与其拖到那时变得不可收拾,她宁愿早早结束和他的这段看不到希望的关系。
  原本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
  没有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的是真的?”
  她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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