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
扶摇赶紧扶起,陆续又冲出一些面熟的,有的是以前灶房的婶子,有的是以前的花匠,有的是以前的护院,他们看着她,好像没什么变化,好像又变了很多。
大家七嘴八舌地都涌了过来,她从边疆回来也是给带了礼物的,刚到京城时候,就派人送了过来,也是念旧,许多人都送了。
此时相见,都十分的欢喜。
正是被拥簇在了人群当中,余光当中瞥见屋檐下一人抱臂而战,他一身雪白的衫子,眼角含笑,正靠在窗前看着她。
一时间竟也没想到会在公主府遇见他,当真是怔了一怔。
扶摇轻轻颌首,他缓缓走了过来:“小郡主有礼了。”
她温和地笑笑:“还小什么小呢,竟说笑啊!”
男子的模样几乎没怎么变,甚至是更潇然了一些,虽然他已年过三十了,可容颜不老,看起来还年轻得很。
她知道文十三很器重他,便也笑笑:“十三叔呢?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改名换姓的青雀,文青羽:“义父在后院,请郡主过去说话。”
扶摇只是看着他,随后跟着他走去了后院,庭院半分未变,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走到书房门口,文十三已然迎出来了。
“叔叔可好?”
“好,”他伸臂相迎:“快进来我看看。”
“叔叔先行。”
“进来罢!”
三人进了书房,文十三按她坐下,这才看向了身后的文青羽:“这孩子你也见过,也知道,虽然当年也未成亲家,可也算有缘分,我也无所出,挺喜欢这孩子的,他无父无母正好收了做义子,以后好给我养老送终,以后你就叫他青羽吧。”
扶摇颌首称是:“挺好的,也有个人帮我照顾你,也省心不少。”
文青羽只是垂眸,却不做声,文十三看着她是若有所思:“其实原本打算是收做家子的,可以前那些年就一直犹豫着,既然都已经有了外室的名声,不如就真做了一家人,他苦等你十五年,也实属不易……”
话里话外,言外之意还在试探着她。
扶摇只是笑,却是不做声。
文十三先前一脸的笑意此时也消散了开来:“我等了你母亲很多年才等到了她,看着这孩子真是心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你应该看得到,他的执着。”
她仍旧不语,文青羽定定看着她,目光恍惚。
他的记忆当中,她还是一个小姑娘,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未觉得自己变化多大,她却是不大一样了。
文十三试图夸夸他,可该说的话都说了,也不见她答言。
她既不应,也不说不应,只是看着他笑。
他越发地心酸难忍,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等待的感觉其实最是难过。
所以说不出话来,扶摇这才开口:“十三叔这些年也知道些苦楚,怎么还想让他也重蹈覆辙呢?偌大的公主府你以为你守住了我娘,可是她人都不在,你又守住了什么呢?”
文十三别开脸,多少年前,他趁玉玲珑与长公主失和,暗中挑拨才上了位,可是这么些年以来,他一直一直都是在等,当然也曾经等到了,可玉玲珑一经回来,长公主就立即离去,她从不勉强自己,多少次也劝自己另投她枝……
闭上双眸,难掩失意。
文青羽看着他也是失神,扶摇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照顾好你义父,从此兄妹相称,也是好的。”
然后出了书房,自己的闺房仍旧是那般模样,窗边的桌上,还放着她常看的书,轻轻拂过,那些年少时光,总归是不舍。
待了一会儿,她瞥见窗前的人影,就在屋里看着他:“不过是得不到的执念,才让你等了这么久,就像是我当初一样,可现在放下了,才能笑看过往。”
他不动,她也就不在意了。
夜幕降临,扶摇挥别公主府,文十三父子二人出来相送,她只身走出,发现天边星辰闪耀,月色极美,雨季里难得的好天气。
忽然想起了沈悦言。
回到京城以后,他不若当年冲动过来相见,足以见到他的改变。
很多年以前,她想起那个少年了,他总是妹妹妹妹的跟在身后,他最喜欢喜欢自己,茫茫人海当中,能有这么一个人,怎不想念。
乘车而行,拿出腰牌就出了京城,书院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掀起车帘,看着天边的星星愉快地颗颗闪亮,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一路疾奔,车夫也不知道她为何奔了这里来,只等在一边,扶摇下车,外面凉风习习,总也有说不出来的惬意。
大门紧闭,扶摇翻墙而入,里面变化不小,因为也有住宿的学生,不敢轻易惊扰。
母亲上一次悄悄和她说了,沈悦言名还在沈家,却从不回去,一直住在书院里面,教了许许多多的学生,清瘦如斯。
她知道他一直住在池塘边上的那间小屋,加快了脚步,果然还亮着灯。
从窗口看着,身影修长,多年未见……
扶摇站在门前,却是站定了,动也不动了。
她的手就抚在门上,却是再未敢用力。
终究是没能见他,悄悄地就出了书院,马车还停在原处,她回头张望,却只能看见自己的身影被越拉越长。
车夫战战兢兢地迎了过来:“郡主,回去吧。”
她嗯了一声,走了车前踩着脚踏上车,一掀帘子,立即被人捞了过去,顾凤栖双臂用力直接将人锁在了怀里,马车缓缓驶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哼哼着:“一回来就急着见你的老相好了?”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面,不由得轻笑。
男人自然不肯放过她,只是贴了她的脸:“见着了?”
扶摇摇头,实话实说:“没见,告个别而已。”
他也不强求别个,只将她抱紧了一些,她挥去心头那一点愁绪,抓了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放心。”
……
十六年弹指而过,仿佛梦境。
一睁开眼睛,就见着少年笑靥如花,她自己穿着件鹅黄的裙子,十分的少女,他却也还原了本来颜色,正是疑惑着是不是做梦,他伸手拉过了她:“我觉得吧,如果有缘,错过了还会重来,如果无缘,相遇了也还会分离,妹妹你说呢?”
街边人来人往,扶摇忽然就懵了,少年仍在眼前,一边高台耸立,打鼓鸣锣声猛然响起,她扭过头望去,台上顾燕北和沈悦西对峙,各立一边。
梦耶,非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