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那时候无论是朝堂上的官老爷们,还是朝堂下的平头百姓,都深以为然,也站到了贺思平那一边,才保下了简家一家老小。”族诛这一典例,虽然在大齐朝的律条上没有明确去除,可是大家都有共识,除非是起兵造反,让生灵涂炭那类十恶不赦的罪行,朝廷一般是不会祭起这条律条。
大齐朝三百年来,起兵反叛的也有,可是族诛的一个也没有。可能有人会认为范氏皇族太过心软,可是就是这种心软,让他们赢得了民心所向。每次有凶险,都会有仁人志士站出来,为皇室请命,解万民以倒悬。
一个仁慈的君主,就算软弱些,当然要好过那些暴虐嗜杀的人坐上那个位置。
“二叔,您扯那么远做什么?――还是说说为何沾上了杨兰,就有灭门之险?”罗开潮有些不耐烦地抖了抖衣袖,又在椅子上挪了挪,寻了个舒服些的位置坐好。
罗老爷看了他一眼,道:“这事也有十几年了。十几年前,卢家的家主和主母被庞太后一旨懿旨流放,范阳卢家庄那边就频频出现了蜂麻堂的人的踪影。后来没多久,据说卢家庄就遭了马贼,被灭门了。”
罗开潮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问道:“二叔,您是说,这卢家庄的马贼,其实是蜂麻堂的人?――二叔,您这些年到底是混哪里的?我那时候正在道上混呢,怎么都没有听说过蜂麻堂跟马贼的关系?”
罗老爷抹了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一把,呵呵笑了两声,道:“这你就别管了。总之,蜂麻堂做了别人的刀,帮人灭了卢家庄,也坏了蜂麻堂的名声。――灭人者,人恒灭之。果然过了两三年,蜂麻堂就被不明人士给灭了。”又自言自语地道:“这女人真是命大……”
罗开潮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古怪地笑了笑,道:“谁是谁的刀还不一定呢。――这位堂主夫人,的确不容小觑。”
罗老爷晓得罗开潮的意思,他自己琢磨来琢磨去,也只有这一个想法。无论是灭卢家庄,还是灭蜂麻堂,这位堂主夫人,都是关键角色。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蜂麻堂的卷宗,应该还在刑部,安郡王那里应该也有一份。”罗老爷将手里的玉石手球放回了抽屉里,从另外一边的格子里抽出一张宣纸,在上面写起字来。
罗开潮一声不吭地听着罗老爷说完,看着罗老爷又问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要给镇国公递个话?”杨兰既然不容小觑,那被蒙在鼓里的镇国公府就是凶多吉少。
罗老爷倒是老成之人,闻言道:“先别忙,别弄错了。你得先确定她真的是杨兰才行。”
罗开潮笑呵呵地道:“二叔,您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的一双眼睛?――就连一对孪生苍蝇打我面前飞过,我都认得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何况人呢?我见过的人都不会忘,哪怕两个人生得一模一样,可是气质谈吐、行为举止一看就能分辨出来是不同的两个人。”
“这么说,你做得准?”罗老爷若有所思地问道。
罗开潮用力点点头:“当然。”
罗老爷低着头沉思良久,才道:“今日天晚了,外面已经宵禁,你就先歇在这里。你娘子知道你来我们这里了吧?”
罗开潮点点头,道:“我来得时候,已经遣人跟她说过了。这倒不用担心。”
罗老爷放了心,对罗开潮吩咐道:“明天一早,你直接去镇国公府,求见镇国公。镇国公到底见多识广,而且是男人,不会被吓倒。”担心若是让镇国公夫人知道了,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
说完这话,两人计议已定,罗开潮去了罗家在外院的客房里歇息,罗老爷在书房里继续写信。
而先前镇国公府的平章院里,一大家子人已经济济一堂,将平章院宴客的偏厅坐得满满的。
简老夫人和卢太夫人并排坐在上首。紧挨着简老夫人旁边坐着的,是简飞怡。紧挨着卢太夫人旁边的,便是简飞振。简飞怡下面留了个空位置给简飞扬,空位置旁边便是坐着贺宁馨。再下面的两个人便是卢珍娴和郑娥。简飞振旁边坐着从祖籍万州过来的二叔公和他的小孙子。
因都是至亲,也没有分男女,都在一桌席上坐了。
厅外面的回廊里还摆了几桌酒席,给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自去吃喝,等使唤的时候再过来。
贺宁馨招呼着卢珍娴和郑娥过来给卢太夫人行了礼。
卢太夫人拉着卢珍娴的手不放,两眼含泪道:“娴丫头,我们卢家只剩我们俩了。可是我们卢家但凡有一个人在,就不会把自己家的姑娘扔在别人家里寄人篱下。”言下之意,想接了卢珍娴回范阳。
卢珍娴温婉地笑了笑,轻轻将手从卢太夫人手里抽了出来,点头道:“好,既然伯祖母回来了,珍娴当然要回自己家去。”
简飞振听了就要跳将起来,贺宁馨见势不妙,比简飞振更快地起身,走到卢太夫人和卢珍娴身旁笑道:“哟,外祖母说晚了一步,我这里已经跟表妹看好一门亲事了。这突然要是走了,岂不是言而无信?”说着,又对卢太夫人行了一礼,道:“外祖母,就给外孙媳妇这个面子,让表妹留下来吧。――表妹横竖就要嫁人了,外祖母就算是带了她回去,也不会住在一起多久的。还是不用多此一举了吧?”
简飞振大喜,只觉得大嫂今日说得话十分中听,猛地点头赞同道:“大嫂说得极是。还是留下来的好,范阳那地儿虽不错,可是哪里比得上京师?――表妹要找婆家,当然要在京师里面寻了。”
卢珍娴见大家把她的终身大事放在嘴边说来说去,脸上飞起红霞,羞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卢太夫人却不想放弃的样子,笑着对贺宁馨道:“外孙媳妇,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一心为弟妹们着想。只是百善孝为先,你可别就知道自己尽孝,却拦着别人不许尽孝,那可不厚道哦!”
贺宁馨正要开口反驳,卢珍娴在底下悄悄扯了贺宁馨的衣襟两下,贺宁馨便闭了嘴。
卢珍娴抬起头,满面孺慕的样子,对卢太夫人道:“伯祖母说哪里话,无论怎样,珍娴都是要跟伯祖母回范阳的。伯祖母就算不说,珍娴也要求着伯祖母带珍娴回去呢!”
卢太夫人听了卢珍娴的话,两眼涌起了泪花,哽咽着道:“好好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你放心,跟着伯祖母回了范阳,伯祖母一定给你寻个当地的名门望族嫁过去。”
卢珍娴摇摇头,道:“伯祖母说哪里话?珍娴是卢家唯一的下辈,珍娴不要嫁人,要在家里一直服侍伯祖母。”
卢太夫人更是喜悦,拉着卢珍娴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在身边掏了半天,只掏出一个青绿色的荷包,放到卢珍娴手上,道:“这次出来的匆忙,来不及准备见面礼。等回去了,我们卢家的家财都是你的。”
简飞振听了更是着急,却被贺宁馨一记凌厉的眼神盯得不敢动弹,只好蒙着头大口喝酒。
贺宁馨看不下去了,对着简飞振正色道:“二弟,你大哥还没有过来,你怎么能一个人吃上了?”
简飞振放下酒杯,讪讪地道了声谦,不再动筷子。
贺宁馨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让厨房的婆子上热茶过来。
今日都是备的海鲜全宴,从葱姜炒蟹,到上汤隈龙虾,还有干烧贝子,蒜茸虾仁,还有干发的海参鱿鱼瘦肉汤,另外还有扇贝蒸蛋,酱爆螺蛳,不一而足。
简老夫人指着那些热菜,一一给卢太夫人介绍,又说哪些是她爱吃的,特意吩咐厨房做得,十分殷勤。
卢珍娴这才趁机辞了出来,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上坐下。
坐在她旁边的郑娥悄悄地递过去一个帕子,卢珍娴忙接了过来,将满是冷汗的手心擦了擦,低声对郑娥道:“今日出来得急,忘带帕子了。回头我送个好的给妹妹使。”
郑娥笑着摇摇头,道:“不过是个帕子,也值得你羯羯嗷嗷的……”又在卢珍娴肩膀上摸了一把,问道:“这天还这么冷,你怎么连夹的都换下来了,只穿着单衣?”
卢珍娴的大氅早拿了下来,只穿着那身墨绿色的锦缎褙子,配白色挑线裙子,显得比旁人都窈窕些。
听见郑娥的问话,卢珍娴笑着摇摇头,并未回答,将身上的褙子掸了掸,又故意坐在了靠门那边的风口上。
郑娥满腹疑虑,却也没有问出声来,只是命自己的丫鬟去帮着烫些黄酒过来,好给卢珍娴饮了暖身子。
贺宁馨见简飞扬还没有过来,有些着急,正要使人去催。扶风从外面急步走进来,低着头道:“回老夫人、亲家太夫人、夫人的话,国公爷说今儿累着了,就不过来了,让大家伙儿自己吃吧。”
第八十三章还我公道上
听了扶风的传话,贺宁馨微微有些惊讶,赶紧露出愁容,对扶风问道:“国公爷身子不适,可是大事。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外院传话,使人去请太医才是。”
简老夫人和卢太夫人在上首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简老夫人见简飞扬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给自己和自己的娘没脸,蹙了描得细细的柳叶眉,对贺宁馨道:“老大既然身子不好,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就不信这个简飞扬真的是病了
贺宁馨脸上愁容未去,又添了些愕然的样子,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简老夫人行礼道:“娘说哪里话?这里有客,娘还是帮媳妇一个忙,陪着客人吧。――有媳妇回去看看就是了,不用大家劳师动众的。”说着,又对二叔公行了礼,道:“二叔公,侄孙媳失陪了。明日同我们国公爷一起去给二叔公赔罪。”
二叔公正看着桌上的菜发呆,闻言忙抬起头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快回去照顾飞扬去。哎呀,我们这个家,就指着老大了。他要不保重好身子,我们简家就没指望了。”
简老夫人听不下去了,脸上更黑,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二叔公不用忙着讨好,我的振儿也中了举人……”
贺宁馨轻轻咳嗽一声,阻止了简老夫人下面要说的话,对着屋里人又行了礼,便带着人翩翩退下了。
望着贺宁馨一步步走下台阶的身影,卢太夫人微微眯起了双眼,又乜斜着眼睛看了简老夫人半晌,心知有异。
这顿饭因为少了两个正经主人,都吃得淡而无味,不过填饱了肚子,略坐一坐就四下散了。
卢珍娴跟着郑娥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觉得身子发热,头也疼起来,知道是自己之前的“苦肉计”奏效了,便让自己的丫鬟去药房求了两帖药来,浓浓地煎了一碗喝下去,才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心事。
她没想到,这位“卢太夫人”,居然跟自己的伯祖母生得如此之像。不过她记得的伯祖母,是十几年前的样子,而这位“卢太夫人”,居然跟伯祖母十几年前的样子差不多,只是略微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