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听出二婶的意思,是让她从太夫人的院子里搬回去,不由大急。齐姨娘费了多少心,才让她住到太夫人的院子里,只想着用这个名头抵消她是庶出的劣势,以后好给她说一门好亲。若是楚谦谦一回来,自己就从太夫人院子里搬走,那以后,外面的人就只知道楚谦谦,不知道有她楚文琳了。
楚文琳一排雪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看着黄氏闷闷地道:“二婶,祖母照顾不过来,琳儿也会帮着照顾弟弟、妹妹的。”
黄氏掩袖呵呵笑起来,道:“琳丫头真是离不开娘的院子呢――琳丫头,这话在屋里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在外面说。我们宁远侯府又不是没了长辈亲眷?哪有让庶姐去照顾嫡出的弟弟、妹妹的?说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别说人家笑话你,连皇后娘娘都要被人笑话呢!”
一般也只有这大家子里的长辈都死绝了,才会有庶出的兄姐拉扯照顾嫡出的弟妹。楚文琳若是真的担起照顾楚谦益和楚谦谦的担子,别说外面的人会看笑话,就是裴家人,肯定也是不依的。
“好了还认不认人吃饭了――老二家的,我看你也吃饱了,赶紧回去吧。你还有两个孩子还照顾呢……”太夫人啪的一下放下筷子,冲黄氏瞪眼。
黄氏呵呵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憋的通红。――太夫人像这样当众不给她脸面,还是第一次。
二爷楚华诚虽然觉得黄氏是有些过分,可是太夫人这样做,就更过分。
“娘,我们吃饱了。”楚华诚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对一旁已经放下筷子,惴惴不安地看过来的儿子楚谦孟和女儿楚谦瑶问道:“你们吃饱了没有?”
那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七岁,哪里看不出饭桌上的剑拔弩张?特别是祖母居然直接训斥了他们的娘亲,这两个孩子也有些为自己的娘抱不平的意思。
太夫人看见楚华诚站起来,才醒悟自己刚才就忘了老二一家子都在这里,自己打老鼠伤了玉瓶了,不由有些后悔。可是又没有自己去给媳妇道歉的理儿,虎着脸低头不说话。
楚文琳见机还想再说两句,裴舒芬却咳嗽一声,对她丢过去一个凌厉的眼风。
楚文琳立时闭了嘴,埋头扒饭。
裴舒芬这才看向楚华诚,笑容满面地道:“二弟,娘也是心直口快,二弟哪里有不明白的?――快坐下,坐下。一会儿上甜点了,都是孩子们爱吃的。”说完,笑着看了楚谦孟和楚谦瑶一眼。
两个孩子果然被甜点吸引住了,又磨磨蹭蹭地在位置上不想起来。
楚华谨这才发话,对楚华诚皱了眉头道:“一家子好好吃顿饭而已,别尽出妖蛾子。”
楚华诚最怕大哥,又见大嫂给了梯子下,便不再坚持,嬉皮笑脸地对太夫人道:“若是娘让儿子留下来,儿子就不走了。”
太夫人知道老二是放软求饶来了,转嗔为喜道:“你就坐下吧。――那椅子上有手,专赶你不成?”
楚华诚趁机坐下,又同楚华谨插科打诨起来。饭桌上两妯娌的争执立时被消于无形。
等吃完晚饭,楚华诚和黄氏陪着太夫人闲聊几句,就先回去了。
紧接着,几个孩子也都到了要盥沐的时辰,也告辞出去了。
太夫人的内室里,就只剩下裴舒芬和楚华谨两人陪着太夫人。
太夫人叹了口气,道:“益儿和谦谦是该回来了。你看,就算住在一起,也都各有心思。若是再分开个十年八年的,跟这府里的人,就更生疏了。――到时候,益儿如何能从老大手里接过这样大一个摊子?”
裴舒芬瞥了楚华谨一眼,见他低着头,怔怔地不说话,忙笑着道:“娘放心,明儿媳妇就回娘家一趟,看看两个孩子。顺便跟我父亲和母亲提个醒儿,就说圣上也在考虑让两个孩子回宁远侯府,让他们把该预备的东西都预备着,到时候咱们拿大车都拉过来就行了。”
楚谦益和楚谦谦在裴家住了四五年,吃穿用度都从宁远侯府这边送过去了。虽然裴家人都给他们存了下来,并没有用从宁远侯府送过去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到底是属于他们的,裴家人也不会那样下作,故意克扣下来的。
太夫人点点头,道:“那就好。你跟亲家太太和老爷说,论理我该是一起过去的,可是昨儿夜里起夜着了凉,一整天身上不爽快呢。就不过去了。”
裴舒芬忙应了,同楚华谨一起离开太夫人的慈宁院,回自己的中澜院去了。
两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天已很晚,赶紧收拾睡下不提。裴舒芬趁去净房的时候,一个人去了自己的琅缳洞天,取了些上好的跌打药,涂在自己的小腿上,才觉得好受些。――现在想来,多半是老二楚华诚那个缺德鬼踢的。
裴舒芬在心里给二房又记了一笔帐。
第二天一大早,裴舒芬起床打发楚华谨去了衙门,便换了出门的衣裳,带着大丫鬟桐月,一起回娘家裴家去了。
第五十章授人以渔上
这几年来,裴舒芬对两个孩子非常上心,隔三差五地回娘家去看他们。以前裴老爷和夏夫人倒还欣慰,只是自从大半年前,裴老爷不知因了何事,再不肯见裴舒芬。――就算她回娘家专程求见裴老爷,也总是闭门不纳。
夏夫人并不知原因,一直嗔着裴老爷神神叨叨,让孩子摸不着头脑。
裴老爷心里有事,也不好跟夏夫人说,只好默认了夏夫人的话。
这天裴舒芬回到裴家,见了两个孩子,裴舒芬先拿了两份赤金项圈,底下挂着从大觉寺求来的寄名符,送给他们,当作是跟镇国公夫人上契的见面礼。
夏夫人在旁边看着,笑着让人将寄名符和金项圈收了起来,对两个孩子道:“怪沉的,谁家天天戴着?――收起来以后过年过节的时候再戴吧。”
楚谦益和楚谦谦都乖巧地点点头,且对那金项圈和寄名符也不感兴趣。
他们跟裴舒芬也无甚可谈,兄妹俩坐在夏夫人身边,不时眉来眼去的自得其乐,倒显得裴舒芬像个外人。
裴舒芬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也不生气,对夏夫人道:“这俩孩子调皮,这几年劳烦母亲了。”
夏夫人慈祥地看着楚谦益和楚谦谦,头也不回地道:“小孩子就是要调皮些才好。天天跟个闷葫芦似的,没病也挣出病来了。”
楚谦谦不耐烦再坐在这里,抱着夏夫人的胳膊摇来摇去道:“谦谦想去后花园给外祖母摘花去。”
夏夫人一听就头疼,拿手指点了点楚谦谦光洁的脑门儿,道:“小祖宗,你别又去祸害你外祖父哪些兰花,外祖母就谢天谢地了,可不敢让你这位小祖宗帮我摘花儿。”
楚谦谦抿了嘴笑,拉了拉夏夫人的胳膊,让夏夫人附耳过来,在她耳旁轻声道:“外祖父搬到书房去的那三盆兰花,都是谦谦拔出来又种回去的……”
夏夫人眉梢挑了两下,想起裴老爷对那三盆兰花的宝贝程度,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你呀,也要个人好好管你才是。”
楚谦谦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对夏夫人道:“谦谦出去了!”然后又对裴舒芬笑了笑,道:“母亲,谦谦出去了。”倒是比以前有礼的多。
裴舒芬正好有话要对夏夫人说,对楚谦谦挥挥手,道:“去玩吧。”又问楚谦益:“要不要跟去照顾妹妹?”
楚谦益点点头,从椅子上下来,对夏夫人和裴舒芬都行了礼,才拿着楚谦谦的手,以前往门外走去。
两人的丫鬟婆子和乳娘赶紧跟了上去。虽然只有两个小孩子,却是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跟着伺候。
夏夫人眼看着两个孩子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心头突然涌起浓浓的不舍之情。
裴舒芬也盯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又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今日想说的话,才开口道:“母亲,今日舒芬过来,是有要事要跟父亲、母亲通个气儿。”
夏夫人想起裴老爷近来对裴舒芬冷落的态度,叹了口气,道:“有话跟我说吧。你父亲现在忙着呢,恐怕没有空听你说话。”
“可是这事儿,同圣上有关。”裴舒芬笑着道,就不信父亲还能坐视不理。
“这样啊?”夏夫人为难了,叫了自己的大丫鬟过来,道:“去看看老爷在做什么,若是实在忙,就说只耽搁一盏茶的功夫。”
那大丫鬟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道:“回夫人的话,老爷说,有什么话,跟夫人说是一样的,老爷那里走不开,就不过来了。”
裴舒芬微微挑起眉毛,正色问道:“你可把我的原话说与父亲听?”
那大丫鬟点点头,道:“奴婢都说了。”
裴舒芬还要发问,夏夫人已经拦了她的话头,又对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道:“都下去吧。”
裴舒芬看见夏夫人这幅样子,知道夏夫人是不打算再让人去叫裴老爷去了,心里对裴老爷的不满又多了三分。
“有话你跟我说吧,我会原原本本转告给你父亲的。”夏夫人心里虽然嗔着裴老爷,却是知道这事强求不得。不过她也该问问裴老爷,到底是怎么啦。
裴舒芬定了定神,对夏夫人字斟句酌地道:“前儿舒芬进宫去见皇后娘娘,正好碰到圣上也去娘娘那里闲坐。娘娘就说起了益儿和谦谦,说他们都大了,老是在咱们裴家也不是事儿。特别是益儿是宁远侯府的世子,以后是要承继宁远侯府的,是不是还是应该多回宁远侯府住一住?”
夏夫人心里一紧,忙问道;“那圣上怎么说?”当初楚谦益和楚谦谦回到裴家,是圣上的旨意。若是要再送回宁远侯府,一定也得有圣旨才行。
裴舒芬笑着道:“圣上说,娘娘说得有理。只是孩子还小,再等一阵子吧。”暗示圣上已经松了口。
夏夫人手捂着胸口,有一刹那的怔忡和难过,看着裴舒芬道:“圣上可说了等多久?”
裴舒芬摇摇头,道:“没有。舒芬也不敢妄拟。”
裴舒芬走了之后,夏夫人在厅里一个人坐了好久,才起身来到裴老爷的书房,道:“看来圣上打算让两个孩子回宁远侯府了。”
裴老爷坐在书桌后面的紫藤大圈椅上,眉头皱了起来:“她还说了些什么?”
夏夫人便将裴舒芬说得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
听完夏夫人的话,裴老爷的眉头皱得更紧,喃喃地道:“圣上到底在想什么……?”
夏夫人静静地坐在一旁靠窗的罗汉床上,手里抹着象牙雕的晶莹骨牌,有些怅惘地道:“这幅骨牌,还是舒凡在的时候,托人给我带回去的。你还专门写信去劝她,莫要做得太出格。”
裴老爷起身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长叹一口气,圣心难测,圣心难测啊
“给益儿和谦谦收拾东西吧,既然圣上有意让他们回去,我们再阻拦也无效,反而对这两个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