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入驻膏盲之间,帮助宿主改换容貌。
它与易容术不同,不流于表面,而是微调主人面部的骨骼与肌肉。从这角度来说,这张脸就是真的,不似易容药物可以被剥除。
想要换回本来面貌,要么将易形蛊取出,要么宿主死掉——易形蛊吸取的能量虽不多,毕竟也是寄生。宿主死了,它就得赶紧挪窝。
莫提准来得快,云崕溜得也早,没看到“冯妙君”死后的变化,否则就会知道他杀错了人。
铁心宁不无艳羡道:“两年前,博合城也发卖一对易形蛊。我赶去时,已经被人拍走了。”这东西很稀有,多的是人要。就是莫提准手里这几只,也是送亲队伍出发前晋王的特赏。
莫提准冲着火的木窗吹了口气。这一下不啻火上浇油,火舌忽啦一下蹿起半天高。
两人这才走出去。再回头去看,木屋已经烧掉一半。
附近的客人闻声过来看热闹,晗月公主站在远处眺望两眼,反倒是转身走了。
屋子和里面的人一起烧掉,人证就没了。哪怕云崕事后回转来,也瞧不见冒牌货的真容。
回到大营,公主她身边又有一个婢女走去了铁心宁的住处,对坐在主位上的莫提准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多谢大国师援手。”抬袖挡在眼前。
再放下手,那张脸就变作了娇柔灵妩,是沉鱼落雁一般的容貌。
她伸手,掌中蜷一只小小的易形蛊。莫提准却摆手不接:“经此一事,云崕应该不会再来了。但为安全起见,你再多扮演几日。我这就回去,你好自为之。”说罢,自去向公主辞行。
走了几百里没抓着云崕的现行,只给这小丫头解了燃眉之危,他心里憋气得很。可是走出去的时候,他心里只剩凛然。
浩黎帝国建立之前,就有许多阵法失传,小搬山阵即是其中之一。莫提准是机缘巧合才得了远古仙人的传承,却不想云崕居然也会布这个阵法。
其他四国的国师,他都打过交道,即便强大也能让他心中有数,只有云崕是他始终看不透深浅。两人的底牌越掏越多,都兜不见底。
冯妙君却是真心实意地谢他。
这是莫提准提前布下的局,要公主和冯妙君都配合他。云崕摸不清冯妙君的去向,但反过来说,他们何尝能算出云崕会追向何方?莫提准师徒和冯妙君商量许久,依旧认为他追踪公主队伍的可能性要略大一些。
易形蛊这样的高端货当然是莫提准的,采星城和公主身边的“冯妙君”也都是他手下的死士扮的替身。冯妙君本人反而扮作宫婢,指导第二个替身的言行。
这计划妙就妙在,两个死士扮演冯妙君,第一个用的是易容术,第二个才用出易形蛊。云崕揭穿第一个的伪装之后,就会倾向于相信自己亲手抓到的第二个冯妙君是真的。
这是人心理上的小小缺陷,更何况莫提准用上了易形蛊这种稀罕东西,当世都没几个人有。细节决定成败,昨日替身还陪着公主去采枫糖,云崕若是隐在林中,当能将她瞧个仔细。再者,连莫提准赠给冯妙君的项链都挂到了替身脖子上。
云崕会问替身哪些问题?冯妙君翻来覆去想了多日,教会替身答案,又将聚萍乡往事也都告诉了她。理由其实简单:直觉。
她直觉云崕会问起当年之事,毕竟两人当面的交集其实不多。这直觉没有来由,就如同云崕莫名觉得冯妙君和窃取他灵力之人有关。
这一场围捕,两位国师各显神通,只便宜了她这个渔翁。
援助苗奉先一事让她暴露在云崕视野当中,即便魏国暂时不来找她麻烦,总归是被人点油做了记号,莫提准此举却替她解决了后顾之忧。
冯妙君自己更是知道,这般作为还有个绝妙之处,那就是云崕从此不会再将“冯妙君”和偷取他灵力那人挂上等号了——不错,她也知道云崕对她起了这一层的疑心,才会远赴采星城。
从现在开始,她又能隐身于暗处,不再被他注意。只要莫提准的“三徒弟”别再活过来就行。
莫提准原本可以让她亲自上场,却用了替身,足见回护之意。可是换个角度看,这说明她本身还有价值。哪一天她这个公主身份被莫提准视为无用的话,那两个替身是不是她的前车之鉴呢?
想活下去,就一定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再看云崕的作为,她终于证明自己长久以来对他的恐惧和回避是有道理的——看似病弱温柔,实则云大国师的冷酷无情,别人真是拍马都赶不上。这一次的实验也证明了,云崕连一点转寰的机会也不留给她,如果当时站在他面前的是冯妙君本尊,那么此刻两人早就是同归于尽了。
第97章 桃子和铁心宁
这彻底打消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决心从此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这些掌握元力、打理国运之人,尽管性情不尽相同,心底对待平凡人却都如天道一般冷漠。这并非仅止她观云崕、莫提准二人有感,而是烟海楼里的浩浩史卷给她提醒了无数次的事实。
……
经过了这么杀机暗藏的一晚,她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
然而,并没有。
这居然是旅途开始之后她睡得最香最沉的三个时辰,从头到尾连个梦都没做过。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潜藏的危机终于过去了。
昨晚观星使者就说今日是大晴天,所以众人起得比鸡早,开始收整拾掇,半个时辰后就开拔出发。
冯妙君收拾妥当走出去,却看见两位婢女立在一驾马车前,面上有焦急之色。
这驾车,她也认得,当下走过去道:“怎么啦?”
“上头已经下令前进了,我们来确认贵人们都已上车。”婢女道,“我们往返两回,车上这位怎么敲门都不应呢。”
冯妙君冲着不远处呶了呶嘴:“瞧,那不是来了?”
原来正说话间,铁心宁大步奔了过来。他还是昨晚那一袭青袍,却有多处褶皱,手里还提溜个硕大的酒葫芦。
冯妙君暗自摇头,这位大师兄性子开朗爽直,也没甚别的不良嗜好,就是喜欢喝酒。看样子昨晚又跑去镇上买醉了,还顺便打了这么一大葫芦回来。
她本欲上前招呼,又想起这有外人在场,于是转身走了。铁心宁奔回马车边,目光往周边一扫,爬上车后“砰”地一声闭紧了车门。
以他国师大弟子的身份,自不需对旁人有什么交代。
从现在起,天气情况变得格外重要。因为,他们要进山了。
时下已入深秋,本不是取道白象山脉的最好时机,怎奈两国急着结盟,再说白象山深处也有特异之处,送亲队伍才敢从这里经过。
越往山区走,森林越来越茂密,也越来越安静,最后没了人烟,四周只有单调的黑白两色——前不久才下过雪,地面松软的积雪能埋没马蹄。
这时候,众人就用摩隆多巨兽打头阵开路,它们的足底很宽平,所过之处浮雪被掠走,露出了黑色的岩底,马和骡子可以轻松踏行。
这种巨兽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笨拙。它们生下来就有“轻身”的天赋,空气对它们产生的浮力就如水对鱼儿,有强大的托举作用。否则这样庞大的血肉之躯行走起来对四足都是沉重负担,莫说跋山涉水。也正因如此,摩隆多就算一脚踏空都不会摔倒,还能从容检察出脚下的断岩和陷阱。
冯妙君坐在骡车中,能觉出队伍总体上是沿着山路往上而行,海拔越走越高,气温越来越低,到最后呵气成冰,边上的奴婢们都冻得脸色发青,双手直搓。
这一天,人人都精疲力尽也才走了四十里山路。还没到太阳下山,都统就下令进驻一处背风的山谷,扎好营寨后就开始埋锅造饭。山里不同于外头,天黑以后危险重重,决不可贪功冒进,营地周围放置了行军用的大型阵法,有警戒和初步御敌之用,同时出动了明暗哨兵,爬到附近的山头上站岗放哨。
时人一天要吃早午两餐,不过这几天晌午都用来登山了,第二餐一般延到傍晚。才安顿妥当,晗月公主就招过冯妙君道:“桃子,往后铁先生的起居就由你服侍。”
没错,她自走进这支队伍起就伪装作晗月公主身边的侍女桃子,自然就要履行侍女的职责。话说晋宫里的侍女一般会得个文雅的名字,不过晗月公主还年幼时,桃子等丫头就被指为她的玩伴,于是公主顺口就以桌上摆着的桃子、雪梨、李子和银杏来命名。
冯妙君要改扮侍女,问过晗月公主意见时,这妮子盯着她胸口不怀好意道:“你就扮作桃子吧,我身边的侍女只有她胸最小。”
冯妙君那时气得柳眉倒竖。她容貌比公主更出色,可这副身体直到十四岁又九个月后才开始发育,个头上的抽条倒是立竿见影,唯独胸前生长缓慢,不如公主那么波涛汹涌。她私下配了些食疗和补药,好似收效甚微。
晗月公主常常以此比较,洋洋得意。
这一回她扮作侍女,晗月公主大感新鲜,常常把好友指使得团团转。可是落在其他奴婢眼里,她倒成了公主跟前的红人儿,否则公主为何不爱差遣别人,独独喜欢指使她?
现在她被发配去照顾铁心宁,看来是不得宠了,不少人都松一口气。
铁心宁的帐篷早有人搭好,她在外头轻唤一声“铁先生”,里面就应道“进来”。
帐里没有别人,铁心宁坐在桌后,捧着书看。
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一边道:“公主把我调过来,从今天起‘服侍’你。”
铁心宁性格粗豪疏放,不喜有人侍在一旁,所以出发这些天都没要侍女。他闻言从书里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也没反对。
冯妙君正从食盒里取点心出来,置在他面前:“刚起锅的松饼,我还带了点枫糖,也就是前几天山上采下来熬好的枫树甜汁,你尝尝?”铁心宁已有辟谷之能,不需要按时吃饭。她送来的,只是点心。
他端详眼前这几只热腾腾的小饼。
分明只是饼而已,但每个面积都只有她的小拳头那么大,很薄,两面烤作漂亮的金黄色,边缘还起了酥皮,不须凑近就能闻到浓浓的奶香味儿。
牛乳。这冰天雪地里,也只有给公主开的小灶里能拿出这种稀罕东西。
食盒里还放着一个小白瓷罐,她打开来,用银勺小心挑出里面琥珀色的蜜糖,轻轻浇在饼上。“好了!”
他信手拿起松饼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