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  第279页

潜进去找玉还真了。
他们首先路过一个空寂的小镇。
这镇子的规模不小,至少也能容纳四、五千居民,然而道路上空无一人,所有房门全部紧闭,几个商铺破旧的招牌被风吹得吱嘎作响。
往这镇里一站,只能感受到寒冷与破败。
就建在主城后方的镇子,怎会这样萧条?
对于颖公城,情报早有描述,但方才冯妙君在高空亲眼俯视,依旧要惊叹于底下景致的壮美。
这是一条大裂谷,地面不仅有千沟万壑,甚至被切割出来的无数石台大小不一、高低错落,共同构筑了奇异而险峻的地形。
断崖、险峰、怪石,是这里最常见的地貌特质。而石台上头平整如刀切,与常见的山峰大相径庭。
而颖公城就建在最宽大的两级石台上。
没错,这两级石台就像楼梯,但落差近四十丈(一百三十米),断面平整如刀削,猿猴难攀。以断面为界限,颖公城建在下级石台的部分称作下城,而百米之上的部分自然就是上城了。
大山里的城池原本很小,熙王撤来这里就对它进行了扩建,又垒起军事设施。
受地形影响,燕军想攻下王宫就得从颖公城的下城打起,而熙魏联军据着这样的天险誓死抵抗。
攻城战向来难打,这种地势的城池更是难上加难。冯妙君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路程上花掉辣么久时间,燕军还没将熙国打下来的原因了。
在这般地形怪异的群山当中,燕军大概真是举步维艰。熙王那人虽然怕死,但不得不说他选择的新都城还是很适合筑防的,比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还有优势。
眼下燕军连下城都还未突破,上城更不必说。熙国必定将最精锐的部队都布置在下城,死死顶住了敌人的脚步。但冯妙君方才匆匆几眼,瞥见底下有红光和黑烟阵阵,又有惊天动地的响声,显然攻城之战还在继续。
这都快傍晚了,燕军还没有停手的打算。
只看炮火的密集程度,就知道她来的时机正好,又赶上燕军一轮急攻。
燕国也真是财大气粗,攻了三个月炮弹还依旧这样充足。想想便也能明白,这种阵地战于敌对双方的消耗极大,并且攻方更吃亏。熙人怎样也算是主场作战,要吃要喝比起燕人方便得多;反观燕军,物资一律都得从外头运输,眼下天寒地冻,他们在这里已经僵持了三个月,从秋天一直打到冬天,衣物被褥都不一定足够。
吃不饱穿不暖,对士气的损害最大。
所以燕王一定要咬紧牙关拿下最后的胜利,否则燕军说不定都得在这穷乡僻壤过年了。
冯妙君不清楚熙军还能坚持多久,那几堵城墙都千疮百孔,从高处看下去更是摇摇欲坠。熙军能在燕人进攻下坚守至此,已经是奇迹了,尽管有魏军相助。
话说回来,颖公城后方的小镇应该是非常安全的,毕竟这里除了飞禽之外根本无人可以上得来。从战略上说,这样的镇子应该是囤兵和囤粮的好地点。
冯妙君低声道:“屋里有人。”
不仅有人,并且人很多,甚至到了有些拥挤的程度。
尽管有屋舍阻隔,但她神念扩展开来,立刻就能感觉到镇里拥挤的生魂。
再往镇后走,原本的田地现在全是小鼓包,密密麻麻。
坟冢!
冯妙君和陈大昌互视一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王……小姐,这里是瘟疫镇。”
冯妙君点头,虽说修行者应是不畏疫疾,但保险起见,她还是迅速取了两粒防瘴气的丹药,给自己和陈大昌各服一颗。
时人早就意识到瘟疫主要通过空气传播,因此感染者都会被送到郊区,与人群隔离开来。这里离颖公城很近,看来镇子就是丢弃和处置被感染病人的所在。
“看来,瘟疫还未被完全压制下去。”冯妙君低声道,“这样的镇子,颖公城附近应该有好几个。”
之所以说“不完全”,是因为颖公上下两城居民有六万,但算上将士,人数合起来超过了三十万。如果疫情还如之前那样肆虐,附近再有多少村镇都不够用了。
陈大昌道:“即便研究出解药,城民太多,解药或许短缺。”
正说话间,山路尽头忽然传出铃声。
叮呤呤,叮呤呤。
荒寂的山中,这清脆的声响听起来反而透着诡异。
两人往声音来处望去,几十息后,风雪中驶出一辆黑漆漆的马车,往镇子行来。
未几,车停稳了,同样一身黑衣的两个车夫跳下来,从车厢里拖出两只沉甸甸的麻袋,扔到镇前的空地上,喝了一声:
“拖进去,埋起来!”
喊完,他们就跳上马车,急不可待地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这地方,哪有正常人敢逗留?
镇子里一片安静。
好一会儿,才有两扇房门打开,几个男人手持锹镐走出来,将麻袋拖去了后山。
他们的脸色苍白,身上却穿着士兵的中衣。冯妙君却见到他们身上的脓包发黑发胀,有个人脓包就长在脖子后面,破了,流出浅黑色的液体。
这的确不是普通疫疾。
原来镇后空地上的坟冢是这么来的。镇里的病民虽然只有等死一途,却愿意让先去的同伴入土为安,因为自己很快也要走上这条路。他们不希望轮到自己时,只能曝尸荒野。

第478章 潜入
看着这一幕,谁心里没有一丝酸意?
绝望,才是最可怕的毒药。
可是两人无计可施,这些病民,他们救不了。
冯妙君和陈大昌绕过了小镇,后者才沉重道:“燕军都攻到家门口,又有疫疾肆虐,城里一定管控严格,恐怕不容易混进去。”
这种时候,熙人必定实施坚壁清野之策,外面的人甭想进去,里面的人也别想出来。
可是冯妙君的目标在城里。
她指了指崎岖的山路,耳中还能听到叮呤呤的铃声:“那不就有现成的办法?”
……
小镇和颖公城之间,还隔着一道裂谷,相隔一百三十丈,两处以索桥相连。
桥头上有几名卫兵站岗,先听到铃声,后见到黑马车,他们拿长枪的枪尖挑起车厢帷帘,见里面空无一物,这才转回前头比了个手势,两名车夫就摘下面罩,露出真容。
荒郊天寒地冻,没有面罩,人的脸都会冻裂掉。
黑马车每天都要经过这里多趟,卫兵也只是例行检查,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当即挥手放行。
车子经过时,他们下意识往外退开几丈,不想沾染瘟疫的晦气。
黑马车不急不徐驶过了索桥,继续往颖公城进发。
一路上守卫森严,五步即有一哨。
到了城西大门,守门的兵卫也是这般,看上两眼就放行了,只有兵头子道:“城南柳丁巷还有一户,快去!”
车夫低低应了一声“是”,就抖缰催动马车进城了。
这两人自然就是冯妙君和陈大昌。他们改扮作原先的车夫,再驾着这人人敬而远之的黑马车,堂而皇之走进城来。黑马车在颖公城就是专门收拣病人和疫尸之用,配上响铃就是提醒所有人:
收尸人来了。
这样晦气不祥的马车,谁见着了都要退避三舍。守卫也是人,本能地不愿往前凑,所以冯妙君两人蒙混过关的机会大大增加。天冷,黑车夫都穿着大棉衣,身形臃肿肥厚,她又是坐姿,看不出高矮,从背后瞅就是个立方体。
再把脸一换,谁知道她是女人?
这方法,燕军必定也想过的,只是整个颖公城的黑马车也就十几部,就算换上燕人,才能潜进去多少个?再说马车也到不了上城。
进城之后,马车走得不慌不忙,两人却忙着观察周围的一切。
敌人都攻到家门口了,颖公城里当然戒严,平民一律不得上街,只能待在家中,被发派调遣的另算。所以街道其实相当空旷,两边的商铺营生也都大门紧闭。站在街心往前看,除了倾倒一地的杂物和紧张来往的兵员、苦力,什么也没有。
当然,黑马车在这里通行无阻,冯妙君也需要这样的身份,才能寻找自己的目标。死神一般的铃声响起,蜷在屋中的人都要捂紧耳朵簌簌发抖。
颖公下城地理位置独特,背靠石山上城,因此是两面环山,两面临壁,只有一处天生的陆地桥与外相接,燕军只能从这里强攻。而相应的,熙国的兵力防守也主要布置在这片区域。
这里一共设有四个营区、六大兵团。冯妙君与陈大昌事先商量过,玉还真着力督战,留在下城营区的可能性最大,因此他们首先来了这里。
至于为何不通过外交途径正式拜访,眼下颖公城危在旦夕,军情大过天,他们要是等着逐级上报还不知要等到何时,指不定熙国还先亡在前头。
冯妙君打定的主意,就是见机行事。
不过么,黑马车通常是进不去军事重地的。她还要另想办法。
两人驾着马车往南边儿走,不及半个时辰,东边儿巷子深处就传来喧哗之声,他们能分辨出那里有尖叫、哭喊声,还有阵阵哀求。
一扇临街的窗户打开,有个孩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头,后面的大人一把将他揪回来,咣当一下闭紧窗子。凭借敏锐的耳力,冯妙君能听到屋子里大人的喝斥:“别瞎看,不关你的事!”
黑马车往前走,呤呤呤,响铃声惊动了巷子里的人。那里头奔出个兵卫,直接拦着黑马车道:“就是这户!”
巷子不深,冯妙君坐在马车上往里探首,就能看见巷底有两个兵丁架着一名少女往外走,其父母不舍追出,却被其他兵卫死死拦住。
两边都哭成了泪人儿。
是了,方才城门那里就交代过,柳丁巷里有感染的病人需要被送走隔离。
女孩也知自己要被抓去送死,极力挣扎,甚至伸手去抠兵卫的眼珠。走在最前方的兵头子大怒,回头想抽她一巴掌,手都抬了起来,忽然想起疫者不能随便接触,于是改用剑柄狠狠去砸她的脑袋。
反正,她也是要死的,染病而死或者被他打死,能有多大区别?
他没有收敛力道,少女一下被打晕过去,人事不省。
冯妙君调整咽部肌肉,压低了声音道:“确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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