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  第226页

吧。”
冯妙君一声令下,宫人就去揭开棺盖。
在场官员只听过虞琳琅遇刺,却没见过案子里的死人,这会儿一伸脖子就见里头躺着个面色白里泛紫的少年,他伸出双手直向前扑腾,却不像昔年的王婆那样可以垂直跳出来。
这动静着实令人头皮发麻,偏偏冯妙君还要道:“他是被腰斩的,椎骨断了站不起来,你们去帮他一把。”随手指着边上两名侍卫。
这两人接令,同样面无人色,可是圣命难违,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把尸首硬生生从棺中架出来,面向凶嫌石章青。
冯妙君又用那奇异的声音道:“辨清楚,是不是眼前这人杀掉了你?”
刚下地府的新魂连意识都很模糊,是不会说谎的。
众人忍不住屏息。
那死尸似乎也在用心分辨,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点头!
虞琳琅遇刺案的苦主,也是最后一名目击证人,同样指认石章青为凶手!
官员们反而没了声响,看看石章青,再看看傅灵川,个个面色奇异。
这一回,算是铁证如山了吧?
两活人一死尸,都认定了石章青是凶手,傅灵川还能怎么给他翻案?
王乾忽然从傅灵川身后走出,先向冯妙君行了一礼才道:“王上恕罪,小人有一事不明。”
冯妙君看向他的目光中有深意:“说吧。”
“我们怎知,招来的孤魂就一定是苦主本人?”
冯妙君微微一哂:“王乾,你胆子真大。”
她直呼其名,王乾微微一惊。他很少进宫,没想到女王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看来她对傅灵川身边之人,并非一无所知。他这般说道,就是怀疑冯妙君暗行李代桃僵之法,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鬼物冒充死者魂魄去指认石章青。
这念头对国君来说实是冒犯,却是个合情合理的推断。毕竟,众人方才都见过她的手段了。
“小人该死,王上息怒,不过事关重大,还是、还是……”
他话未说完,冯妙君就出声打断:“好,那便验证一回。你是该死,无论结果如何,孤都要你一条右臂!”说罢,从储物戒中取出三支细香,吩咐陈大昌点上。
此时天井中阴风阵阵,旁人穿着厚厚冬装还得搓胳膊,这几支香点起的白烟却是垂直向上,不见一点波动。
冯妙君才对死尸招了招手:“还不出来?时辰到了。”
死者毫无反映,依旧双目紧闭,立在原地不动。
若不是魂魄已经散逸,就是它不愿出来。
这是它生前的寓所,天然就令它觉得亲切,本能地不想离开。
冯妙君叹了口气,忽然快步走了过去,抬掌向着死者额头一推!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死人纹丝不动,她的纤纤五指却穿过对方头颅,将一道白影推了出去。
这一下如白驹过隙,快得当场没有几人能看清,冯妙君就已经缩手回袖。
死者的脑门儿完好,没有被戳出窟窿——她只推出了占据躯体的魂魄。
白影在空中飘荡两下,身形就有四散的趋势。冯妙君向着安息香一指:“去吧,有你的好处。”
它立刻飘到香上,绞着烟气飞快吞吸。
吸得越多,它的身影也越凝实,越来越像人形了。
安息香是她用得自烟海楼的上古秘术调制的,对凡人魂体,尤其是新亡者的死魂来说是大补之物,可助它们稳固形体。此物炼制不难,但现今很少有人能再养魂,因此罕见于人间。
冯妙君炼出的是加强版,她希望对这少年有所补偿。
到三支香都快要燃尽时,这道白影终于显出了本来面貌——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细眼、扁鼻、方颌。
不须冯妙君再提醒,谁都能看出魂魄的面貌与立在一边、双目紧闭的死者是完全一致的!
这世上有不少修行者都认定的事实,比如,魂魄的面貌不能作伪!
“还有疑问?”冯妙君转眸,看向傅灵川和王乾。
傅灵川面沉如水,王乾额上却冒出了冷汗。
“呵。”她冷笑一声,向着白影拂袖道,“此间事了,你回地府去吧。”
白影闻声而起,投入泉眼中的漩涡。
紧接着,漩涡也慢慢消失,阴泉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冯妙君缓缓转头,目光却放在王乾身上,眼底有少见的煞气:“该你了。”此人是傅灵川心腹,她少不得给他一个教训。
王乾也知无可逃避,后退两步拔剑。寒光一闪,他斩下了自己右臂!
吧嗒,断臂落地,鲜血喷溅。

第387章 各为其利
冯妙君眼睁睁瞧着,面色如常,连细眉都不动一下。王乾自行点了几个穴道止血,而后拾起断臂跪了下来:“小人冒犯,请王上开恩!”
他痛得脸部神经抽搐,额上的汗、伤口的血,一齐往外冒。冯妙君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慢条斯理:“知道自己犯了何过?”
“是!”
“胆敢再犯,孤砍了你的脑袋!”她这才拂了拂手,“下去吧。”
王乾向她和傅灵川都行了一礼,这才快步退下,设法处理伤口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儿。众臣看到这里,也是久久无语,竟不敢上犯天威。
就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呼延备忽然站了出来,朗声道:“公道自在人心!石章青与虞家小公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突然痛下杀手,不外乎受人指使。虞琳琅初到都城不久,为人和善,深居简出,又不曾在这里与人争执闹事。若说他招来杀身之祸的因由,似乎也只有一个了——”
呼延备一字一句道:“——他得到王上赏识,入宫四次为王上作画!这就碍了某些人的眼,唯恐他得了……”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冯妙君一眼,微有犹豫,但最后依旧道,“……得了圣眷!”
傅灵川对女王的心意,王廷谁人不知?偏偏长乐女王前些日子才下令修改后宫条例,此事必引傅灵川不快。这时各家都送有为子弟入宫面圣,尤以虞琳琅最得赏识,傅灵川看他不顺眼也在情理之中。
这其中还有一层利害关系,那便是地方豪族子弟如若得了圣眷,家族力量必定会变得强大,这是傅灵川所不愿看到的。然而女王与他已经暗生罅隙,不愿听他命令行事。
以上这些,都是王都的人精们心知肚明,却又不便宣之于口的。
呼延备的地位就比虞庚庆高上许多,有资格出言喝斥他的人也没几个。傅灵川不怒反笑:“呼延备,你说这些可是有凭有据?”
呼延备呵呵一笑:“这几日各家子弟想要进宫面圣,都被拦下。我孙儿连续两日求见王上,都得不到半点回响。最后还要劳烦王上亲自前往白马湖,隆儿才有幸一见。”他顿了一顿,“傅国师,此事廷内各家族长都很清楚,您还要什么证据?”
平野将军朱磁也站出来,洪声力挺他:“妒恨便是动机,请王上秉公执法,以正视听!”
傅灵川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望见的不外乎怨忿、算计和幸灾乐祸。他呵呵冷笑开了:“我和长乐辛辛苦苦创立新夏国,你们跟着水涨船高,一方面拿够了好处,另一方面却又要恩将仇报!嘿,是真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真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一瞬间,他实是有些心灰意冷。
呼延备针锋相对:“我看,是傅国师不知‘公义’二字怎么写了。便是昔年的安夏先祖,也不敢将这等不世功业独揽到自己身上!”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儿上,不下七、八名大员纷纷走出附议。抗击魏国、建立新夏,这里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那些将军和镇关史,谁家没有一本子可歌可泣的血泪史?
女王揉着额角,忽然出声:“够了!两方都有道理。但是此事立案不足七日,虞琳琅醒来也才一天功夫,或有线索遗漏,国师说得对,不该仓促定论。孤会着刑部仔细审理,十日之内,孤要这个案子水落石出!”
她的身份毕竟是全场最高,处置争议时人人都要给她一分面子。呼延备听得目光闪动,傅灵川却有两分意外。
她竟然向着他说话?
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落井下石,藉机夺回权力么?
虞庚庆急道:“王上!”
冯妙君转头看去,凤眼中有威仪无限:“虞史长,你不是要孤秉公量审?”她一字一句,“现在,孤就是给你公道!”
此刻她柳眉倒竖就有先前难显的威势,虞庚庆竟然作声不得。其他官员却都面面相觑,默默交换眼神。
女王这是何意,施展神通定了石章青的罪名,却又给傅灵川开脱?是终不忍跟这位朝夕相伴的堂哥翻脸?
冯妙君又叹了口气:“为示公允,这段时间内孤会到白马湖小住一段时日,每日廷议照常。”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愕,傅灵川更是大惊,心中涌起的那一丝欢喜转瞬无影无踪:
王宫都被他把持着,上至阵法,下到宫人。现下她是找了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离宫,要远远摆脱他的管控!
“王上不必如此!”他强压着火气,“是我该避嫌!我明日就搬出宫去。”
他与国君关系亲密,谁不知道女王从前对他言听计从?要是查案期间他还和国君朝夕相对,谁都会怀疑最后结果的公正性。
傅灵川若是搬离王宫住去别处,这就是个危险的信号,说明自己对朝堂的把控力度减弱。可是与女王迁出相比,这还算好得多了。
女王都被他逼走离宫,这样传扬出去,外头得说他有多么嚣张跋扈、连国君都不放在眼里?
冯妙君笑道:“孤看白马湖那里风景很好,温度适宜,早就有心去住。只是这么一去,却要霸占一方好景了。众卿若是有空,不妨过来陪孤说说话儿。”开什么玩笑,她是坚决不要住在宫里了,进出重重阻挠,身边又全是傅灵川的耳目。只有离开深宫高墙,她才能放手而为。所以藉着虞琳琅遇刺案,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搬出去的。
白马湖边有一排精舍,本就是供达官贵人憩息,布设雅致,用来住人是绝无问题的。但她要是住去白马湖,为她安全起见,这地方少不得就被圈起来,不许外人入内。
若在从前,傅灵川轻易就能推翻她的决定,但此时此地,文武百官面前,他竟然失去了说一不二的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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