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时,荒野的妖怪甚至会大摇大摆冲入城池、大肆吃人。
这种情况下,城外的土地再肥沃也是无人敢去耕种了,耕地逐渐荒废。
冯妙君亲手杀掉两头妖兽,默默想着,回头要派来军队,将这里的秩序恢复,将妖怪重新赶回山泽之中。
还有一回路过小山村,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围上来,想把她抢回去当媳妇儿。这回不等她动手,傅灵川就先送他们下了地府。
她离开荒城范围的最后一晚,是借宿在一户平民家中。
那对夫妇年过五旬,却苍老得像七十岁。老头子不知从哪里弄来蒿草填补屋顶上的漏洞,却被几个孩子偷跑了。这时天色已暗,他就不敢再外出寻草,对他和对妻子都不安全。
这个时候,他就看到了前来借宿的冯妙君两人。
他们已将锦衣收起,只戴斗笠、衣粗布,但简陋的衣装也掩不住真人的风采。老翁看得呆住,又见对方拿出一锭大银,不像是入室的贼人,于是也同意了:“行吧,但我这里没有吃的。”
“不必。”
于是两人入住。
老妪倚门望外,三人才走到篱笆墙,她的目光就盯在了冯妙君身上。
紧接着,她的眼神就变了,三步作两步冲了过来。老翁哎哟道了一声“不好”,她已经一把抓向冯妙君胳膊。
冯妙君先前经历过稚子的袭击,早就提高警惕,这时险些把她也弹出去。好在这老妪抢先笑了出来:“儿啊,怎么现在才回来?娘等得真着急。”
冯妙君一怔,瞄了傅灵川一眼,临时卸去手上力道任她牵住。
老妪看也不看丈夫和傅灵川,只拉着她往屋里走:“给你做了两个笨鸡蛋,今早采的蘑菇还剩下不少……”
冯妙君听她絮絮叨叨,回头看了老翁一眼,见他眼眶都红了,当知是这对老人丧女,妻子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神智不清。
进到这草屋里,家徒四壁,当然不会有笨鸡蛋,不会有蘑菇。冯妙君伸手在老妪眼前一拂,她即打了几个呵欠,迷迷糊糊去睡了。
老翁失魂落魄,良久才道:“我闺女和你年纪差不多,没有你生得好看。她出去那天魏人来了,她却没再回来,老婆子找了几天、哭了几天就疯了。”
任何安慰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冯妙君只得点了点头,反倒是傅灵川低声道:“魏人再也不会来了,老丈,日子会好起来的。”
老翁苦笑一声:“闺女都没了,魏人来不来,日子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他把女儿的房间匀出来给两位客人。是夜,冯妙君听见屋外有物挠门,透过窗缝看出去,见到成群的野狼,狼眼在黑暗中发着蒙蒙绿光。
“连狼都找不着吃的。”冯妙君缓缓道,“只有东部如此,还是整个安夏如是?”
傅灵川眼皮都不翻一下:“边城小镇生活最苦,往西边人口渐多,新夏首先治理六十余个大城,已有起色,希望以此为据点,慢慢福荫周围。”
冯妙君听得出,这法子是以点带面,用大城崛起辐射周边。成规模的城市,在市政、税收、交通、运输、治安方面都较成熟,重建和复兴更快。
这办法比较稳重,只是见效慢一点。
“钱从哪来?”百业待兴,还要武装军备,样样都是无底洞。傅灵川从哪里弄来的钱?
他苦笑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去螺浮渔当发卖宝物?”
“不是为了窃占螺浮岛当稷器?”
“……”好吧,他又忘了新女王嘴上不饶人,“我在各大发卖行都是贵宾身份,用的是化名,每年都要发卖出去不少宝物,以援建国内。”
冯妙君斜眼睨他:“你哪来那么多宝贝,家传的?”
“有一部分家传。我家原本镇守安夏北部,杀掉许多大妖,有法器和材料进账。有道行的妖怪浑身是宝。”
最后这句,她是认同的。“还有呢?”
“还有一部分么……”他睁眼看冯妙君,难得有两分吞吞吐吐,“来自安夏的宝库。”
她眼中有精光一闪:“安夏还有宝库!”
“安夏的祖先曾经陪着浩黎大帝打天下,因此我们是大陆上所有王室中血脉传承最悠久的一支。这一千多年,王室攒下不少宝物。安夏灭国太快,许多还来不及处理。”他轻咳一声,“不过打了这许多年仗,也用得、用得差不多了。”
冯妙君满脸鄙夷:“你私拿我的东西去当钱,现在才想起来要告诉我?”
傅灵川也知道这事情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实是无奈之举,反抗魏国、组织起义、治理城池,都需要消耗大量钱财。”
冯妙君摇头:“那几十个大城,还收不上来什么税钱吧?”
“勉强可以维持运行,倒有七、八个城市初见繁荣。”傅灵川道,“陆行太慢,你看够了人间疾苦,我们就乘鹤西归吧。”
这货知不知道驾鹤西归是骂人的话?冯妙君瞪他一眼,把他瞪得莫名其妙才问:“终点在哪?”
“泸泊城。”傅灵川的声音醇厚,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听来居然有两分怀旧,“也是我们的都城。”
泸泊城数百年来都是安夏国都,冯妙君轻咦一声:“王宫不是被魏国烧毁?”
第298章 他的推断
她这身体的本尊对于泸泊城、对安夏王宫还有很深的印象。
然而城破之日,王宫就毁于战火。
“重建了。”傅灵川望着她道,“专为迎接你的归来。长乐公主登基,就是在泸泊王宫举行。”
他说的是伪长乐公主。冯妙君垂下眼帘:“从这里往西,还有人流聚集之城么?”
“有的。”傅灵川想了想,“被称作明珠之城的乌塞尔城就在西边六十里外,方圆数百里内没有比它更大规模的城池了。”
“人口多少?”
“常住约三十万人。”
魏、晋、峣的都城,人口都过一百三十万,大燕首都太平城,人口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二百余万。乌塞尔城就是人家的零头都不到。
“好,我们就去乌塞尔城。”她平静道,“我记得,那是三江交汇之地。”
“王上,我们还要赶回首都。”傅灵川蹙眉。身为新夏的女王,长乐本该在螺浮岛事件后就返回本国,结果他们还南辕北辙去燕国呆上一个月,飞返安夏又用掉两个月,至今已经迟到整整三个月时间!
一个是国君,一个是国师,都是日理万机的人物,公务早就堆积如山,手下人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现在他们却在边陲小镇缓步慢行!
傅灵川耐性再好,现在也快要被她磨光了。
“我要看看城里人的日子。”她下巴微抬,拿出女王的气派,还有女王的任性,“反正,离这也不远。”
这一瞬,她看见傅灵川握紧了拳头。
她猜想这家伙很想这样攥紧她的脖子,但他最后还是忍气吞声道:“好!”
冯妙君意外地看他一眼。
凭心而论,这家伙对她,或者说是对长乐女王可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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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战报传来,云崕一语成谶:
燕国对熙国开战了。
理由很烂瞎:熙国迫害残杀境内的燕人。
其实熙国的确处死了十几个住在边镇的燕人,却是因为这些人私贩灵石出境。灵石是本界最匮乏的物资之一,个体和团伙走私灵石运去国外的确就是死罪,这条律令放诸各国皆准。
但是,管它的,燕国需要的只是一个开战的借口。
“原本按照我们估计,燕国伐熙至少也在半年之后,未料到它居然提前了。”萧衍阴森森道:“燕国迫不及待开战,怕是高家的风波越闹越大,民情激愤,连王廷都压不下去,只好发动国战来转移民众注意力。嘿,高知行领兵出征那一天,还有人往他脸上扔臭鸡蛋。”
云崕忽然道:“新夏女王怎么牵涉其中?”
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竟然是新夏女王从清湪河里救上榆平县的乡民,结果高家人摸黑进她住处要杀人放火,此事才曝光出来,连燕王都不得不处理。
结果引出了惊天贪腐案,结果导致燕国对熙国的战争提前打响。
这样的连锁反应,让人看得是眼花缭乱。
可是作为这场乱局的第一开场人,新夏女王搅混了水却能抽身而出,在燕国焦头烂额的时候返回安夏地区。最绝的是,燕国莫名吃了个暗亏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吞,继续和新夏国保持良好关系。
萧衍一摊手:“相隔千山万水,我能弄到这点情报已经很不容易了。”
“新夏女王不过是个傀儡。她救人,也就是傅灵川救人。”云崕分析道,“傅灵川将一个燕国乡民救回住处,此事本就很不寻常。他想作甚?”
新夏能建国,燕国出了很大力气,钱款、军备,资材、人才,都有重大支持。新国初立,傅灵川应该一如既往寻求燕国的帮助才是,这时候跑去跟人家别什么扭,搅什么乱子?
除非……
除非新夏与燕国之间,有罅隙出现。
这也不奇怪,燕国插手安夏地区局势有自己的考量和诉求,傅灵川和长乐公主既然已经立国,未必就对它言听既从。
“作甚也不关我们的事,让燕国头痛去吧。”萧衍说到这里,冷冷一笑,“父王的仇,我早晚要和燕王清算。现在我只巴不得他倒霉。”
派去螺浮渔当的景顺等人已经从禁忌之海回来了,也将那里的变故上报。萧衍不难推断杀害老魏王的凶手是阳山君。
而阳山君的真正身份,云崕是知道的。
燕王在多年前就派遣奸细、布下杀招,终于在乌涪雪山一击竞功,夺去了老魏王性命!
萧衍虽然由此上位,但他对这幕后黑手全不感激,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偏偏这股恨意深藏心底,不能以国仇发动魏人,因为世人只知道杀害老魏王的凶手是他的长子萧靖!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云崕一眼,只见他以手支颐,似在发呆。
这位国师向来不按理出牌,但萧衍还是觉得他近来沉默过头了,似是心绪一直不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唔,好像就从景顺回禀了螺浮渔当事件之后?
他忍不住就想八卦一下:“云大国师,讨论国家大事时,你可是在想安安?”
云崕抬了抬眼皮:“我在想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