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张家的好处。要给兄长一个公道,得去找能管得了县令的!
按理说这事儿可以去州里告,但刘大力被人揍了几次反而揍出血性来:他决定进太平城,告圣状!
燕王才是这国家至高无上的存在,告到他那里去,才是一定管用的!
乡亲知道他要进都,又有十来户人家找到他,要他帮忙递状申冤,他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也都吃过周县令的冤屈。
刘大力只是个穷泥腿子,从榆平县走到这里来用了大半年时间。其实跟他一起上路的还有一个乡民,结果两人刚进太平城不久,那人就被毒死了。刘大力临时去小解,没吃馆子里那碗面,这才侥幸活下来。
后来他要乘渡船去北岸,打算击鼓告圣状,结果船沉了,几十人险些都给他陪葬。
他性子夯直却不傻,这时就重新给赵允跪下来道:“必是周县令派人杀我灭口,请十九王子还我们公道。”
赵允脸上没什么表情:“区区县令,怎可能把手伸进太平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周县令连踏进城北的资格都没有,遑论指使杀人。
刘大力怔道:“他,他很厉害的,想跟我一起告状的乡亲原本有十三家,被他找上门,最后只剩四家了。”
找上门后,用的利诱还是威胁就不清楚了。“跟我一起进太平城的黑子哥,他爹吃了药坊的假药死了,药坊也被周县令包庇,调换了证据。药坊要给他十两银子撤诉,他不肯,非要给他爹讨个公道,就跟我进城了,哪知道……”
冯妙君忍不住道:“这位周县令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刘大力恨恨道:“我听说他上任后私立新规,富人可以交‘赎罪银’买清自己的罪状。”
这是什么新奇手段了?连赵允都投来关注。
“各级罪状明码标价,比如通奸偷情,交纹银八百两;要是犯了死罪就要得多,得交四千两银子,犯人就可以安然回家。据说这是他小舅子酒后吹嘘的。”
赵允道:“榆平县是产粮大县,民间相对富足。”
刘大力连连点头:“对,对,富人多,周县令能赚很多钱。”
赵允挥了挥手,命人将他带下去休息,刘大力却从包袱里解出一个扎紧了的油布包裹,一层层打开来:“这是我们收集的罪证,请王子过目!”
这才随侍卫去了。
刘大力走后,赵允对冯妙君两人歉然道:“今日是我邀二位出来游玩,结果遇上这种晦气事情。”
“无妨。”冯妙君并不在意,“你打算怎么处理?”
赵允沉吟道:“父王离都时曾命我代政,榆平县连续三年钱粮充足,周县令政绩斐然,青典州的知州还为他上书请褒。此事不能只听乡民一面之辞。”
榆平县钱粮交得积极的原因……
察觉到冯妙君的目光落在油纸包上,赵允将它将到侧案上:“传菜,长乐要好好尝尝这里的美味,回了新夏可就吃不上了。”
这句话是提醒她马上要离开太平城,别节外生枝吗?
酥炸软壳蟹上来了,果然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动。冯妙君却不动箸,只看着赵允笑而不语。
客人不肯动手,赵允没奈何,也放下了象牙箸:“长乐何必去管这闲事?”
“十九王子就不想问一个真假?”彻查一个小小县令,对赵允来说是举手之劳,怎地他就要三推四阻?
周县令背后是什么来头,能让十九王子也这样忌惮?
“我可以把人和证据都交给司空,但他今天竖着进去,明儿就得横着出来了。”
她面露惊讶:“你都护不住他?”
赵允轻咳一声,答得驴头不对马嘴:“高知行大将军的军队一直囤在青典州,那是他的地盘。”
她反应很快:“青典州知州,也是高家那一边儿的?”
“是。”
她懂了。
“这里面有些复杂,是我燕国的内事,长乐就别问了。”赵允正色道,“我不帮他,是为他性命着想。”
他都这样说了,冯妙君也不好再问。她挟起软壳蟹吃,傅灵川找些轻松有趣的见闻来说,画舫上的气氛很快又融洽起来。
如果不算船舱里那三十余平民,以及抱膝发呆的刘大力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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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岸边,获救平民向十九王子千恩万谢,然后下船。
到刘大力了,他眼巴巴望着赵允,后者却道:“只有一法给你。”他一招手,即有随侍递给刘大力一瓶丹药。
刘大力接在手里,不明其意。
“我想过了,你能上达天听的最好办法还是去敲登闻鼓、告圣状。”赵允的面色重新变得淡漠,“想告圣状就要滚钉板,这瓶丹药能帮助你减轻痛感,不至于在滚钉板时晕死。对了,记得避开要害,上回有人就是被扎穿了动脉而死。”
刘大力闻言,手上一抖,紧接着却咬牙:“我滚了钉板告了圣状,就能见到王上吗?”
“当然不能。”赵允摇头,“告成了圣状,你就可以去秉笔吏那里陈情递状。秉笔吏审定后认为冤情可以惊动天听,这才会交给王上亲阅。”
刘大力倒抽一口冷气:“要是这个……什么吏觉得我案情不重,我这钉板就白滚了吗?”
赵允淡淡道:“偌大燕国,每天多少人诉冤?要是人人都觉得自己私事大过天要来告圣状,王上还有没有时间处理政务了?”
第293章 通天手段
刘大力像是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下,神不守舍。赵允挥了挥手,随侍就将油纸包还给汉子,又将他推到了岸上。
见他失魂落魄地离开,袅袅走下船的冯妙君顺口问赵允:“你觉得,他能走出多远?”
这汉子被人谋害过两回了,基本不可能再有第三次逃脱的好运气。
赵允眯了眯眼:“他?大概走不出二里地。”
冯妙君笑道:“酒足饭饱,我们也告辞了,今日多谢十九王子感情款待。他日新夏国相聚,我来作东,十九王子务必赏光。”
这只是客套话,哪知赵允点头借机道:“好,届时请女王私下请我吃顿饭!”
“小事耳。”话到这里,她就告辞了。赵允要送,冯妙君不肯,径直和傅灵川坐上马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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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傅灵川眉头紧蹙:“我们都自身难保,你还要管这桩闲事?”
她答非所问:“我们今天是走不了吧?”
游河这么久,已到日落时分。太平城晚上有宵禁,这会儿赶去哪个城门也来不及了,遑论他们还要事先再做布置。
所以傅灵川只能摇头。晚走一天,难度至少要增大一倍。他的计划还必须再完善、更细化。
“混水才好摸鱼。”冯妙君却笑了,撩开窗帘往外看,“说不定他可以帮我们把水搅得再浑一点。”
“搅混?”傅灵川微愕,“就凭这一介平民?”
就凭这么一个自身难保的乡下人,能帮他们扰乱燕王的视野偷出城去?
“堂哥,有句老话说得好。”冯妙君以手支颐,笑吟吟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对你我,对燕王,都是如此。”
她说这话时眼中光芒四射,仿佛成竹在胸。
这样的新夏女王,生动美貌得令人移不开眼。傅灵川一怔过后才反应自己居然看着她出神,赶紧收回目光。
冯妙君低低说了几句,他凝神听了,不由得拊掌道:“妙!”
马车走得比人快,不过几十息的功夫就追上了刘大力。
他漫无目的走在路边,不意身后追上一辆马车,帘子一掀,露出一张比花娇艳的小脸:“兀那汉子,你还要告圣状么?”
这美人他认得,方才在画舫上连十九王子都对她好生礼遇。刘大力粗声粗气:“要。”
“滚钉板也告?”
“告!”他跋涉数千里,就算命都没了也要一个公道!
冯妙君笑了,“说不定我有法子让你上达天听还不用滚钉板。”
“哎?”刘大力呆了,“我要怎么做?”
“上车。”
……
赵允回府,不多时他派出去的侍从也回来了,禀报道:“新夏女王将那汉子拣上了车。”
赵允笑了:“她还真想管这闲事,好,还有呢?”
“除了小人之外,至少还有两拨势力缀在她马车后面。”侍从恭敬道,“请殿下明示?”
“不必管了。”赵允懒洋洋伸手,任婢女上来脱掉外衣,“这是新夏女王的事,已经跟我们无关。”
……
此刻在城北某一座大宅里,也有人接到了相似的情报,拍桌而起:
“什么,又被那乡下汉逃过一劫?”
这人来回踱了几步:“带走他的人,什么来路?”
“民船确实撞沉了,但他运气好被十九王子所救,我们没敢凿殿下的船。”探子很流利,“靠岸后十九王子放他走了,但殿下的两位客人又把他迎进车里、带回了住处。我们查过了,那是新夏女王和傅灵川。”
这人脸色阴沉:“什么意思,十九王子不管了,新夏人反而插手?”十九王子在船上必定已经审过了,知道此事来龙去脉,却在靠岸后将刘大力赶走,可见他是不想趟这浑水。
可是新夏女王为什么要管?
她是外宾,跟这件事里的任何一方都无关联。难道,是受了十九王子的委托?
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这人揉了揉额角,又唤来几人道:“潜入松岚别院。明晨之前,格杀刘大力。”新夏女王和傅灵川是王宫常客,要是带着刘大力进宫面圣,这麻烦可就大条了。
众人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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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平城北火光冲天。
大家伙一看,居然是新夏女王居住的松岚别院走水了。
从蒲国质子事件以后,“外宾”这两个字就很能撩动太平城人敏感的神经。太平城尹大惊,立刻调动所有人力赶去救火。天子脚下,他这官儿当得是战战兢兢。
也幸好松岚别院离官署不远,几十架水龙车推过去,卯足了劲儿射水,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火势控制住了。
走水时逃出来几十个奴婢也说不清火起的原因。不过城防军冲进去解救新夏女王,却发现女王住处的地面上綑倒四、五人,身穿夜行衣,都已经晕了过去。
至于傅灵川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