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传  第35页

丹阳了。那小厮比你三妈妈还会生事,你管着家,仔细点儿。”
  林贞笑道:“凭他是谁,也不敢惹我。待我与妈妈出个气儿。”
  “又胡说,谁让你一个姐儿掺和这些事?”
  “且让我恣意妄为一回吧,日后到了他家里,可要夹紧尾巴做人了。”
  说的玉娘扑哧一笑:“又弄鬼!你还当不知道。与一个下人计较,你也不好意思。不过是个玩意儿,也不曾惹到你我头上,随他去吧。”
  林贞心里奇怪,怎底玉娘一点醋意都无?不好细问,索性把丹阳的事都丢做一旁,用不甚紧要的事勾着玉娘说话。
  娘两个说了一回,玉娘又问:“姐夫有信来?”
  林贞道:“妈妈怎地老惦记这个?”
  “不惦记这个惦记哪个?看着你们两个好,我死也甘愿。”
  林贞嘟着嘴道:“又说丧气话。”
  玉娘心下一暖,道:“不说,不说。你且说说,姐夫来信了否?”
  “昨儿来了。”林贞道,“前一阵我托人送了他一些云母片儿,他在书房里镶上了,直说敞亮。又嘱咐我道,白花花的不甚精致,叫爹爹弄些金银丝贴出花样来,京里只怕人人抢着要。”
  玉娘奇了:“他也懂世俗经济不成?”
  “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问过你爹没有?”
  林贞点头:“昨儿与爹说了,爹说试试看。还有透石膏也磨了来,爹直抱怨,那个放一阵子就没刚出来好看哩。”
  玉娘道:“管他哩,横竖便宜。你使人把家里的窗户都换成透石膏的,书房用云母片。说来名字不好听便不好卖,你给起个名儿吧,透石膏透石膏叫的,我都不想要。”
  林贞笑道:“像冰片的样儿,叫‘冰晶’便是。”
  玉娘只不想叫透石膏,见林贞有主意就不理论了。又说回孟豫章:“你写封回信与他撒个娇儿,只说你不会想花样,叫他画几个来。”
  “这又为甚?”
  玉娘笑道:“傻孩子,你求他来,他画了,你再谢他。如此来回,你们便有家常聊。总是写些个‘圣人云’,话是有了,却不显亲热。你与他做妻子,又不是做夫子,没有小意温存便不像夫妻像同窗了。”
  林贞前世也是结过婚生过子的,夫妻之道也略知一二。只是如今无人权一说,孩子的信长辈想看便看。写的忒细碎,倒显的不尊重。然近来她也有感,信件越发晦涩无聊。便听玉娘一言,只措辞不显娇媚,以免孟老太君不喜。
  却说今年广宁气候忒怪,八月里热的像夏天,九月里忽的直奔十二月,恨不能下出巴掌大的雪花来。至十月,街坊尽在议论今日又死了几个。当官的不能不管,有考评一道关卡在哩。忙开了官仓架粥锅——人吃饱了比饿着抗冻。广宁县的大户们纷纷跟风,也不在别处,只抬着大红纸封的担子,一担一担敲锣打鼓的往官府舍米之处抬。又有几处寺庙也架起锅来,盖因本处寺庙并非豪富,粥便有些稀薄,民众不多,倒是引得更穷的寺庙庵堂里的人来饮,一时间仿佛满城的和尚道士尼姑都并做一块,端的是热闹非凡。
  其中也有几个和尚道士有点术法的,譬如这个与人求了儿子,那个又有些秘药。同行相见恨不能拔刀相向,一行人便在舍粥处比拼起来,又引了无数人瞧。倒好叫小摊小贩们赚了几个过冬钱。
  陈指挥使此人,就好凑个热闹。往那处看了一回,众人哪有不孝敬的?使出浑身解数,送了无数秘药‘玩器’。他独自在家试了好几回,深觉有趣。便与关系好的人家一一分送,霎时官声大好!只把内宅捂个死紧,半点不知。女眷们只见官员大户皆凑在一起,还当是正事哩,便是有几个妓女陪酒也常见,谁个想得到一府的男人聚众淫乱来!连玉娘都在家里念佛,当林俊收敛了替她省事。
  一行官员一直混闹到腊月,家家户户要预备年节才收心。也是诸位玩过了,一个个有了年纪,深感力不从心,只怕人笑话硬扛着,得亏有个过年的由头,才纷纷寻了台阶跌了下来。林俊实在累狠了,一头扎进玉娘房里歇息。玉娘还当他公事繁忙,虽内心还怨他,但十年夫妻总有些个感情,不舍得闹他,硬白担了个名声。这便是妻妾之别了。
  腊月十二,乃林贞十岁生日。男虚女实,今年恰是林贞大生。然彼时跟后世不同,不大兴与幼儿做生,怕折寿。故只一家人一齐吃饭,外带在外舍米积福而已。
  没了柳初夏,一顿饭吃的尤为安静。柳初夏的忽然消失,莫说别个,连林贞都疑心玉娘。其它的小妾自以为知道了玉娘的手段,皆惊魂不定,哪个敢说笑来?若说柳初夏在时,俱嫌她掐简要强惹人烦,待她走了,屋里仿佛死了一半似的,一点趣味都没。
  玉娘也有些不自在,今年王姥姥竟也不来,显是还在生气。林俊见王家不识好歹,更加不喜!两处竟扭上了。玉娘愁的头发都掉了一把,她还记着当初赵家舅舅惹恼了林俊的下场。那还是读书人家,王家更上不得台面,要叫林俊一闹,还要不要做人?
  林贞怕玉娘脸上不好看,故意道:“姥姥怎底还不好,妈妈,明日我们去瞧她吧。”
  玉娘干笑:“你去作甚?天寒地冻的,莫冻病了。”
  林贞道:“我身体都好了,好妈妈,带我去散散吧。”
  玉娘只得应了,然此事瞒得过谁?气氛越发尴尬。
  还是薛思妍笑道:“姐儿,姐夫今年送了甚来?与我们瞧瞧可好?”
  林贞道:“不过一些吃的玩的,就只一张画像画的有趣。”
  薛思妍就要看,林贞取了来,众人看了一回画,又比着画像看了一回林贞,纷纷称奇:“好像!想不到我们姐夫还有这等才华!可把姐儿比下去了!大姐姐,赶紧请个上好的先生来。日后你磨墨来我画图儿,那才是神仙眷侣哩!”
  李翠娘也凑趣:“哎哟,今年我没去,没瞧见姐夫。听五娘说起,跟天上掉下来一般的模样,又会诗书,如今还会画画。也就我们姐儿有这等八字,别个想都不能的。”
  好话谁都爱听,便是林贞也高兴。原本不甚乐意与公侯结亲,恐家教不好。不曾想那孟豫章不单懂礼,还有些许情趣,在古代也难得。隔三差五的信件玩意,跟着驿站邸报而来,虽不值甚么,难得一番心意。渐渐的林贞也喜欢起来,想着有这样的丈夫也不错。开始还扭着不回信,却哪经得起玉娘时时挑唆?几个月来,倒叫成了一对笔友。都是孩子,自无甚私信可言,信里也不曾说甚甜言蜜语,只把那圣人学问颠来覆去的讲。倒叫两家长辈哭笑不得。
  这回生日,孟豫章不单与了一张画像,还有许多图纸,皆是窗户纹路的装饰——正是林贞上回所求。林贞一把甩给林俊,叫人加班加点的做起来,好明年开春往京里卖去。有一家公府和一家伯府做推手,想来能狠捞一笔。林俊对女婿越发满意,直夸玉娘眼光甚好。玉娘不过一笑了之。
  生日也就孟豫章的画一个亮点,来回倒腾夸了林贞两口子一回,众人无趣的散了。林贞回房,先与孟豫章写回信。也不好说家下种种,胡乱说些个绣了甚花写了甚字的闲话。末了添上一句——闻西南地区有物名曰熊猫,憨态可掬,画出影像来共享之。也附上一副熊猫吃竹子的像来,当做新闻送了。再写好帖子,预备送往王家,好叫两家冰释前嫌。

  ☆、第40章 王家

  王家早有人想和好,偏碍着王姥姥犯了老人犟。王大妗子暗地里劝丈夫道:“大姑娘是后母,你要她怎底做?天下妇人谁不向着娘家?何必盯着人家的宝贝疙瘩,当姑爷傻哩!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咱们家是配不上。换了你,有公侯娶秀兰,你能放着不要许到我娘家去?不是大姑娘与人做了填房,你敢想不敢想四品家官爷家的小姐儿?”说的王大舅哑口无言。
  王大妗子如此通透,盖因王姥姥偏心小孙子,横竖不是她的儿子,何苦为了别个与财主般的小姑子生分。外甥女嫁的好,一样提携亲戚。没准替秀兰说门好亲也未可知。
  然二妗子又是另一番心思,原想着林贞乃嘴里肥肉,谁个想肥肉竟叫小姑子弄走了!如何不恼?虽说上门女婿不好看,但等林俊一死,林贞一个女人家还能怎底?也不要她林家绝后,只生多几个,一边一二个儿子,又好看又实惠。她倒与王姥姥一条心,奈何事与愿违,十分丢脸,背地里更撺掇王姥姥与丈夫闹事。王家内里着实一分为二,王大舅好不为难!
  然则接到林贞亲写的帖子,便是王二妗子也不敢摆出脸来——未来国公府的媳妇,恼了你个后头妗子又怎样?再说两家不曾定亲,玉娘更是连口头上都不曾答应一句半句。便是亲戚里闲话起来,都没得说嘴。王姥姥亦是如此想,心里不高兴,也只得忍了。
  玉娘带着林贞上门时,王家上下不管真心假意,皆已喜笑颜开。王大妗子对林贞道:“好叫姐儿知道,昨日接到你的帖子,你姥姥爱的不行,今日便好了八分。舅舅夸你字好哩,比你哥哥们强多了。”
  林贞面堆满了笑意:“姥姥好了是我们小辈的福气。早知姥姥这么疼我,我该早几日来,省的受罪。”
  不软不硬的一句话,让王姥姥脸一红,扯开一个笑脸道:“亏你惦记,我只怕过了病气与你们,前儿你生日也没去。家里忙乱,也没与你买甚东西。”
  林贞道:“姥姥这话,我不敢答言了。自来只有晚辈孝敬长辈理,岂能让姥姥破费?”说着就拿出礼单来:“姥姥别笑话,我妈妈前日也病着,家里我管来。准备了些年礼,不成样子,还望姥姥担待则个。”
  半年没得林家资助,王家上下都不曾裁件新鲜冬衣。王大妗子斜眼瞟着礼单上的缎子和丝绵,笑的嘴都何不拢。拉着林贞的手道:“我的好姐儿,才几日不见,竟会管家了!怪道连公爷府里都抢着要哩!”
  一语戳到了二妗子的心上,痛不堪言——多好的媳妇儿啊,模样也好,性格也好,难得的大方!偏叫人截胡了!这点子东西算甚?娶进家来,甚金山银山没有?大嫂眼皮子好浅!
  一时表亲纷纷来见礼。王家诸人,无个不喜欢林贞。皆因林贞大方,回回有礼相赠。王家人不爱读书,便是男子也不送笔墨,只送配饰。女孩儿暂只有秀兰一个,此次得了京里买的一对珠花,喜的立刻戴在头上。又回了两个荷包,绣的颇为精致。余下表兄弟,却一个二个装作没看见,白占林贞便宜。是以王家上下,林贞只对大妗子与秀兰印象好些。
  王家表兄弟总共有三个,头一个是秀兰的同胞哥哥,名唤世兰。后两个皆王二妗子所出,是以她舍得将幼子拿去套钱财。比起二房两个,秀兰的同胞哥哥世兰又要好些。虽家中窘迫不曾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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