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平日一样忙碌起来。
只是到了晚上,大家在那吃晚饭时候,有个小厮跑来,对翠儿说:“翠儿姐姐,我赶着来告诉你一声,爷答应明儿起,让人来相看你,你还是早早做些准备。”
有人相看,就是代表以后翠儿有了主家。绿丫本在盛饭的手停在那里,眼睛睁的大大地看向翠儿。翠儿对小厮道了谢,又拿了个馒头,夹了块肉给他当做谢礼。小厮啃着馒头跑了,翠儿才拍拍绿丫的手:“这是迟早的事,进了这家,不就盼着有个好主家吗?”
绿丫低头,把要说的话压在心里,就这段时间屈三娘子对翠儿这样看不顺眼,会给翠儿找一个好主家吗?总觉得不大可能。而且,翠儿走了,能和自己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前路似乎变的越发可怕了。
见绿丫闷闷的,秀儿往她碗里夹了一筷菜:“你做出这个腔做什么?能出了这家,这是好事,绝不是坏事。我还盼着早早能出这家呢。”翠儿也笑了:“是啊,能出这家就是好事。绿丫,你以后可要乖乖地,好好学,有些时候,有些地方别去。”绿丫点头,但眼里还是忍不住有泪,翠儿再次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兰花瞧着这一切,心里不由叹气,连秀儿都说,能离了这家,就是好事,可自己着实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求到这家来,不知道谆哥儿会怎么想。张婶子如没看到她们说的话一样,只是在那大口嚼着肉,偶尔喝一口碗里的酒,有酒有肉有男人,人生到这已够快活,别的事,想了做什么?
众人吃完晚饭收拾了厨房也各自洗了自己,也就回屋去。兰花带了谆哥儿一起来,自然不能住在原来住的那屋,就在绿丫她们住的院子那里,还有一间空屋,也分了间隔,好歹是个里外,屈三娘子就让兰花带了谆哥儿一起住在那。
兰花匆匆回到屋里,见张谆已在那端了个盆,用布沾了水,在桌上一笔一划练字。兰花的眼不由酸涩起来,哽咽着叫了声:“谆哥儿。”
张谆抬头,对兰花笑一笑:“以后我也只怕不能读书写文章了,我就想着,练练字也好。能记得书上的话,能通事理也好。”兰花把眼里的泪擦掉才对谆哥儿一笑:“我们谆哥儿,是真的长大了。”张谆垂下眼:“并不是长大了,只是有些道理,原来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
兰花嗯了一声又道:“等再过几日,我想想法子,寻些笔墨纸砚来,你的功课,可千万不能丢下。”张谆并没应兰花的话,而是轻声道:“兰花姐,以后别说功课不功课了,我的天分本就不高,叔叔在日,也只望着我能懂些书上的道理就好。我以后,还是会和叔叔一样从商的。”
兰花眼里越发酸了:“你啊,怎么能这么说呢?爷在的时候,还不是让你日日念书。”
“可叔叔还是教我打算盘的!”张谆哥断兰花的话,眼里开始坚定起来:“这些日子,我看过不少人情冷暖,才明白叔叔说过,这做生意,看起来不如读书那么光宗耀祖,可也是需要懂不少人情事理的,叔叔还说,人情这事,一通百通。等我人情事理上的东西都通了,就会觉得,读书做文章很轻松了。”
说着张谆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可是要到叔叔过世后很久,我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兰花姐,要是我早明白这些道理,也不会连累你带着我到处求人。”兰花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可是在这家里,你……”
张谆脸上渐渐扬起笑容:“兰花姐,我晓得你要说什么,可再如何,他们也收留了我们。莲花尚且出淤泥而不染,难道我连莲花都不如?”
兰花眼又湿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谆哥儿,真是长大了,长大了,爷要晓得,不知道有多高兴。”张谆浅浅一笑,他本生的很俊俏,此时在灯光下,越发显得那面庞如玉一样白,兰花看的又心酸又欣慰,好好地护着他长大,也不辜负爷当初待自己的那片心。
作者有话要说: 绿丫绿丫快些长大,可又要交代不少事情,郁闷啊。
☆、相见
两人正说着话,窗就被人轻轻叩响,接着有笑声传进来:“吆,兰花,你才离了这家里几年,满口都文雅起来。”听到是屈三娘子的声音,兰花急忙站起身把门打开:“相公娘好,还请进来坐。”
屈三娘子又换了件衣衫,不是那样大红的,而是一件鹅黄的外衫,这样娇嫩的颜色她穿,未免有些老黄瓜刷绿漆。但屈三娘子并不觉得自己穿这个颜色不合适,手里的帕子也是浅粉色的,轻轻一招,就有浓香从身上发出。这样的打扮,这么个姿态,张谆虽还小,可也隐约觉得这样打扮不合适,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站在那里,跟着兰花一起叫了声相公娘。
屈三娘子虽在和兰花说话,但那眼却往张谆身上扫去,见他有些局促,又露齿一笑:“坐下罢,我们这里也没这么大规矩。”说着屈三娘子径自坐在桌前,眼像有钩子似的往张谆身上望去。张谆被望的热辣辣的,想低头又觉得这行迹太明显。
屈三娘子仔细看过了张谆,这才又拿帕子掩口娇笑:“果然是好人家儿子,这会儿就害羞。兰花,虽说你进了这家,爷开恩,也没要你们写身契,可有些事,我还是要说在头里。”兰花正在给屈三娘子倒茶,听到这话急忙把手缩回来对屈三娘子恭敬地道:“爷和相公娘肯收留我们,这样的天恩我们绝不敢忘,以后有什么差遣,告诉我就成了。”
屈三娘子一双眼还是没有离开张谆,见桌上有抹布写的字,伸手就要去搭张谆的肩:“瞧瞧这孩子,果真和我们不一样,还会写字。以后这家里,有什么立契的事,也不用去找别人,就寻你好不好?”说着屈三娘子的手就往下,去捏张谆的小臂。
张谆这下被吓了一跳,急忙把手臂缩回去,向兰花投去求援的目光。兰花惊的差点把手里的茶给泼翻,急忙道:“相公娘,谆哥儿还小,过了七月才满十三岁呢。”十三岁,也快长成了?屈三娘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谆,张谆惊讶地看向兰花,屈三娘子这才噗嗤一声笑出来:“就因为他小,我见了,才喜欢。”
兰花这下吓的魂都快飞掉,急忙道:“相公娘,您……”屈三娘子已经把手里的帕子一招:“逗你的,这样点点大的孩子,哪有什么大汤水给我吃。要中用,起码还有个三四年。”说着屈三娘子站起身,又往张谆脸上掐了一把:“这细皮嫩肉的,在这家里好好待着,我啊,不会亏待你。”
屈三娘子见张谆脸登时又红了,又用帕子掩住口自己推开门走了。兰花勉强掩上门,这才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这可怎么好,要让谆哥儿被这样玷污的话,自己怎么有脸去见爷?
张谆懵懵懂懂,对屈三娘子的话还是有一些明白,见兰花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这才对兰花道:“兰花姐,我总是个男人,难道我不愿意,她还能……”兰花拍拍张谆的手,面上笑容有些苦:“你啊,原来深宅大院里住着,不晓得有些人的手段,坏着呢。”见张谆一张面又通红,兰花急忙安慰他:“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又想给爷生个孩子,言语上的便宜会占,别的,她也不敢。”
说完兰花重重叹气,瞧着张谆:“你啊,要是生的没那么好,就能免多少事情。”张谆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脸,当日叔叔怒而带自己上京,不就为的族内有人想把自己视为娈童,还说娈童要从七八岁教起。见张谆神色黯淡,兰花又安慰他:“你也别有别的想头,爷过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一定要活的好好的,挣个大产业出来,这样爷才能安心。”
张谆点头,门外传来调羹的声音:“兰花姐,爷叫你去呢。”这是迟早的事,上这边来求助之前,兰花就晓得,自己总要走这步的,这身子早就不清白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兰花哎了一声,见张谆面上有微微怒气,兰花安慰他道:“谆哥儿,我是个下贱人,这样的事,我早有准备,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张谆刚要说话,兰花已推开门走出去,张谆站在那里,看着兰花的身影渐渐消失,眼里也有了泪,枉为男子,结果什么都护不住。“吆,这是吃醋了?”调羹并没有走,反走到张谆他们的门前往里瞧,见张谆眼里有泪,她就轻佻出声。
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张谆把门关起来,调羹见张谆不理她,气的直跺脚,长的这么好看,谁知却是个心硬的,等姑奶奶取了你的身子,那时你才会巴着姑奶奶不放。调羹往那门里瞧了两眼,恨恨地吐了口吐沫,转身离开往自己房里去。
一进了房,调羹就见绿丫在那寻摸着什么,调羹气呼呼地坐下:“你在寻什么东西呢?半夜三更也不睡。”绿丫并没理调羹,只是把一个手帕找出来才道:“翠儿姐姐从明儿开始有人来相看了,这手帕是我做的,想给她留着做个念想。”
念想?调羹脱了衣服往被子里一钻:“凭你,也配?”绿丫不理她,只是吹灭了灯。见绿丫还是这样一幅不言语的样子,调羹气的要死,在被窝里恨恨地道:“等翠儿走了,你没了靠山,到时看你怎么办?”可绿丫还是没说话,调羹细听听,绿丫竟然已经睡着了,越发气的很了,只得口里念叨着,自己也睡去。
第二日兰花准时来到厨房里,张婶子瞧着她眼下的黑,不无妒意地道:“你夜里的生活也少做些,免得夜里生活做多了,白日这厨房里的生活做不动。”兰花昨夜从屈三爷那回来,足足又徘徊了一个更次才睡着,此时听到张婶子的嘲讽,也不言语只是低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张婶子这一拳就跟打到棉花堆上似的,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照样调配起人手来。绿丫今日不敢像昨日一样走神,原来昨儿的那个少年,就是自己唯一一次见到的外人。当初他穿那样好料子的衣衫,可是现在,竟落到这种地步。见兰花被张婶子挤到灶边烧火,绿丫对兰花笑一笑,让开一个位置。
这笑,是兰花重新进到这个地方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善良笑容,兰花也回以笑容,两人各忙各的起来。
外头饭店里的单子一张张传进来,炒肉炖汤做点心,大家分工合作忙个不亦乐乎。张婶子把一盘炒肉炒好,正要让跑堂的端出去,就有个小厮进来:“张婶子,爷说,来相看翠儿的人已经到了,让她洗洗手出去吧。”
这是,就要别离了吗?虽说绿丫知道,这来相看未必立即就要离开,可既有人相看,离开的日子就不远了。绿丫抬头去看翠儿,张婶子已经让翠儿把围腰解了,洗洗手梳梳头赶紧出去。
翠儿把围腰解下,在洗手的时候感觉到绿丫看着自己,回身对她笑一笑:“好绿丫,以后我走了,你和秀儿要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