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下婢  第119页

少好日子过。你若真要送我走,那我只有进庵子去了。”
  廖老爷的眼神微微一凛,接着就柔和下来,轻声道:“既如此,就随便你。可是也不是我没提醒过,廖家族内的人,虎狼一般。”
  “小姐不怕,那我有什么好怕的呢?老爷,你方才说我是菟丝子一般的女子,只能依附他人而活。那在京城,还有夫人呢,夫人对我,总还有几分情意。你若真怕我受连累,到时我往夫人那里一躲,谁能奈何我。”
  廖老爷伸手想拍一拍眉姨娘的肩,接着手就放下:“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不会的,眉姨娘连连摇头,似乎是在做保证。廖老爷唇边又不容易察觉的笑容,此时此刻,竟觉得眉姨娘也有些痴的可爱,可惜太迟了。很多事情,都太迟了。廖老爷后退一步:“今儿有些客来,你出外招呼吧。”
  眉姨娘如往常一样应是打算走出,刚走出一步突然问道:“老爷,若我早说出这话,您会不会?”
  “不会!”这两个字落在眉姨娘耳里,眉姨娘不由轻叹一声,自己还是不明白这个男人啊,不过这又怎样,自己只要喜欢着他,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瞧见眉姨娘走出来,榛子这才飞快地从窗口离开,方才的话全都落在榛子耳里,不管舅舅瞒着自己什么,自己都要告诉舅舅,没有了他,自己也能过的很好。惟其如此,舅舅才能放心,而不是为自己百般谋划。
  榛子垂下眼,舅舅想要遣走眉姨娘,另一层意思,也怕眉姨娘会有什么别的念头吧?连眉姨娘舅舅都不信任,害怕她辖制自己,这时间,看来是真的不多。榛子把眼角的泪擦掉,从另一条道回到厅上,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和众人谈笑,不让别人看出半分端倪。
  在廖家用过晚饭,秦清夫妻也就往自己家里赶。秦清见榛子面上有些不豫,还当她是惦记着廖老爷,笑着道:“别去管那些规矩,现在搬出来住,等满了月,你想什么时候回来瞧舅舅就回来瞧舅舅,谁会说你。再说你不是说,舅舅的生意你也在瞧着帐吗?”
  榛子瞧向丈夫,按理,这个男子该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毕竟女子在成亲后,可依靠的只有丈夫。可是他真是那样可信任吗?
  秦清把榛子的手握在手心:“我说出的话是不会变的,榛子。你是我的妻子,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榛子低垂下眼帘,终究没问出来,这日子,还要慢慢地一日日地走着瞧。
  一切都比当年所想象的还要好,榛子嫁进秦家,出外单独居住的他们每一旬回侯府给长辈们问安一次。定北侯府的人待榛子也是客客气气的,绝没有绿丫想象的那种高门大户的傲慢。
  那间店铺生意越来越好,中秋前夕,绿丫从榛子那里拿到足足一百五十两的分红。绿丫不由咂舌:“这小小店铺生意怎么这么好,算上头两次,光我这里的分红就有三百两了。”
  榛子把那份银子往绿丫这一推:“给你多攒些私房钱还不好?”秀儿也笑了:“那是,绿丫你现在的私房钱,攒了多少了?”绿丫把那银子包好,这才斜秀儿一眼:“我攒什么私房钱啊?小张哥现在要出去外面吃个饭,送个礼,都要从我手里拿银子,我哪还要 私房钱?倒是他,要攒私房钱。”
  秀儿笑的口里的茶都喷出来:“瞧瞧,这当家奶奶的架势摆的十足。张奶奶,既然如此,还请多光顾下小店。”绿丫伸出一根手指往秀儿脸上一点:“瞧瞧,这满口的生意经,还要我照顾下生意。倒是你,这一年也拿了两百银子,给我们锦儿攒下多少嫁妆了?”
  秀儿也故意学绿丫的架势把那手一摆:“我想好了,儿女自有儿女福,这嫁妆,我就不攒了。”一直瞧着她们俩说话的榛子笑了:“得,你们两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了,倒显得我特别不合群了。”
  秀儿把手往榛子肩上一搭,故意道:“那是,我们两个,一个是这店铺的掌柜,一个是掌柜的娘子,倒比不上你是翰林奶奶,要摆架子了。”秦清过了庶吉士的考试,被选入翰林院,这件事真是比他中了进士还要让定北侯府高兴万分。毕竟勋贵子弟不爱读书的名声是早传出去了,现在出了个进士不说,竟还被选入翰林院,简直是祖上有德。
  定北侯太夫人特地让人开了祠堂给祖先上香,而秦清娶个商户千金的事,也被人说榛子旺夫,定亲后就中进士,嫁过门就考中庶吉士,只怕这是太夫人让人算过,才力排众议娶榛子过门的。
  这些议论榛子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不管做这件事的是廖老爷还是秦清乃至定北侯太夫人,横竖这件事对榛子是好事,自然也不多发一句。
  此时听秀儿这样说,榛子还待反唇相讥两句,丫鬟就走进来:“三奶奶,家里来人,说廖家那边让你赶紧回去一趟。”榛子出嫁这四个多月,也是经常回廖家的,听了这话就和绿丫秀儿告辞,出门上轿而去。
  秀儿送走榛子,进屋刚要和绿丫说话就见绿丫坐在那里,皱眉在想着什么,上前拍她肩一下:“难道你还真以为我不给锦儿攒嫁妆?不过说说罢了。怎么舍得。”
  绿丫已经把秀儿拉了坐下,面上忧心忡忡:“秀儿,廖老爷只怕会有不好。”这莫名其妙的话让秀儿瞪大眼:“你糊涂了,什么不好?”
  事关重大,绿丫也压低嗓子对秀儿道:“这事,谆哥哥说那日偶然听人提了一下,说东家他的身子,其实十分不好。这些年都是硬撑着的,现在榛子出了阁,他心事也了了,只怕……”
  秀儿的眼这下瞪的更大些:“绿丫,这话可不能乱说。”绿丫嗯了声才又道:“我也不是乱说,你忘了榛子回门那天,中间眉姨娘来寻她说话,两人去了很长时间,一前一后回来的?那时你没瞧见,我可瞧见榛子和眉姨娘脸上都有些伤心,只是很快就消失了。这事,透着蹊跷呢。”
  秀儿把绿丫一推:“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些妇人嚼舌了,还这样揣摩别人,绿丫,你这样我可不喜欢!”绿丫也顾不上和她分辨,就拉着她的手:“这可不是那些妇人嚼舌,也不是揣摩,而是另一件事,这廖家可是靠东家一个人撑着,如果有个万一,榛子怎么办,这么些生意怎么办?这才是大事。”
  她们三个,再不是像先前一样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的人了。秀儿把绿丫话里的意思前后都想了个明白才道:“不管怎样,绿丫,我不会离开榛子的,当初你们怎样待我的,那我也只有这样回报。”绿丫重重地瞪秀儿一眼才道:“难道我也会离开榛子吗?我都和你谆哥哥说过了,真要出什么事,他可一定要帮着榛子把这局势稳定下来。特别是,那些生意货品都不能乱。又要到八月节了,这秋日的贡品,可是又要进来了。”
  去年还闹了一场呢,秀儿虽然事后才知道,可能晓得定是有人在捣鬼。嗯了一声就对绿丫道:“我晓得,绿丫,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还有什么可怕的。那样难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绿丫嗯了一声重重点头。
  两人同时瞧向榛子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廖老爷的身体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榛子到了廖家,径自进到眉姨娘的房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药味,这股药味让榛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进房里就看见廖老爷坐在窗前,正在瞧着什么,看见榛子走进来,廖老爷摇头:“眉儿就是这样拿不住事,我并没什么大碍。”
  榛子是不信的,往廖老爷面上仔细瞧去,只觉得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润,心不由一跳这才坐到他身边:“舅舅,这些帐,我来瞧就好。”
  廖老爷嗯了一声就道:“其实这一两年,我已经把这进贡的生意缩掉了,等过了今年,就再不往宫里送贡品了。”榛子望向廖老爷,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廖老爷并不奇怪外甥女会这样惊讶,端起旁边的茶碗,一股浓重的药味传来,廖老爷一口喝干这才把碗放下:“做贡品生意,便利虽多,可要和宫里的老爷爷打交道,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况且为外甥女婿仕途计,也不能让他的媳妇和太监多打交道,所以从去年,我就开始慢慢地减少。正好,柳家有意接手。所以,我做了个顺水人情给他。只怕这会儿,柳三爷还在那得意,抢了我的生意呢。”
  这一环环扣起来,让很多榛子原来想不明白的事也想清楚了,廖老爷的眉皱了皱:“原本我打算是把这一切都料理干净了,再和你说,可是你眉姨娘呢,担不起事,我不过吐了口血,她就急着请太医,又把你给叫回来,真让人不晓得说什么好。”
  廖老爷越说越轻松,榛子的心却一直往下沉,拉住廖老爷的手不晓得该说什么。廖老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来呢,也来的巧,咱们家原先是做绸缎生意做的大,这是大家都晓得的,现在不往宫里做生意,那咱们要做什么呢?”
  廖老爷本是自问自答的,可榛子已经回答了:“我知道,舅舅,我们家要做的,是各种外洋来的货,可是……”廖老爷已经点头:“对,就知道我外甥女聪明,没什么可是的,敏儿,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张谆这个人呢,人老实也肯学,聪明劲儿也有,可是缺几年历练,所以我只能把他放在二掌柜的位置上。原本他当大掌柜也够了。”
  廖老爷这突然转口,让榛子心里不详的预感更深,只是把舅舅的手握的更紧。廖老爷瞧着榛子:“你别这样担心,一时半会还不会去呢。廖家族内,不起幺蛾子是不可能的。不过那位廖主事,算来他也是你舅舅。他已经放了外任,短期内不会回京。”
  虽然廖老爷不大在乎,可是廖主事在京里,还是会给榛子造成一定的麻烦,于是他去求了王尚书,让他设法把廖主事放个外任。这点事对王尚书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很快扬州通判出缺,着令廖主事补。廖主事成了廖通判,虽然只是佐贰官,可扬州是好地方,再说京官放外任也是兴头的,去吏部领了凭,也就欢喜上任去了。
  廖老爷还让老王去送了五百两的盘缠,廖通判当然笑纳了,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两人偶尔也有书信往来。
  廖老爷的话榛子怎么不明白,只是低低应是:“他们那边再起什么幺蛾子,也没有一个法度说,这人不愿意,他们必要给人立个嗣子。”立嗣子可不是像很多人说的那么好听,不忍香火断绝,天下姓廖的人这么多,难道还缺一个廖老爷的后人?说来说去,不就为的银子,不然那穷人没有后的多了去了,可没有一个争着抢着要做他嗣子的。
  廖老爷的产业,是一点点都不愿意给廖家族内。廖老爷赞许地点头:“他们或许不知道,绝户财可不像他们认为的,要被族内的人分了,而是要充公。”绝户两个字让榛子眼里起了雾气,哽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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