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下婢  第108页

难道还想来求情不成?”
  “朱亲家太太说,见您事忙,她也不好打扰,和张奶奶一起走了。只让媳妇给您带句话,说总瞧在她的面子上,这事就缓缓,真要闹出不好看来,大家以后还怎么见面。”
  帘子掀起,柳太太怒气冲冲地瞧着自己儿媳:“她真这么说?”柳大奶奶依旧低眉顺眼:“是,儿媳也晓得,这样的话不该来回婆婆的,可总是……”
  柳太太打断儿媳准备添油加醋的话:“总是什么,总是亲戚吗?朱太太这些年日子好过,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真以为我们柳家就这样好欺负?去,拿你爹的片子,递到衙门里面,就说三爷捉到了一个贼,这会儿先送过去,再带上几两银子,好好地使用。”
  这已经超出柳大奶奶心里想的,急忙劝道:“婆婆,按说这话不该我做媳妇的说,可是这事要真闹开的话,万一……”
  柳太太冷冷地看着柳大奶奶:“万一什么?不就是个梳头媳妇,我晓得,你是心里怪你三叔太好色了些,可是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你三婶到现在都没生下儿女,房里的那几房,也跟石田似的,所以我在这事上,也不管他。你三叔不就瞧着这梳头媳妇是个宜男之相,才起了心思。”
  可也没有大白日把人往屋里拉的道理,再说这梳头媳妇,这会儿被捆着,愣是不求一句,不像个普通人呢。柳大奶奶心里嘀咕着面上依旧低眉顺眼:“这会儿也晚了,要送,也等明儿再送。”
  “大嫂子就是胆子小!”在屋里服侍柳三爷的柳三奶奶听的她们婆媳的话,也掀起帘子走出来:“大嫂子,这屋里屋外都是我们家的人,说抓了个贼,这也是常见的,哪还用你这样思来想去,还明儿再送,等明儿啊,我瞧着,三爷这花瓶就白挨了。”
  我倒巴不得他这花瓶白挨呢,柳大奶奶一脸为难:“三婶子,我晓得你的脾气,可是这事,始终……”
  “都是我柳家的人,他们敢放个屁。”柳太太此时一心想要和朱太太别苗头,哪肯放半点?柳大奶奶只有答应下来,转身去安排,身边的婆子已经道:“大奶奶,这事瞧着有些尴尬,虽然太太这么说,可您也不能就当了这刀。”
  这道理还用你讲?柳大奶奶瞪婆子一眼,这婆子也不着急就道:“不如这样,先拖延时间,横竖都这会儿了,再不送就犯夜了。”对,拖延时间,柳大奶奶嗯了一声就对婆子道:“那你去安排吧,说起来,这梳头媳妇我也见过,文文秀秀的,怎么这脾气,竟这样爆?”
  “也是三爷太好色了,见梳头媳妇和厨下的人说话,就以为是个好上手的,上前就抱,还要把人往屋里拖,挨了这花瓶也算那梳头媳妇手轻。”
  既然要拖延时间,柳大奶奶想了想:“那我们去瞧瞧这梳头媳妇。”婆子应是,在前面引路带着柳大奶奶往下房来。
  门口守着的婆子正在那打盹,见柳大奶奶过来急忙起身迎接:“大奶奶,您放心,都瞧的好好的呢,准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柳大奶奶也没说话,那婆子要去把锁打开,柳大奶奶示意不必,听着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秀儿瞧着一边和自己捆在一起的翠儿,轻声道:“翠儿姐姐,都是我连累了你。”翠儿已不再是当年那一朵花样的姑娘了,额头已经添了皱纹,听秀儿这样说就笑了:“是我连累了你才是,要不是我寻你说话,你也不会被三爷瞧见。”
  秀儿叹气,接着就道:“我的事都说过了,翠儿姐姐你呢,我记得买你那家姓章,怎么又来到柳家?”翠儿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我们哪能由得自己,在章家三年,大奶奶吃醋,说我年纪大了该嫁人了,把我卖给一个屠夫,跟了屠夫没两年,杀猪时候被猪撞了一头,守了寡。婆婆说我不吉利,正好这柳家有个下人死了老婆,婆婆就把我十两银子卖给了他。进来柳家做了家人媳妇,这厨上的活,还是我求了人才进来的。”
  
☆、第86章消散

  虽然轻描淡写,秀儿却觉得心里纠的慌,如果没有,那大概自己的命运和翠儿也差不多,在不同人家之间辗转,身不由己。翠儿说完沉默了很久,秀儿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对不住,翠儿姐姐,”
  “没什么对不住的,我活着就是受苦,能早死也算解脱。”四月天已经开始有暑热,翠儿这话还是让秀儿脊背冒出汗来,叫一声翠儿姐姐,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没事的,秀儿,只是你,”翠儿欲言又止,秀儿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翠儿姐姐,也不怕你笑话,我只想清清白白做人,从冯家逃走时候,我心里就发誓,再苦再难,我也不会卖掉孩子,再苦再难,我也不会……”不会再出卖自己的身体以换取一些东西,即便贞节这件事,在她们这样身份的人这里,就是个笑话。
  翠儿握住秀儿的手:“你瞧,你没变,可是我变了。秀儿,你不知道,我早木了,不管我身上的人是谁,我都已经木了。不就是男女这点事,又少不了一块肉。”听着翠儿用平静的语调说着这些,秀儿竟不知该怎么安慰,翠儿觉得眼角有泪,那已麻木的心重新开始动起来,把秀儿的手握紧一些:“我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有孩子,不用再带一个人来世上受苦。”
  家生子,还是做粗使的人生下的家生子,命运或许更为不堪,而他不会为这种不堪的命运感到半分不对。忘了自己是个人,才能过的心安理得些。秀儿长出一口气,翠儿的声音压低:“过了这一夜,只怕明儿一早就有人要把我们送官。秀儿,你要记得,记得说是我不从,才拿花瓶打的三爷,你只是路过。记住。”
  不,秀儿把手从翠儿手里抽出来,近乎慌乱地说:“不能,仆人打伤了主人,这是……”
  “这是死罪,而且是无可赦的死罪,我当然知道。可是秀儿,你比我小,你还有女儿,你还该活着,最要紧的是,你还没有木。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二十八岁,已经够了。可是我没有杀了自己的勇气。”活着就是受罪,倒不如早死早好。
  秀儿又低低地叫了声翠儿姐姐,猛地想起另一件事:“可是,你还有丈夫,要是……”
  “他还是个人吗?吃酒赌钱,赌输了没钱就拿老婆去还,我也不怕告诉你,他前头那个老婆,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种气,才一根绳子吊死的,要不这柳家的人这么多,他偏要去外头讨?”
  秀儿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袭来,竟说不出半个字。
  “大奶奶,天气开始热了,您要不?”婆子见柳大奶奶在那听的津津有味,小心翼翼开口问。柳大奶奶这才直起身瞧婆子一眼:“我不过是怕她们要串供才听一听,说起来,怎么捆人的都糊涂了,偏把她们俩捆在一起,这要串了供,可怎么得了?”
  那婆子脸上的笑更加谄媚:“那时事忙,太太吩咐把人给捆起来,就把她们俩捆一块了,要不小的去叫人来,把她们分开关押?”
  柳大奶奶哼了一声:“这都半夜了,要说话,早已经说完了,还要分开,罢了罢了,我也乏了,先回去跟婆婆回话,你好生看着,不许瞌睡。”婆子连声应是,见柳大奶奶转身离去,这才打个哈欠,坐回椅上继续打盹。
  柳大奶奶想着方才听的话,这一到明早,只怕就好玩了。不过现在先去回话才是要紧。
  “什么,已经拖过了夜禁,叫你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老大呢,他弟弟伤了,他怎么没事人一样?”果不其然柳大奶奶得了婆婆几句骂,柳大奶奶还是恭恭敬敬:“大爷他今儿有应酬,已经派人来传话,说今晚不回来了。”
  柳太太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这做媳妇的,也要好好管下老大,哪有成夜成夜睡在外头的,我晓得你们恨我多疼着老三,可他再荒唐,没有出去外面荒唐的。不过就是几个丫头,若是……”
  柳太太见柳大奶奶这低眉顺眼的样子,顿觉无趣:“罢了罢了,你回去吧,等明儿一早,再送官。”柳大奶奶应是,转身离去,等走出这门才勾唇一笑,今晚瞧来,婆婆是睡不好的。
  睡不好的又何止柳太太一人,绿丫这一晚也是辗转反侧,偏偏张谆又出外办事去了,竟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瞧着被抱到自己这里的锦儿,小孩子家哭闹了一会儿听绿丫说要先和绿丫住几日,也就不哭了,可这虽不哭,但脸上还是有些泪痕。
  绿丫的手刚放到锦儿脸上,就听到她模模糊糊叫了声娘,这一声娇娇软软,让绿丫的心都纠起来,也不晓得柳家打算怎么处置秀儿,这事到底是要往大了还是要往小了处理。
  好容易巴到天明,绿丫起来草草梳洗,让小柳条好好照看锦儿,就打算再往朱家去请朱太太一起往柳家去。辛婆子已经走进来,对绿丫道:“小姐那边遣人送信呢。”
  昨晚绿丫虽让人往廖家报信,可后来太晚,并没有得到榛子的回信,此时听到榛子遣人来,忙道一个请字。
  来人是榛子身边的贴身丫鬟,见了绿丫行礼后就道:“小姐说了,这件事她已经知道,已经让人去办了,让奶奶放心,过不了午饭时候,王姑姑就回来了。”
  虽然绿丫晓得该信任榛子,可还是多问了一句:“话虽这样说,但……”这丫鬟笑眯眯地道:“小姐办事,奶奶您尽管放心。”既然如此,绿丫也就应了,让辛婆子给丫鬟放了赏,也就卸了妆容,去瞧锦儿。
  锦儿已经醒了,乖乖地让小柳条给她梳头,见了绿丫进来就睁大圆鼓鼓的眼:“姨姨,娘什么时候回来。”绿丫上前接过梳子给锦儿梳着头:“娘啊,吃完午饭就回来。”
  锦儿喔了一声接着就道:“那现在可以吃午饭了吗?”绿丫忍不住笑了:“你啊,这会儿才是吃早饭的时候呢,吃什么午饭?等吃完早饭,和你哥哥玩一会儿,再睡一小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
  锦儿的小眉头还是皱紧,小柳条点一下锦儿胖鼓鼓的脸颊:“你瞧,方才姐姐也是这样说的,这会儿你还信不信。”锦儿点头,催着小柳条:“那就赶紧吃早饭,吃完早饭和哥哥玩,再玩一会儿困了,就睡一会儿,然后吃午饭,等吃完午饭,娘就回来了。”看锦儿在那扳着手指头数,绿丫忍不住抱紧她,秀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就不好和锦儿交代。
  柳太太朦胧了一会儿,睁开眼见天已大亮,就叫丫鬟进来,让她把柳大奶奶寻来,好先把人送官。柳大奶奶是等在外头的,听丫鬟唤就急忙走进去:“婆婆,这人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婆婆发话。”
  柳太太这才点头,外头丫鬟已经道老爷来了。柳大奶奶听见公公来了,急忙起身垂手恭候。
  柳老爷和柳太太早已分房而居,除了有事,柳老爷也不进柳太太的房,昨日柳三爷被打,柳老爷只去瞧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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