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长公主从前一直和端王交好,如果是我们想的那样,那个高誊就是在替端王做事,这样一来就好解释了。闹出陆子明和登基诏书,不但可以让皇上怀疑崔家,还能以此为由陷害忠良。到时候人人自危,他们趁机搅乱朝局,一旦朝廷因此分派,许多事也就容易做了,端王党羽也可以浑水摸鱼。”
难不成过了这么久,他们还想要扶端王上位。
婉宁不禁道:“如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他们怎么敢……”
明眼看是这样,皇上已经稳坐江山,龙体又素来康健。可他是经历过一世的人,很多事就已经未卜先知。
崔奕廷贴在婉宁耳边轻声道:“我怕皇上龙体有恙。大皇子又年幼,不能担当大任……”
婉宁不禁诧异。崔奕廷既然能这样说,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那你准备怎么办?”
崔奕廷道:“推行新政,稳住闽浙局面再说,”说着转了个身将手臂放在婉宁的腰间,眼睛是那般的明亮,“婉宁,你是在担心我?”
突然之间这样问,一下子打破了严肃的气氛。
真是让她哭笑不得,“自然是担心你。”
崔奕廷愣了一会儿,仿佛是在仔细地看着她,半晌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为了你和这个家,我也会小心。”
崔奕廷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落雨的声音,“二爷,二奶奶,衙门里来人了,要见二爷。”
这个时辰,会有什么事。
崔奕廷已经利落地起身,婉宁想要穿鞋送崔奕廷出去却被崔奕廷按住,“你歇着,有事我会让人送消息给你。”
顾不得说太多话,崔奕廷转身出了门。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童妈妈送来消息,“二爷进宫去了,说是宫里走水了。”
宫里走水了?
……
姚宜之在屋子里下棋,一颗颗的棋子被他修长的手指摆上去。
一盘棋下了大半,陈司才进了门,“五老爷,看情形恐怕不好。”
姚宜之让陈司坐下来。
陈司将外面的事说了,“闽浙的事就不必提了,皇上下令清丈土地,闽浙的官员人人自危,这些您都已经料到……”
姚宜之颌首,“邓家和闽浙的势族是栽了。”多少年培植起来的势力毁于一旦。
端王就等于没有了左膀右臂。
邓家不必说了,死了那么多人气数已尽,张戚程这样的勋贵真的会引颈就戮?
不会。
没有真正的将端王扶起来就倒下,他们这些人心有不甘。
没有挣扎就死去,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趁着皇上还没有察觉,先下手为强。
姚宜之抿起嘴唇,认识张戚程这么多年,他很了解张戚程的性子,也知道闽浙有许多人心中想着的都是让皇上逊位,将端王扶上宝座。
因为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已经看不惯闽浙的势族和勋贵。
果然皇上登基之后,先安定了朝政之后,就开始推行新政,首当其冲的是闽浙,明着张戚程等人已经输了,暗地里他们还能搏一搏。
姚宜之道:“这些日子定然会有大动静。”
五老爷说话总是半遮半掩,不会跟他们说得特别清楚,所以这次朝廷来查问,才问不出什么。
……
蒋家。
蒋裕在看手里的文书,皇上命他整治江南水患。
他等了多少年才等到了这一天,先皇在世的时候,蒋家就上过奏折。要想兴农必要治水,当年是工部、户部中有人故意陷害,父亲才被安上贪墨修堤专银的罪名流放。他在西北虽然做个养马的小官,却一直想着重回江南再修大堤。重振蒋家的名声。
蒋四太太端了茶给蒋裕,“天色不早了,老爷也该歇歇。”
蒋裕点点头却没有看妻子,“你先安歇吧。”
蒋四太太不禁叹了口气。
蒋裕抬起头来,“这是怎么了?”
“京里有乱起来了,听说不少官员都下了大狱。”蒋四太太说着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的恐惧,只要想想那些年蒋家经历过的事,她就怕得打哆嗦。
蒋裕拉起妻子的手。“都是闽浙那边的事,跟我们无关。”
可是从前,蒋家毕竟是站在端王那边的,皇上到底会不会顾忌从前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她才会情愿老爷在西北做个养马的小官,也不愿意他被朝廷重用。
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看着妻子害怕的模样,蒋裕一时脸色难看,目光再落在手里的文书上时,就显得心不在焉。
端王的事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可是很多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蒋家长房能有今天,他们能活下来,都要感谢叔父一家。叔父为了父亲的事曾上奏折申辩,因此被父亲牵连,他上下打点为父亲和叔父伸冤,却差点客死异乡,也是叔父家的三哥找到了端王,这才救了他一命,端王还重用他,举荐他去做江南的农官。
没有叔父一家,就没有他的今天。
所以,有些事,他也不能袖手旁观。可是只要想到这个,他就因为瞒着妻子而心中愧疚。
蒋四太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针线陪着丈夫看书,“老爷还记不记得三哥家的玉珍?”
蒋裕立即沉下脸,打断妻子的话,“不是说不让提她。”
蒋玉珍是三哥家的女儿,被三哥送去了端王府,后来端王出事,端王府的侍妾也无一幸免。
从那时起,蒋家人都不再提起蒋玉珍。
蒋裕站起身来,走到妻子身边,“看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快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去贺家看瑜姐和妍姐。”
蒋四太太这才站起身,“老爷也早些歇息,差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完的。”
等到妻子离开了书房,蒋裕才将管事叫进来,“那边怎么样了?”
管事低声道:“都安排好了,就在石碣胡同找了个小院子,姑奶奶带的人也不多,倒是还安置,就是……那位小少爷可能受了惊吓,醒来的时候就哭个不停,叫喊着要找母亲,姑奶奶也哄不好,就让人喂了安神的药,小的出来的时候小少爷才睡下。”
“姑奶奶还让小的跟老爷说,多谢老爷能照应她们母子。”
蒋裕抿了抿嘴唇,他怎么能坐视不理。
他也是去年才知晓玉珍还活着,当年从端王府出来,也是怕连累蒋家,玉珍就带着一个贴身的丫鬟嫁去了一个县里的小户人家,没想到家里又遭了难,玉珍才托人找到他。
他是怕妻子害怕,也就没有将整件事说出来。
蒋裕看向管事,“一定不能让外人知晓。”玉珍也是被吓怕了,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能向旁人说起。
管事应了一声,“老爷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
管事办事素来妥当,蒋裕这才松了口气。
……
婉宁早早就起了床,梳洗好了就去给崔夫人请安,又陪着崔夫人在屋子里用了早饭,这才回到屋子里。
何英已经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看到婉宁就上前禀告,“二爷让我送信回来,说他一切都安好,让二奶奶放心,今晚下衙的时候就会回来,”说到这里,何英向四处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二爷说,宫里西门外走了水,还好救的及时,没有什么大事。”
西门外,是关端王的地方。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误会
皇帝坐在南书房里,看着手里的奏折还不停地咳嗽着,曹安忙将矮桌上的香炉撤走,又打开窗子挥动着袖子。
“别费事了,”皇帝掀开眼皮看了内侍一眼,“朕的病就是如此。”
曹安应了一声,忙又将窗子合上,低声道:“天家忙了一晚上,如今西门外的火也灭了,奴婢伺候天家去内殿里歇息,等到夏大学士拟好了奏折,奴婢再将奏折递给天家看。”
皇帝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起手让内侍扶着起身,慢慢地走向内殿。
皇帝的脚步很重,不时的有咳嗽的声音从胸腔里传来,曹安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息也能吹倒皇帝。
皇帝躺在了软榻上,压制的咳嗽声却一直传来。
“天家,要不然奴婢去请太医院的院使来瞧瞧?”
皇帝摇了摇头,“用……不……着。”然后挥挥袖子。
曹安慌忙退下去。
值房里的夏大学士拟好了奏折,却在南书房外被曹安拦住。
曹安笑着道:“大学士等一等,皇上因为宫中走水的事,一夜没合眼,如今正在内殿里歇息。”
夏大学士低声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皇上之前交代写好了清丈土地的奏折就呈上来。”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内殿里才传来咳嗽声,曹安忙捧了奏折进内殿。
片刻功夫,皇帝就传夏大学士觐见。
夏大学士低头去了内殿。
虽然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内殿里的皇帝却仍旧面色难看。是因为西门外的端王,还是因为推行新政太过劳累。
夏大学士不动声色,他一年前就知道皇上的身体不太好。不住的咳嗽,消瘦的脸颊。越来越大的鞋子,这几个月皇帝的病尤其的明显,他恭听圣训的时候,有几次都听到皇帝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朝不会时间很长,可是大皇子尚年幼,皇帝因为推行新政,整饬吏治。伤了勋贵和前朝重臣,若是皇上有个闪失,谁来辅佐大皇子?
皇帝看完奏折,抬起头看向夏大学士,“外面如何议论?”
夏大学士忙躬身,“先皇时就推行清丈土地,皇上这也是延续前朝的政令,并没有不妥。”
“西华门走水,外面是怎么说的?”
夏大学士不禁有些为难。
皇帝抬起头,“说……”
夏大学士才道:“都听说庶人周帧已经疯了。有御史言官上奏折,周帧虽十恶不赦,却是皇上手足。应请太医院为其诊治。”
皇帝眯起了眼睛,周帧被人从西华门救出来之后,安置在偏殿里,女官端水要为他擦拭身上的灰尘,却差点被他按在桌子上掐死,内侍好不容易将女官救下来,他却端起了洗脸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他站在门口,目睹了那一幕。周帧已经没有了从前端王时的神采,彻头彻尾地像个疯子。他开始也不肯相信,让太医院来诊断。
周帧捂着肚子哀叫连连。吃了两副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