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两个女人,红玫瑰和白月光,娶了红玫瑰,久了,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月光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粒饭,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引素,咱们在学校的时候,你曾经是很多人的红玫瑰和白月光,可是你嫁给了郑伟,之于他,你现在就是米饭粒和蚊子血,这个落差,你要自己调试。”
慕枫始终比她有智慧,对于生活感情,她都应付的游刃有余,她的却一团糟:
“寒老师,这是我舅舅。”
小卫峰的声音,打断引素飘忽的神思,这才发现小卫峰身后拿着画板的男人,他很高,自己165的高度,目测也就到他的肩膀,他站的笔直,一身军装穿在他身上,越发挺拔。
肩膀上的三星两杠,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神圣不可亵渎,引素不由的后退一步,略仰头,阳光从斜后方照过来,使得这个男人半边脸隐在光影里,看不太清晰,但是那种威严气势,迎面扑来。
“你好,我是小峰的舅舅方振东。”
他的声音清晰,钻进耳朵里恍如金石之音。寒引素眨眨眼,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皮肤略黑,脸上棱角分明,几乎每个棱角,都诉说着他是个军人的事实。
寒引素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男人,仿佛天生的军人,浑身上下都有着军人那种严肃冷硬和霸气,唇轻薄的抿成一线,即便此时温和的说着话,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他的眸光很深,深的几乎不可见底,就这么直直盯着她看,这样的目光下,寒引素不自觉又退了一小步。
方振东几乎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失望,这种陌生的情绪一起头,便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起来,几乎塞满他所有的情绪。
她不记得他了,一点印象没有,从她清澈的眸子里,方振东只读到了陌生或许还有丝丝惧怕,惧怕?这令方振东说不出的挫败。虽然他一向有些严肃,可让这个小女人惧怕,也足够他郁闷的。
第二次见面,一向不怎么在意女人的方振东,记住了一个女人的样子,可那个小女人却不记得他了。
艺术中心外头有供家属等候的区域,透过大大通透的玻璃窗,家长们能清楚的看到里面自己孩子上课的情景。
方振东坐在靠玻璃窗的沙发上,目光忍不住落在里面的寒引素身上,家属等候区的墙上,有几幅油画,小峰进去上课前,偷偷和他说,是他们寒老师画的。
刚才方振东挨个看了一遍,基本都是风景,小桥流水,山里人家,郊外春景,秋色夕阳……
方振东不懂这个,只觉得她的画中都仿佛透着一种强烈的思情,角落里有她的签名,辨认了好久,方振东才认出来是寒引素。
这三个字钻进方振东心里,方振东忽然觉得,没有比这三个字更适合里面的小女人了:
“春景则雾锁烟笼,长烟引素,水如蓝染,山色渐清……”
这个小女人简直就像从江南雾锁烟笼里走出来的,那么澄澈,清明,美丽。脱了外面的大羽绒服,里面穿着一件浅灰色羊绒过膝裙,下面白色的靴子,很是单薄,却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显得颇有些风姿楚楚。
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在脑后,别了一支景泰蓝的簪子,垂下明蓝色流苏,有几分古意,却和她的气质奇异的相配。轻缓的讲解着什么,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和刚才打电话时判若两人。
刚才没听见她说什么,可她的神色尖锐凛冽,方振东觉得,她还是眉眼舒展更好看。
如此的注视,即便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寒引素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而且方振东坐在哪里,是那么不容忽视,即便是柔软的沙发,他也坐姿笔直一丝不苟,军帽脱下放在手边,手平放在膝上,姿势严谨的,仿佛在开军事会议。
而他的目光却盯着自己,寒引素疑惑是不是自己衣服哪里穿的不对了,让他这样盯着她看,无数次低头审视自己的穿着,应该算得体吧!
这个绘画班的老师,她已经干了一年多,当初和郑伟结婚,郑伟家的条件也不是太好,交了首付,买了现在的小两室,每个月需要还的房贷,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郑伟在交通部工作,资历尚浅,且没什么背景,虽公务员听着好听,实在的工资并不多,偏应酬很多。
郑伟又好面子,不知道拒绝,打肿脸充胖子,往往两人入不敷出,有一段时间,过得相当拮据。
后来是她美院的老师,给她介绍了这个艺术班的工作,说起来,老师一直对她颇为照顾,当初毕业的时候,就劝她去外国深造几年,专心画画,以后说不定能有更大发展。
当时的她,根本没想过这些,说到底,她骨子里就是个小女人,她就想过她平常的小日子,有家,有丈夫,以后有孩子,合合美美的。
事业她没想过,当初考美院,也是因为喜欢画画,并没有真想成为什么伟大的画家,老师曾经非常遗憾,后来就给她介绍了这个艺术中心的活,大概是怕她真放下画笔,成了一个庸碌的美术老师。
铃声响起,寒引素下课,等家长们都进来帮着孩子们收拾画具的时候,传达了一下市里要举办少儿绘画大赛的要求,以及报名方式。
其实寒引素觉得,画画就是凭着兴趣才好,参加各种名目的比赛,一点意义没有,可家长们往往不是这么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大约是现在父母的通病,如果是她的孩子……寒引素禁不住心里一阵疼。
第四回
孩子是她心心念念盼了两年的,她无数次想过,孩子的样子像谁,孩子开口软软的声音喊她妈妈时候的幸福,她该怎么教育她的孩子,让她的孩子怎样快乐无忧的长大……
有时候她和慕枫说起这些,都会遭白眼,说她走火入魔了,所以,可以想象她打掉肚子里孩子时的难过,那种难过毁天灭地,几乎令她崩溃。
躺在三脚架的手术床上,她哭得天昏地暗,给她做手术的大夫,好几次确认她是不是真要做掉孩子,她点着头,眼泪却止不住落下来,侵湿了眼角,落在白色的床单上,那种疼剜心彻骨,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那种生生的骨肉分离。
她觉得非常抱歉,她没有守护好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她不能要,她不想和那个龌龊的男人,再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骨子里,寒引素是决绝的,直到签字离婚的那一刻,她也没告诉郑伟,她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郑伟当时气急败坏的威胁她:
“如果离婚,她一分钱也得不到,房子也是郑伟父亲的名字,她想要也没门!”
直到那一刻,寒引素才真正认识到,她嫁了两年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她一心为了家,可是他一开始就防着她了,或者说,他们一家子一开始就以为她是为了房子或者户口。他们仅有的这些东西,看的金贵,殊不知这些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寒引素收拾好画具,见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只有卫峰那边看着有点手忙脚乱,显然那个当人家舅舅的不够称职,站在一边,盯着外甥收拾,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小峰终于知道让舅舅跟着他来的坏处了,平常保姆和外婆早就帮着他收拾好了,可舅舅就在旁边站着,他满含渴望的看了舅舅一眼,就是不敢开口让他帮忙,只能嘟着小嘴,生疏缓慢的收着画具。
方振东看小外甥丢三落四的动作,眉头不禁皱的越来越紧,这小子的行动力是不是太差了点,这么点事情都干不好,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什么不是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看来他该和小楠谈谈了,光学这些有什么用,首要是先提高这小子的体能,军区不是有个家属孩子的夏令营吗,让小峰去军营锻炼一个月,回来保管不是这个样儿。
“动作快。”
方振东开口下命令,小峰吓了一跳,委屈上来,哇一声哭了起来,方振东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许哭,男子汉像个小姑娘似的哭鼻子,像什么话!”
声音严厉,带着不自觉的命令语气,寒引素不禁好笑,还好,这会儿工夫家长和学生都走光了,不然可成了大热闹。
寒引素走过来,小峰仿佛看见了救星,一把扑进寒引素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寒引素拍拍他的肩膀,谴责的扫了方振东一眼:
“小峰还小,且平常是个有些内向的孩子,家长教育要找对方法,强硬态度是不对的。”
这个小女人竟然用教训的语气对着他振振有词,眼中再也寻不到刚才的惧怕,眼神晶晶亮亮,令方振东不由想起那天雪下的乌骨白梅。
目光不由自主柔和起来,他自认为柔和了,其实看在寒引素眼里,依然严肃的过分。寒引素安慰好了小峰,帮着收拾好画具,交给方振东拿着,想转身去拿自己的东西回去。
谁知道小家伙死死拽着她的衣服,小脸哭的有些红通通,憋着嘴,眨着眼,分外可爱,这孩子长得有点胖,可是五官却很漂亮,像个女孩子,绘画上颇有天分,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
寒引素和他妈妈略谈过一次,建议最好让这孩子多参加点集体生活,多和同龄的小朋友们接触,也许会有帮助。
不过,此时他小手拽着自己的衣服,却令寒引素心里一阵温软,握住他的小手弯腰下去道:
“小峰是害怕你舅舅吗?”
小峰目光闪烁,瞥了旁边的方振东一眼,迅速低下头去。方振东哭笑不得,他和外甥刚熟悉没几天,没发觉这孩子内向啊!缠着他问东问西的时候,小嘴就没有一刻停过,现在是什么情况,真让他妈料准了,还有这个小丫头,用那是什么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他没怎么样吧!从头到尾也只说了两句话,这小子就哇哇大哭起来。寒引素想了想,摸摸小峰的头:
“不如这样,寒老师送你回家好不好?”
搂着小家伙坐在车后座,小家伙还不时的看着前面的方振东,寒引素抬头,正和后视镜里的方振东的视线对上。
寒引素心里就琢磨,难道军人都训练的没表情了,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表情就没变过,除了眉头有时候皱起,基本上毫无二致,跟照片似的,贴在门上,没准有避邪祟的功能。
想着这么一张脸贴在门上,寒引素不禁心里暗笑,这是她这一个月里比较开心的一次,是这个扑克脸男人带来的。
善于观察人的动作,从而知道人的心理是侦察兵的必修课,从这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就能知道心里指定是在编排他的不是呢。
嘴角微微挑起,眉眼有些弯起来,眸子深处有些许调皮闪过。她真的很年轻,细看之下,几乎能清晰看见她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