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的弯弯道道:“你管她拦没拦着,赶紧把那丫头叫回来,天都要黑了,又这么大雪,峡谷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谁有她手机号?谁有?”
一群人面面相觑,然后相继摊手。
“我没有。”
“我也没有。”
“好像没人有吧,她跟大家不怎么来往的。”
……
“我打吧。”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同一个方向,说话的是岳峰。
鸡毛居然乐了:“行啊兄弟,走过路过就没放过的,连棠棠的……”
话没说完就被毛哥拉住了,毛哥剜了他一眼,又努努嘴示意了一下苗苗。
苗苗抿着嘴看锅庄上的水壶冒热气,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有一瞬间,目光极快地往岳峰身上瞄了一下。
鸡毛识趣地不说话了,毛哥赶紧岔开话题:“那赶紧打电话给棠棠,峡谷里转个什么劲儿,我这全羊宴还精彩着呢,苗苗我跟你说,毛哥的烤肉绝活,在整个尕奈都是这个……”
毛哥挑起了大拇指。
气氛很快就活络开了,依照原先的分工,大家又开始各就各位,切片的切片,穿肉的穿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屋里信号不太好,岳峰一边拨号一边去到屋外,苗苗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是觉得女孩子好混熟些,带着笑往羽眉和晓佳这里过来,还没近前就打招呼:“你们好,我叫秦苗。”
晓佳出于礼数,还是冲她笑了笑:“我叫晓佳,这是我好朋友羽眉。”
羽眉没吭声,低着头往串子上撒盐粒儿,手边还搁着胡椒粉的瓶子,苗苗忙往前站了站,帮着她一起撒胡椒粒,如此操作了几次,看似不经意的发问:“好像这边还住了个叫棠棠的?也是女生?”
晓佳还没来得及搭话,羽眉突然开口了:“是啊,她跟岳峰挺好的。”
苗苗明显愣了一下,又帮着撒了几串之后,借口去看毛哥烤肉,放下胡椒瓶转身离开,晓佳瞅着她走远,皱着眉头看羽眉:“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啊?”羽眉没什么表情,好像唯一值得她专注的事情就是往烤串上撒调料。
“你不喜欢苗苗我懂,”晓佳声音压的很低,“借棠棠发挥就过分了吧,她跟岳峰吵的还不够啊,哪好了?造谣你也分分人吧,人棠棠可是进峡谷去找你的,对你够意思了……”
正说着呢,岳峰大步进来,披上之前给苗苗的冲锋衣作势就要出去,毛哥忙拉住他:“怎么了,接通了没?”
“通了,有点不对劲。”岳峰有些着急,“她在那头喘的很,看情形像是高反了,我去接她一下,旅馆里还有治高反的药吗?红景天多不多?给她备着,没准要用。”
“高反?棠棠没高反啊,”光头纳闷,“她前几天不是适应的挺好吗?今天高反了?”
“靠,你懂个屁!”毛哥一拍大腿,“这种最危险了,一开始看着跟没高反的,一高反反而挂的最快,赶紧过去接她,迟了就糟糕了!”
岳峰点点头,正想出门,苗苗忽然腾的站起身来,拿起之前桌上空着的青稞酒瓶子,重重顿在了桌面上。
声音很大,岳峰没有回头,准备迈出去的脚却停在了当地。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毛哥看看岳峰,又回头看看脸色铁青的苗苗,一下子反应过来,还真是人有急智,关键时刻,一把拎起鸡毛顶包:“这事干嘛麻烦岳峰,你去,你平时跟棠棠最好了,还认她做妹子来着,你去!”
别看鸡毛脑袋乱,脑子可灵光的很,马上打蛇随棍上:“那是,棠棠的事就是我的事,外人瞎掺和什么劲儿。”
说完便是一脸的无比热衷,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外跑,光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在没多说什么,岳峰在原地停了很久,才转身朝苗苗走过来,不管苗苗愿不愿意,先把冲锋衣给她硬披上:“苗苗,我们楼上谈。”
苗苗原地别扭了一会,还是跟着岳峰上楼去了。
光头坐着离门口近,椅子的两只脚都离了地,歪着身子伸着脑袋看两人消失在楼上,这才满脸纳闷地回头看毛哥:“老毛子,你能给讲讲这两人怎么回事吗?这异地重逢,怎么还搞得外事会议一样?楼上谈?”
毛哥理着手里的铁钎子:“你管它,人家的事,背后嚼嚼干嘛?”
“怎么是别人的事了?”光头不乐意了,“岳峰不是咱兄弟嘛?那将来要真跟苗苗成了,苗苗就是咱们弟妹,这弟妹怎么样,做哥哥们的能不关心关心?”
说着咯噔一声两只椅子脚落地,声音压低了些:“老毛子,你可别嫌我说话不中听,这弟妹,我瞅着还真不怎么的。漂亮是漂亮,跟岳峰不搭啊。”
毛哥先还不说话,后来忽然铁钎子一撒手,整个人都靠到了椅背上:“那有什么办法啊。”
“听说苗苗她爸是什么市长?”光头追问。
“没,没这么玄乎。”毛哥摆摆手,“是市里什么区的官儿,家境不错,听说家里光别墅就两套。”
“靠,那是贪官吧。”晓佳瞪大了眼睛,“普通官儿的工资,能买别墅?”
“这不是重点。”毛哥心里烦,索性摊开了说,“关键是,人家苗苗是富养起来的姑娘,人长的漂亮不说,上的名牌大学,什么画画弹琴书法,哪样拿出来都是上得了台面的。大学毕业的时候家里要送她去巴黎学什么艺术,为了岳峰死活不去,因为这个,苗苗父母已经一肚子火了,再加上岳峰这状态,漂泊不定的,你是苗苗父母,敢把女儿交给他?”
“所以,现在是家庭阻力?”晓佳好奇。
这个时候,羽眉是不方便开口的,晓佳也算是为她代言了——反正她问的,也都是羽眉想听的。
“不止是家庭,好像苗苗也有点。”毛哥皱眉头,“头两年谈恋爱的时候还好,不管这些安定不安定的,但是女孩子嘛,总还要考虑以后的家庭啊什么的。岳峰现在的状态,一年有七八个月飘荡在西部,苗苗也没什么安全感,怕他在外头认识别的女孩什么的。前一阵子她瞒着岳峰让他爸给岳峰找了个机关的工作,逼着岳峰去上班,说什么不上班就分手,岳峰当场就火了,撇下苗苗掉头就走,苗苗当时也挺失控的,说了很多伤人的话……然后岳峰就到尕奈来找我,有些日子了。”
“如果真的喜欢,为了苗苗上班也没什么。”羽眉突然插了一句,“有人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让他为了苗苗上个班,怎么了?”
“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毛哥看鬼一样看羽眉,“你是看爱情小说看昏头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位置,你知道岳峰适合干什么吗?他能徒手翻上这么高……这么高的山崖。”
毛哥伸手比划着:“当初我们车队跑路,前道在大小凉山被路匪劫了——地上扔那种铁刺,汽车一过,哧啦轮胎就爆了,路匪上来抢东西,把人往死里揍,对讲机里听到的,开后道车的孬种吓的哆嗦,马上调转车头要绕道,是岳峰带人带刀下去跟人硬拼的,把前道车的人都给抢回来了。还有之前的大拉练,在可可西里撞上偷猎的,那帮杂碎多横啊,公安的车都给端了,岳峰他们是路过,算目击者,这都要是被灭口的,我靠车子被打的跟筛子一样,结果怎么样,硬凭着辆破车把那帮杂碎都撞沟里去了……”
羽眉听的发愣:这样的生活离她实在是太远了,想要震惊都找不到什么感慨的基点。
“我说这些,不是想说岳峰有多厉害多拽,我是想说,岳峰在路上,真算是个人物。”毛哥看羽眉,“反过来,让他坐办公室?他算个什么?他懂你们用的那些东西吗?让他写文件?写报告?写总结?对着领导点头哈腰?我靠那还是岳峰吗?”
“我懂。”晓佳忽然开口,“毛哥我懂你的意思。岳峰和苗苗不在一起了,他还是岳峰,他可以继续在自己的世界里思念苗苗。但是他如果为了苗苗做出这样的改变,他就不是岳峰了,他只是苗苗的……苗苗的……”
她想找个贴切的词儿来形容,一时间反而想不出来。
“就是这个理!”光头一拍大腿,“虽然说的有点酸。咱弟妹就得有这觉悟!晓佳真看不出来啊,你倒是挺理解岳峰的。来,咱喝一杯!”
光头说的兴起,直奔前台找青稞酒和开瓶器,羽眉表情很复杂地看了晓佳一眼,没吭声。
鸡毛缩着脖子进峡谷,一溜小跑间把毛哥给骂的半死,骂完了又骂岳峰拈花惹草,接着骂光头不仗义同行,再接着骂季棠棠不安于室,最后全部归结到苗苗身上:这娘么太小气了,就让岳峰出来找棠棠怎么了?
正骂的兴起,一瞥眼看来远远走来一个人,亮粉色间紫红的冲锋衣很是打眼,印象里像是季棠棠穿着的,赶紧就闭了嘴,走近了一看果然就是,立领拉了起来,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风雪帽从上一遮,又遮住了小半张,只剩眼睛鼻子在外头了,峡谷里风大,这么打扮也不奇怪,事实上,鸡毛心里还很有点幸灾乐祸:叫你往里跑,再跑,冻不死你!
鸡毛跟季棠棠不怎么熟,也不好意思像光头或者岳峰那样拉下脸说她,也就陪着她往外走,走了一段忽然想起高反这一节来,听听觉得她的喘息还算平和,心里奇怪的很:“不高反了?”
“休息一下就好了。”
“刚岳峰给你打电话,说听你喘的很,老毛子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是高反了。”鸡毛找话说,“你知不知道,那种一开始看着没高反的,一高反起来神仙都难救。前几年有个女的进藏,在拉萨三千七百米的海拔表现良好,都以为她适应的好。结果到纳木错的当天就出事了,纳木错你知道吧,海拔比拉萨高一千米,那女的在纳木错住宿,第二天早上死活喊不醒,亏得藏族师傅飙车拉她去当雄县的医院吸氧……”
他说着说着脚步就慢下来,季棠棠反而走到了前头,低着头沉默着,半晌才嗯一声。
她的反应让鸡毛觉得很是无趣,于是气氛一时冷场,鸡毛也懒得再找话跟她搭茬,双手的袖筒笼在一道取暖,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调儿东张西望,无意中看到季棠棠冲锋衣的身后侧向沾了一大片的雪泥和草屑。
“棠棠,衣服脏了。”鸡毛努努嘴提醒她。
季棠棠低头看了看:“可能刚在石壁上蹭到的,回去拿湿布擦擦就没事了。”
于是继续冷场,回到旅馆,光头事先得了毛哥嘱咐,不朝她发火,但也实在没心情跟她嘘寒问暖,晓佳和羽眉倒是挺热络,只是季棠棠推说很疲倦,要回房休息,毛哥一听就把羽眉和晓佳拉开了:“棠棠刚刚高反,要多休息,别引她说话。”
季棠棠感激的看了毛哥一眼。
刚上了一半楼梯,楼上就传来脚步声,岳峰和苗苗一起下楼,季棠棠头也不抬,尽量侧身到一边,让岳峰和苗苗先过,苗苗猜到她应该就是季棠棠,倒是想先向她打个招呼的,但是看到她眼帘垂着一脸漠然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擦肩而过时,岳峰忽然愣了一下,回头看时,季棠棠都快走到楼梯顶上了,岳峰下意识喊她:“棠棠!”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