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偕行  第191页



齐意欣跟着在里面盥洗完毕,跟着出来。

见顾远东刚换上银灰色万字不到头的缂丝狐皮袍子,齐意欣从带来的箱笼里取了一根镶白玉的牛皮腰带过来,给顾远西系上。

顾远东伸开双臂站在那里,让齐意欣给他系腰带。看着齐意欣黝黑的头顶在自己眼皮底下晃动,顾远东忍不住弯下腰,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亲,低低地道:“我怎么舍得……”

齐意欣的手顿了顿,继续给他系腰带,头也不抬,声若蚊呐:“你对我的心,和我对你的心是一样的。你既不舍得,我也不舍得。”

顾远东是第一次听见齐意欣表露心迹,一时愣在那里,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竟像是那一年,他在军中生了急病,打起摆子,以为这一辈子已经到头了,这个坎儿再也过不去了,却到底被随军的军医拼死弄到金鸡纳霜,救了他一命一样。

齐意欣抬起头,看着顾远东面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心里不由一紧,不知道是不是会错意了,两手无措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竟觉得气都喘不过来。

外头天已经亮了,只是日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拉在云层背后,半遮半露地撒下几丝晨光,透过赭黄色的窗帘纱照了进来。院子里的下人也都起了身,有的在洒扫庭院,有的在准备早饭,有的端了洗衣盆去井边洗衣裳。丫鬟们咯咯的欢笑声,婆子们粗声大嗓的叫喊声,还有外头小厮管事说笑的吆喝声,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了进来一样,更显得屋里静的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顾远东呆立半晌。缓缓放下双臂,神情严肃地看着齐意欣,问道:“你真的不怕?――这一去,可能会很危险。也许会有性命之忧……”

齐意欣伸手捂住了顾远东的嘴,不许他说出下面的话,只是坚定地道:“一起生,一起死。”

顾远东眼里一阵潮湿,伸手将齐意欣的手从自己嘴边拉了下来,闭了闭眼,低声道:“好。我们一起生。一起死。”又轻轻抱了抱齐意欣,便大步走了出去。

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齐意欣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她在屋里静静地站了 一会儿,才去取了自己日常穿的衣裳,走到屏风换了起来。

出到外屋,顾远东已经吃完早饭,去江北大都督成士群住的院子寻他说话去了。

齐意欣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饭。就回屋去把自己带的枪拿了过来,仔细擦拭起来。

一天很快过去,康有才一大早出去。到了晚上才回来。一回来,就找到顾远东,说了半天话。

到了晚上安置的时候,顾远东坐到齐意欣的罗汉床边,低声告诉她他们的计划。

原来顾远东打算后天一大早离开辉城府的时候动手,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如果顺利的话,大概要一个时辰。

齐意欣专心听了半天,跟着补充道:“既如此。那就更需要我给你们打掩护了。”

顾远东点点头,对齐意欣道:“我会小心护着你。不过以你的枪法,这个辉城没人是你的对手。我也查过,夏扶民在辉城府禁枪,一般老百姓家里不许有枪,就算是黑道堂口。也都管得很严密,严禁他们拥有枪支。所以蜂麻堂就算有枪,也不会是什么精良装备,更不会人手一支。所以我们的胜算,还是相当大的。”

既然齐意欣有心要帮他,顾远东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他自信此事已经安排妥当,蜂麻堂对一般老百姓来说,是狠角色,可是对顾远东来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无法跟他这个从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抗衡。

齐意欣一听对方连枪都不一定有,心里立刻就轻松了许多,笑着对顾远东道:“东子哥真是会危言耸听。早上那样说,把我吓得够呛,还以为真的会有危险呢!”

顾远东看着齐意欣巧笑倩兮,心头也是一动,低头闷笑:“若不是吓唬你,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

齐意欣面上一红,身子一滑,溜到被子底下,嗔道:“人家要睡了,快点把灯熄了!”

顾远东强自镇定,才不让自己想歪了去。起身捻熄了煤气灯,回到自己床边睡下。

第二天,就是夏家大公子的寿日。

夏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挂了数匹红布,筵开玳瑁,褥设芙蓉,说不清的风流富贵气象。

齐意欣跟在顾远东后头,来到寿日的大厅上,看见夏大公子换了一身大红色寿字团花狐皮夹袍,精神好了许多,正拱手招呼客人。夏大奶奶在内院招呼女眷,并没有出来。

顾远东担心齐意欣不自在,低头问她:“要不要进内院去?”

齐意欣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笑道:“让我看看那江北大都督,我就走。”

顾远东笑着走到成士群面前,拱手行礼道:“成世伯有礼了。”

齐意欣跟在顾远东身后,飞快地睃了成士群一眼,见他矮矮胖胖,像个乡绅的样子,既没有顾远东的俊美英武,又没有夏扶民的端肃凝重,真难想象这个人,也是一代枭雄。

成士群笑着也拱手道:“今儿咱们可是要好好跟夏大公子喝几杯。”

顾远东爽朗地笑着,叫了康有才过来,道:“给我们三个人再照几张相。”

成士群这边已经拉了夏扶民过来,三大都督并排站在寿堂上面闪闪发光的金寿字底下,让康有才拍了数张照片。

齐意欣悄悄退下,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内院去了。她也没有去夏大奶奶那边女眷的筵席上。论现在的身份,她不过是个丫鬟,连妾室都不是,当然不够资格,去跟今天来的那些夫人小姐并排坐在一起。

夏大奶奶倒是想着齐意欣,差人来叫了她几次。都被她婉拒了。

夏大奶奶也知道她如今是妾身未明,再加上今日来的客人也多,就将她这边放下了,一心招呼上门贺寿的各家女眷们。

蒙顶和眉尖也没有出去。在院子里招呼顾家带来的丫鬟婆子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就要起程离开辉城府。

齐意欣回到内室,将自己准备的两支枪都取了出来。一支是她从不离身的勃朗宁小手枪,可惜一次只能装六发子弹。还有一支,是上一次顾远东送她的,需要拆装的小型轻机枪,还有几支弹匣。

仔细检查过。又上膛试了试,确信都没有问题了,齐意欣才将这两支枪都收了起来。

他们的计划,顾远东已经跟齐意欣细细说了,两人又一起完善过,自觉已经是天衣无缝了。

夏大公子的寿辰每年都要办一次。不过只有今年,是新朝的三大都督都一起到场,所以规模更胜以往。

顾远东在筵席上。是唯一一个没有女眷的男客,又年轻有为,俊美无俦。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可惜他为人冷漠,除了跟成大都督和夏大都督说话的时候有几分笑意,对别的人都不苟言笑,也打消了一些人想跟他结交的念头。

从夏大公子的寿筵回来,已经是深夜。

一见顾远东回来了,齐意欣没有多说,赶紧命人端了醒酒汤过来,服侍顾远东喝了,又让人抬了热水进来,让顾远东进去沐浴。

两人这一晚都睡得有些不安。

第二天天还没亮,蒙顶就过来叫醒了他们。

齐意欣梳洗的时候,见自己面色苍白,只好拍了一些胭脂在两颊,又取了夏大奶奶送她的口红,挑了珠光橘色抹在唇上,整个人才精神起来。

顾家一行人今天就要离去。夏大都督、夏大奶奶和夏大公子都早早地起来送行。

齐意欣穿着从霓裳羽衣店买的紫红色连身洋装,披着雪青色薄呢小披肩,头上戴着贝雷帽,黑色面网放了下来,遮住齐意欣的面庞 ,只能看见艳艳红唇和白皙柔美的下颌。

夏大奶奶笑着走过来,递给齐意欣一个荷包,悄声笑道:“可惜我不能去喝你的喜酒。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齐意欣屈膝谢过,便扶着顾远东的手上了车。

夏大都督走过来,对顾远东道:“也不多待两天,难道江东有什么急事不成?”

顾远东笑着拱手:“我们叨扰了好几天了,如今正好是客走主人安,多谢夏大都督和夏大公子盛情。以后还请夏大都督和夏大公子去我们江东做客,远东定当一尽地主之谊!”

夏大公子说不了一句话,已经咳嗽了好久。

夏大都督看看顾远东英挺健康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儿子一脸病容,叹了口气,目送顾远东他们离去。

顾家的车队不紧不慢地走到辉城府的东街上。

此时时辰尚早,街上的小贩才开始摆摊。各家店铺也才刚刚卸了门板,准备开门做生意。

齐意欣掀起车窗上的帘子,看见到了地方,故意大声道:“那不去绸缎庄?我要去看看新出的布料!――二少,你答应小欣的,可不能食言啊!”

顾少都督像是应付不了心爱丫鬟的娇嗔,一迭声叫道:“停车!停车!”

顾家的车队停在一个绸缎庄门口。护卫们下了马,背着长枪,虎视耽耽地将那绸缎庄门口围了起来。

顾远东扶着齐意欣下了车。

齐意欣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皮箱,似乎装着贵重的随身物品,抬头看了看那绸缎庄的大门,偏头对顾远东笑道:“二少 ,就是这里。二少陪我进去?”

康有才在后头跟着,早就闪身进了绸缎庄里面等着。

顾远东瞥见康有才已经进去了,笑着对齐意欣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便跟着她也进到绸缎庄里面。

外面顾家的车队已经将这个绸缎庄团团围住,再加上顾家的护卫立在门旁,后面跟着的夏家的探子不敢跟着进去,只能躲在远处偷看,等着顾远东他们出来。

顾远东和齐意欣一进到绸缎庄里面,就被绸缎庄的老板迎到后堂。

那老板匆忙给顾远东行了礼,就带着他们往后门去了。

齐意欣知道,这里是顾家在江南辉城府的一个暗桩。日前他们探路的时候,正好发现从这里的后门出去,再拐一条街,就是蜂麻堂的一个隐秘的仓库。从江东偷运过来的烟土,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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