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  第149页

家都不是傻子,看到崔太后和阳城县主对元家全族被斩的事,压根不过问,元家死后也绝口不提替他们收敛尸身,就知道侯莹死的不正常。谯王已经被立为太子,阳城县主是毋庸置疑的太子妃,谁敢冒着得罪太后和太子妃的危险去收敛已经全家死光、只留了两个幼女的元家。连嫁到卢家的元女君也被夫家拦下,不许她去收敛。元家数百口人就这么暴尸在乱葬岗,任野兽啃食。权利可以将人捧到天上,也能让人一下子跌落到地底。
  “小郎君,该走了。”白发老翁对着跪在谢氏一家坟茔前迟迟不肯离去的少年劝道。
  “再等等。”谢小郎忍着泪,给父亲再上了一杯酒水,今日一别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再来看父母了。
  “唉――”白发老翁摸着眼泪,他是谢府的老管家了,谢家倒了,他们奴婢再次被发卖,谢家赎出了他,让他带着几个部曲护送小郎君去岭南。
  “谢小郎,时辰差不多了,再不走今天只能露宿荒野了。”押谢小郎的小吏道,但语气也没有很不耐烦,谢家倒了,可谢药等人的母亲王夫人是王珏的嫡亲姑姑,元昭倒了,朝中就是王珏和李侍中两人最大了,王珏特地派人来向他们打招呼,还送了不少财物,对于这种财神爷他们当然要捧着。
  “好,我这就走。”谢小郎抬起手,让他们上了枷锁。
  “谢小郎你忍忍,这会人多眼杂,等出了城就好了。”押送的人笑道。
  “劳烦两位了。”谢小郎勉强笑了笑。
  “哒哒”的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名素衣妙曼的女子由侍从簇拥着,骑马而来,见了坟茔处有人,她由侍女扶着下了马,朝众人走来。
  “是谢小郎吗?”泠泠的女声响起。
  “女君!女君是你吗?”老翁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问。
  “女君!”老翁跪走到陆止面前。
  陆止的对着自己大哭的老翁微微摇头,“阿武,这么多年不见,你都老了。”
  “二十五年了,女君二十五年了,郎君他――”老翁含混的大哭。
  陆止也心生感慨,她足足有二十五年没有见谢芳了,想不到在一次见面居然是来拜祭他,她抬眼看了谢小郎一眼,对他颔首道:“此去岭南一路辛苦,谢小郎还需保重身体为好。”
  “某谢陆观主关心。”谢小郎看到这名他父母惦记了一辈子的女子,心里百味杂陈。
  陆止这次来只是祭拜故人而已,并不是来找谢小郎叙旧的,只跟他稍稍寒暄了几句,就去了谢家的墓地,谢家的那些人她大部分都熟悉,看着这一个个新造的坟茔,陆止眼底浮出怅然,同样的情景,她二十年前在袁家也遇到过。
  随同陆止一起来的长伯,看着酷似谢芳的谢小郎,暗暗感慨,真是世事无常,人死如灯灭,他借着说话的空隙,塞了几锭银锭过去,请他们好好照顾谢小郎。
  小吏们眉开眼笑的接过银锭,这世家出手果然大方,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识过的金子、银子,这王家、顾家和陆家都送了过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一路上对谢小郎就更照顾了,不说王家和顾家,就是陆家,看样子马上就要出个太子妃了,怎么能不巴结一点?
  “世家果然就是世家啊!”小吏对着同僚感慨,“有人帮着收敛尸身,还给留后代祭拜,流放都有人打点,比对那一家,啧啧死无全尸啊!”华夏自古讲究事死如事生,哪怕是穷的揭不开锅的人,买不起寿棺,也要草席卷一卷入土为安,可那一大家子就这么暴尸荒野,无人收尸,亏得还是尚书左付射,尚书省的省主呢!废太子和广陵王是关起来了,但还有三个公主外甥女呢,可还是不顶用。男丁也没留了一个,就两个不能承嗣的小孙女。
  “听说那家是把怀了孩子的媳妇给――”另一人做了一个剁人的手势,“不然皇家哪会那么狠?那家男人是死光了,可嫁出去的女儿还没死,不是也不敢收敛吗?”小吏摇头,“这做人就是不能太狠,凡是还是留一线余地,不然你看,这不断子绝孙了?”
  “也是!”大家心有戚戚的应了。


☆125、荷花荡

  “阿妩,你喜欢这件吗?”未央宫内,崔太后让人将自己多年的珍藏的首饰全部的挑拣了出来,仔细的给外孙女准备着嫁妆。
  “喜欢。”陆言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崔太后见小孙女恹恹的样子,正欲说话。
  “太后,崔侍郎、木夫人求见。”宫侍前来禀告道。
  “让他们进来。”崔太后说。
  崔陵经历多年波折,终于从安邑再次调回建康,依然当他的黄门侍郎,虽没有升职,可崔陵这几天走路都带风,谯王上位比他自己升官还开心,有了乐平在还愁他们家没有前程吗?果然之前偷偷推一把是明智的选择。
  倒是木夫人眼眶红红,脸色也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她真不明白,太子都废掉了,谯王当太子了,为什么孟姬还要自尽?
  陆言看到崔陵满面红光,心中就越发的不豫了,崔孟姬刚死,他就算不伤心,有必要表现的这么开心吗?陆言起身。
  “阿妩,你去哪里?”崔太后问。
  “大母,我想带木木和夭夭去外面走走。”陆言说。
  “好。”崔太后见陆言愁容不展,心中暗忖,要找个机会跟阿妩好好谈谈了。
  木木和夭夭这几天在陆言的精心呵护下,已经很熟悉宫里的环境了,只是夭夭还不时的要着阿娘,木木却已经很懂事的明白阿娘不会回来了,小大人似的照顾着夭夭。
  陆言每次看到这对姊妹,就想起她和阿姊小时候,四年前父亲和阿娘在一年之内都离开了她,那时候她还有阿姊陪在身边,可现在……陆言低着头努力的眨着眼睛,要把泪水眨回去,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涌出。
  “从母不哭。”木木搂着陆言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木木亲亲你。”
  夭夭也偎依陆言怀里,糯糯的叫着“从母、阿娘……”她年纪小,以前侯莹在的时候,她不会叫错,这这几天她每次叫阿娘的时候,陆言就会出现,渐渐的她就以为陆言是自己阿娘了。
  陆言搂着两个外甥女软软的小身子,听着夭夭的叫声,泪水更是止不住,“咦?”陆言泪眼迷离中隐约看到了一块绢帕,她眨了眨眼睛,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人,“谯――太子。”她忙起身行礼。
  “县主不必多礼。”以前的谯王,现在的太子郑桓温言道,手里依然握着那块绢帕。在太子的印象中,陆言一直是爱笑的人,哪怕是站在人群中,她都是最出色耀眼的,“人死不能复生,县主不要太伤心了。”
  陆言沉默,这几天很多人都在恭喜她要成为太子妃了,大母也兴致勃勃的给自己准备的嫁妆,所有人都很兴奋,除了她自己。她从小在皇宫长大,对她来说皇宫是比陆家更亲近的存在,可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陆言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她很想走,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可离开了这里,她又能去哪里呢?陆言很茫然。
  “县主――”陆言身后的侍女轻轻的唤着陆言,太子殿下还拿着绢帕呢。
  “多谢太子。”陆言迟疑了下,亲手接过郑桓手中的绢帕,对着他行礼,“言失仪……”是温热的湿帕,陆言背过身体,低头拭了拭泪。
  “都是自家人,阿妹不用这么多礼。”郑桓说。
  木木也跟着陆言一起行礼,而夭夭则怯生生的偎依在陆言身边,懵懂的望着郑桓一会,抬头张开双手让陆言抱。她今天梳着两个包包头,小脸粉嘟嘟的,身上穿着陆希给她做的精致蕾丝小衣,漂亮的就跟画里走出来的小玉女。
  陆言刚想弯腰抱她,郑桓上前一步,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逗着夭夭,“夭夭,让阿舅抱抱好不好?”
  夭夭瞅瞅陆言,再瞅瞅郑桓,最后眨巴着大眼伸手要去抓小荷包。
  郑桓笑眯眯的将荷包往上抬了抬,“让阿舅抱抱,阿舅就给你。”
  夭夭咬着手指认真的思考着,是让阿娘抱抱呢,还是要漂亮小包包。
  “从母说我们是香香的小娘子,不可以随便被臭臭的小郎君抱,不然我们也会变臭臭的。”木木口齿清晰的说,可大眼也不住的往那小荷包溜去。
  陆言迥然,这是阿姊小时候对她说的,她就上次随口哄了这两个娃娃,结果木木居然记住了。
  “可是阿舅不臭啊!”郑桓诱哄着小女娃说。
  “真的吗?”木木狐疑的望着郑桓。
  郑桓张开手臂笑道:“你们让阿舅抱抱不就知道了吗?”
  说着又拿出了一只小荷包,对着两人晃晃,夭夭终于抵挡不住漂亮小包包的魅力,张开小手、走了几步,往郑桓怀里一扑,小手紧紧的抓着两只漂亮小荷包。木木也想上前,但是见阿妹都喜欢,她往后退了退,仰头看着陆言,陆言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自己身上的小金鱼吊坠取下给她玩。
  “谢谢从母。”木木开心的道谢。
  郑桓抱着夭夭,对陆言说,“县主,我们去东苑如何?我记得那里开了不少花,木木和夭夭一定喜欢的。”郑桓虽是征询的口气,可人已经抱着夭夭往东苑走去。
  见这情景,陆言还能说什么,只能牵起木木的跟在郑桓身后。
  两人一路走,郑桓不时的说些他以前在属地的见闻,陆言是见郑桓耐心的给两个娃娃采花,让人给她们抓蝴蝶玩,哄得两个小娃娃咯咯直笑,脸上忍不住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我让人在东宫给她们置办了一间寝室。”郑桓突然说。
  陆言惊讶的望着郑桓,大母已经说过了,等她成亲后,就让她把木木和夭夭留在未央宫,陆言没反对,可心里是不愿意的。郑桓道:“大母年纪也大了,我想也不要让她费心了,就让她们住在东宫吧,平时你也有个伴。”
  “好!”陆言展颜一笑。
  郑桓看着她的笑颜,心头一松,看来这件事似乎这件事做对了。
  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御花园某处小阁楼上,郑启和高皇后看着两人谈笑甚洽,不由相视而笑。
  “这下你放心了吧。”郑启戏谑对高后笑道,“阿桓是我儿子,阿妩是我的外甥女,我还能看错不成?”
  “我听宫侍说,阿妩这几天精神都不怎么好,今天倒是精神了些。”高皇后见陆言和太子似乎很能谈得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年纪小,听了些胡言乱语,就一心想着要和陆清微一样,说是不成亲,想出家当了道士,一辈子游山玩水。”郑启摇头,“小孩子脾气,只当游山玩水是好事,却不知路上有多苦,她哪里受得住?再说若非万不得已,哪有什么人真能孤身一辈子?”
  “谁年少时没个胡思乱想。”高皇后笑道:“我幼时还想跟父亲一样,当个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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