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一动不动。她的心,还在刚才那一幕上。不管是殿外的惊魂,还是殿中的血泊,都让她胃液翻滚。
一直闭着双眼的公子出,睁开了眼。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
看着她的眉,看着她的眼。
玉紫感觉到他地注视,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公子出垂下双眸。
这时,玉紫低低地说道:“人命,当真如草。”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犹带着劫后重生的余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公子出说起这些。如他这样的上位者,是不会明白她地感受的。
果然,公子出的嘴角微微一掠,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后,他问道:“姬又悲伤了?”
玉紫转过头,看着马车外的星光,回道:“然。”
她的头上一暖。
却是公子出伸手抚上了她的头顶。他摩挲着她的秀发,动作缓慢,温柔。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玉紫竟清楚地感觉到他动作中的温柔。
情不自禁的,她向他偎了偎。
她这般依偎着他,他这般抚摸着她,两人轻轻相靠,彼此肌肤的热度,隔着裳服透射而来,彼此的心跳,在静寂中,细细倾听的话,还会交融。
“格支格支”的车轮滚动声不绝于耳,马车中却一片宁静。
炭火‘劈劈啪啪’的燃烧中,温暖中,公子出低沉的声音在马车中响起了,“方才宴间,齐王问起了你。”
齐王?玉紫眨了眨眼,刚才她忙着看这看那,还真没有注意那个老头子。
公子出淡淡地声音还在飘扬,“齐王以为,你一妇人,能在短短数月,谋来十倍之利,有过人之能。而且诸位夫人,从韩公主嘴中,得知你甚是有趣。他开口要求你到齐王宫中暂住一阵,与诸夫人,公主和王后做伴。”
到齐王宫暂住?
玉紫先是一怔,转眼她的脸色有点难看了。
她的脑海中响起了吴袖曾说过的一句话,“老东西喜与他郎君一起玩我,让人甚是难耐,休得提他!”
她一直怀疑,这句话中的老东西便是齐王。
就算那老东西不是齐王,可自古王宫皇宫,都是世间最为肮脏可怕的地方。她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玉紫抬头看向公子出,嘴唇哆嗦着,问道:“公子,可否不去?”
公子出笑了笑,“齐国至贵之人,邀你前去齐国至贵之地。姬怎似不愿?”
他的语气中,依然是嘲讽的。
玉紫白着小脸,她挤出一个笑容,讷讷地说道:“正是因为那是齐国至贵之地,妾一小小姬侍,实不敢近也。”
说到这里,她退后一步,在他腿边跪下,以头点地,求道:“妾心中惶惶,求公子勿许。”
公子出闭上了双眼。
他冷漠而平淡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我寄居齐国,堂堂齐王开口向我要一姬妾,我怎可不许?”
他,他早就许了?
玉紫僵硬地伏在那里,半晌半晌,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时,公子出也是闭着双眼,不曾向她看上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紫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她转过头去,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游侠儿,想道:我怕什么?齐宫再可怕又怎么样?我好在也看过这么多宫庭电视剧,所谓的阴谋阳谋,也欣赏过不少。我一客居姬妾,以不变应万变,只求一个自保,谁又能奈何我?
她想到这里,心下稍安。
公子出慢慢睁开眼睛。
他本来以为,玉紫还会向他苦苦哀求,还会跪在那里,求他收回成意。他真没有想到,这一睁眼,看到的是一脸冷静,镇定自若的玉紫。
这个妇人,明明知道齐王宫绝非善地,为什么不继续苦苦相求?看来,她还挺了解他的,知道他一旦决定了,便再难改变!
车轮滚动声中,黑暗中,前方的街道,出现了玉紫熟悉的景色,宫的店面就在这附近。
玉紫低低的声音在马车中响起,“妾,想见过父亲。”
“去吧,带两剑客相护。”这次参加宴会,玉紫的剑客没有贴身相随。
“诺。”
马车停了下来。
望着玉紫缓缓跨下马车,那坚定而纤细的背影,公子出再次目光一滞。
宫还在店中。在这个时节,凡是大开的店面,几乎都是有着强硬的后台的。如公子出的六百家店面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游侠儿喜作彻夜之欢,这时的临淄城,还是灯火通明。而许多店面,晚间也会开张,如宫的店面便是。
宫现在睡在店中,他总觉得,做为公子出的食客,自己并不够格。为了报答他,宫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替公子出赚钱。
当玉紫来到宫的店面外时,好几个游侠儿,正在喝浆,吃豆渣饭。玉紫站在街道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腾腾的火把光下,忙碌的,满脸红光的父亲,突然想道:我不能告诉他。反正对父亲来说,十天半个月不见我一面,也是寻常事。我告诉了他,只能惹得他担心,于事无补。
想是这样想,可玉紫不想离开。
只有站在这里,看着那个干瘦的老人,她的心才是暖暖的,才感觉到一种慰贴。
就这般,在街道中站了一刻钟后,玉紫才悄然转身,向公子出府中返回。
她只能返回那里。
坐在马车中,望着点点星光旁的浮云,玉紫的嘴角,慢慢地浮起了一抹冷笑:还真是朝不保夕啊。
终有一天,她要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再随意摆弄她,所有人!
玉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右手。也许,人活在任何时候,都只有紧握着自己的手,依靠着自己的!
玉紫回到府中时,已近子时,她稍做梳洗,便来到寝宫中。
寝宫中,牛油灯火光飘忽。公子出正跪坐在塌后,翻看着手头的竹简。
玉紫来到公子出身侧,在他的腿边跪下,低着头,呆呆地望着地板出神。
静寂中,沙漏流过的声音,特别的响亮。
玉紫抿了抿唇,地板上,公子出高冠博带的身影,幽幽晃晃,古老而遥远。
片刻后,她低低地说道:“公子,那四个剑客是你赏赐给妾的,请允许妾带入宫中。”
说罢,她侧头看向公子出。
黑暗中,她的双瞳幽亮,闪炼着沉静而神秘的光泽。
公子出放下竹简,对上她的双眼。
他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他垂眸,淡淡地说道:“齐王后宫而已,又不是战场,何必带剑客?”
他这却是拒绝了。
玉紫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求道:“公子?”
公子出微微别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玉紫的心,慢慢地向下沉,向下沉。
她低下了头,慢慢退到一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沉的声音传来,“玉姬?”
“然。”
……“无事。”
玉紫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正在叩击着额心地公子出,隐隐的,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自我厌恶之色。只是这表情一闪而过,心思重重的玉紫,也无心弄清,她垂下双眸,应道:“然。”
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从没有如这一刻般,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又过得如此迅速。
沙漏声中,纱窗外腾腾燃烧的火把,渐渐转暗,渐渐转暗。外面的喧嚣声,谈笑声,渐渐转少,渐渐转少。
当沙漏流尽时,公子出放下竹简,站起身来。
他一起身,几个侍婢便躬身而入,为他宽衣解带。
听着他宽衣,听着他入塌,听着帏幔飘摇,听着四野寂寂,再无人声。
玉紫慢慢地缩回了自己的床塌里。
僵硬地睡在被塌中,听着外面的风声,树梢呼呼作响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玉紫久久没有入睡。
明天,明天一切都会不同了。
玉紫本来以为,自己会一晚无眠,哪里知道,这一晚,她还睡得很沉,很香。
第二天醒来时,公子出已经出去了。在两个侍婢的服侍下,梳洗后的玉紫一出门,四个剑客便侯在外面。
对上玉紫,四人同时叉手,“公子有令,我等随姬一道入宫。”
玉紫朝他们盈盈一福,脆声道:“有劳了。”
“姬多礼了。”
不过,玉紫并没有马上跟他们走,她悄悄地回到藏金的地方,取出二碇金来。然后,她找到嬖人管事,把二碇金换成刀币。
提着一个大包袱,玉紫在四个剑客的筹拥下,坐上了马车。
在马车启动时,玉紫转过头,看向寝宫所在――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再见到公子出。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的心灵深处,突然很想看他一眼。
只是,看他一眼,远远的……
终是看不到。
马车驶出了府门,缓缓的,如同每一次出府那般,毫不迟疑地向外面驶去。
回头看着那渐渐远去的所在,玉紫的眼中,不知不觉,有点酸涩了: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
她不能想,她不想自己这样想。自从公子出开口让她入宫的那一刻,她便敏感地听到了,他语气中的决绝!
那是一种放弃!
她原以为,自己对他有用,他就不会放弃自己。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要放弃?是因为那天晚上自己跟他讨价还价了么?
玉紫真是不明白。
她只知道,他放弃了她,虽然说是‘暂住’,可归来的日子是遥遥无期!
当公子出的府门消失在视野中时,玉紫闭上了双眼。
半晌后,她睁开了眼。
再次睁开双眼,她的眼神中,已添了一分凛冽,一分沉静。
第115章 我怀孕了!
春天了,又是一个艳阳天。街道中的树木,还是光秃秃的,天地间灰朴朴的一片,春意不曾染上枝头,更不曾染上人们的脸。
大战在即啊!
马车是从一道侧门驶入齐王宫的。
因为走的是偏僻小道,玉紫一路所见,都是光秃秃的树木,以及座落在树丛中的殿落。
齐国有钱,又曾出过一些喜欢奢华的王侯,所以齐宫中,围绕着九层土台,四周如星辰一样,散落着房屋无数,而这些房屋,都是宫殿。
这些宫殿,用石头打基,以石头立柱,以木作门,作飞檐墙壁,盖的是蓝色的瓦。
每一座宫殿,都占地数亩。而在宫殿与宫殿之间,便修有青石板路,和花园。
这里的花园,说是花园,实是天然的。都是原本便长在那里,已有数百上千年的树木,略加修整,再挖个池塘,造个假山什么的。
这个时代相信阴阳,所以,有水便有山,必有火。山是假山,位于树林间,而火,则是在池塘中心建一石台,石台是专门用来插火把,或燃火堆的。
足足走了五六里路的样子,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