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就觉得头发晕。再看穿肩的剑已经不见了,血依旧在流,手脚身上都是擦伤,大概被晒了一天,衣服半干了。
这是哪里?聂小川咬着牙缠住伤口,在这样下去迟早会失血而死的,随手捡起身边的一根树枝,支撑着起身慢慢向前走去。
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是荒芜人迹的原野。聂小川因为身上带伤,走走停停,十几天之后才看到隐隐人烟。
最初那几天,她没有任何力气,幸亏现如今到了夏季,野果甚多,勉强果腹,凭着残存的一点记忆,弄了些简单地草药涂抹伤口。等她站在这个城门口时,已经完全不像个人形了。
天刚刚亮,城门还没打开。聂小川仰着头看那城门上的字,汴州。
聂小川看到这两个字,很自然的想起一首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
杭州她知道,汴州,原谅她地无知吧。
聂小川就这样看着城门发呆,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车轮声,城门也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走开,臭要饭的!”马车上的矮胖车夫大声喊着,顺手给了聂小川一鞭子。
聂小川缩肩让开路,此时的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比一般的乞丐还要狼狈,这是一队运羊的骡车队,共有十几辆车,每辆车上都装满了肥羊,车队的人熟络的跟城门士兵打招呼。
“喂,臭要饭的,不许进城!”看到聂小川沿着一边进城门,一位眼尖地士兵立刻大声喊。
聂小川怔了怔,看那人凶杀杀的过来准备推搡自己,便忙扭头走开了,那骡车队还剩下最后几辆正在进城门,趁人不备,聂小川翻入车内挤入羊群中。
现在到底是在哪个国家?
聂小川跳下车,望着面前繁华的的街景发呆,她此时站在一座大桥前,桥下宽宽的河水缓缓流动,不时划过载客载货的船只,天已经大亮,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聂小川有些茫然的走上大桥,被日光晃的睁不开眼,一群迎面而来的小商贩将她挤到桥边。
一阵悠扬的歌声由河面上传来,聂小川眯起眼寻声而望,只见一条小船正迎面驶来,船头上站立着一个青衣男子,轻轻舒展着双手,一阵微风吹过,撩开他未束的长发。
聂小川猛然睁大双眼,这张脸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的熟悉,愣神间,船家轻摆长篙,小船没入桥洞中,聂小川慌忙跑向另一边,这时桥上已经来往人多,她这猛一跑撞到好些人,引起一片责骂声。
随手推开挡路的几人,聂小川终于站在桥的另一边,看到那条小船悠悠然的在水面上行驶,高高低低的歌声渐渐远去。
怅然若失的聂小川这才回过身,漫无目地地四处走动,很快就打听明白自己的身处环境,当她听到从街角地小乞丐嘴里吐出“天鸿”这两个字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千躲万躲,竟然又回到这个国家的地界。
109
聂小川立刻打定主意离开这里,但是要到哪里去,她有些茫然。
北周,暂时不能回了,而瓦岗寨,斯人已不在,自己再回去只能引来不断的敌人,为了大家的安全,她这个霉星还是走得越远越好。
聂小川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着当街川流不息的河水,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来到这个世界十一年了,似乎每一刻都在逃亡,想起来前生养尊处优一呼百应人人敬畏的日子,倒像是梦境了。
这大概是上天的惩罚,惩罚她不知足,拥有绝世的容貌,聪明的头脑,显赫的家世,出众的未婚夫,一个人但凡有了其中任何一样,就足以谢天谢地,而她却时刻处于怨念中,怨恨任何一件不如意的事,不喜欢的人,怨恨整个世界。
她是一个刻薄的人,聂小川其实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在背后这样评价她,这些人中有她的下属,亲戚以及同学,当然,这些人统统被她列为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人说的话,自然被她鄙视,她依旧冷着那张绝美的脸,挺直脊背,漠然的看着身边的一众人等。
自从上一次在幻境中看到病床上的自己后,聂小川开始频繁的回想前世的生活,她隐隐觉得自己有错的地方,但错在哪里呢?
饥饿将她拉回现实,她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在野外还好说些,如今在这繁华的城镇中,总不能去偷抢吧。
看到一群乞丐围在街边的垃圾上,聂小川移开视线,只能忍忍了,这一次,应该没有敌人再步步紧逼的追击她了吧?柳裘是不是已经派人四处找她了?李君知道了没?是不是急得要发疯了?
她要怎样把自己平安的消息告知他们呢?
夏季里的太阳毒辣辣,晒得聂小川有些头晕,不远处一条货船靠岸,引发一阵骚乱。
“这是要送往益州的。不要装错了!”船家大声的喊着,认真的指点着扛着货物蜂拥而上的人群,“前往都城地在后面一条船。”
益州。聂小川心中一动,神色随即黯然起来。她用尽力气摇摇头。嗓子已经火辣辣地难受起来。这个世上两个如此爱她的人都不在了。
袁默秀自那一面之后,终于还是带着袁无点地骨灰走了。不如到益州去看看吧。聂小川涌起这个念头。摸摸贴身带着的香囊,那里面分别保存着袁无点以及茯苓的一点骨灰。
袁无点知道了,一定很开心。自己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点事了。聂小川揉揉发红的眼。开始走向那嗖货船,想要看看从哪里混上去。
就在此时,急猝的蹄声轰然响起,冲散了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伴着一片叫骂声。但随即众人都禁声躲避。原来来的是一队官兵,无视街上的人,全速奔向城门。
“这又是做什么?难道又要打仗了?”惊魂未定的路人纷纷询问。
“听说是抓马贼。还是一个女马贼呢。”有知情人大声说。“城门都贴出告示了!赏金百两呢!”
聂小川心立刻收紧了。这是不是针对的她?难道魏岭还没有死?想到自己,心中更肯定这个念头,既然自己能活下来,以魏岭的身手自然也能。
来不及再想,一阵哭喊声响起,原来一队官兵将那些抢食的乞丐全部抓起来,一面仔细看他们的面容,一面将一张印有图像的纸展示给他们,大声询问有没有见过。
聂小川地心砰砰只跳。从乞丐嘴里打听消息这样细致的做法,大概只有魏岭想得出来!
趁着看热闹的人多起来,聂小川飞快的闪进一条小巷,胡乱的转来转去停在一间墙头凋敝的院落前。
吸引聂小川的是院子里晾着一架衣服,院门虚掩着,屋内传来做饭的声音。
现在的她再不敢想着以乞丐的身份混下去了,左右看看无人,飞快的翻过院墙,手刚放到衣服上,脚步由门内传来。
“你做什么!”一个爽利的女声喊道。这个姑娘的话音刚落,就被聂小川一掌击在脖子里。晕倒在地上,手中的锅铲掉出去好远。
将这个年轻姑娘拖进屋内,聂小川趁机简单梳洗一下,换好衣衫,顺着香气看到锅内放着热腾腾的包子,不由大喜,一连气吃了五个,也没尝出是什么馅,噎得她只抻脖子,看到锅里还有清凉凉的绿豆汤,忙拿起勺子舀了就喝。
“仔细烫嘴!”一个声音颤悠悠的说。
聂小川头一次吃饭吃的这样粗鲁,都忘了这是热热乎乎地汤水,还真被烫了嘴,哎呀一声回头看那灶台脚下的姑娘。
从呼吸声她知道这姑娘早醒了,但竟然聪明的知道装晕迷,聂小川本也没有伤人之意,也就任她去了,没想到她竟然会开口提醒自己,忍不住笑道:“你这个姑娘真傻,烫了我不更好?”
那姑娘年纪十六七岁,衣着打扮简朴,长的干干净净,眉清目秀,嘴角一颗口福痣,正带着一脸惊慌看着聂小川,听见她的问话,便低下头去。
聂小川想了想,蹲在她面前道:“我是北齐那边逃难过来的,实在是饿急了,得罪姑娘了。”
那姑娘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打量她几眼,说道:“既然如此开口讨便可,怎么能伤人?”
这个孩子胆子还真大,这个时候了还敢指责,聂小川又是一笑,说声抱歉,便起身告辞,想了想又觉得不好意思,那一锅包子被自己吃了大半,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那姑娘已经站起来,看出她的意思,嘴角撇了撇,目光放在她的衣服上,大着胆子说道:“你把这个还给我!”
聂小川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考虑着要不要变偷为抢,那姑娘咬着嘴唇怯生生地说道:“我再给你找件别的,这个,你还给我。”
聂小川好奇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不过是很普通的青布衣衫,连个花纹都没有,不解的抬头看到那姑娘脸上带着一丝羞涩,恍然道:“这是你情郎送的?”
那姑娘脸色绯红,“不是,不是。”
那样子想要否认,又带着一丝欣喜,正是初恋的小女儿情态,聂小川想到自己,黯然神伤,立刻点头道:“好,我还给你,再借你一件别的,等我有了钱,一并还你。”
换好衣服,那姑娘便不再说话,将锅内剩余的包子装到一个篮子里,又舀了一大盆绿豆汤,看样子要出门。
聂小川看她一个人拿着费力,忙接过汤盆说道:“你要去哪里?我帮你捎一段。”
经过这短暂的相处,那姑娘看出聂小川并无恶意,看看天色便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聂小川一边走一边拽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的个子比这位姑娘高出一头,衣服穿上显得紧紧的,十分别扭。
这个姑娘并不爱说话,聂小川本身也不爱说话,二人就这样默默的走着,转了一条巷子,就来一道街前,远远的就听见一阵锣鼓的喧哗,还有咿咿呀呀的唱声,走近了看到那里露天搭着一个戏台子,围了好些人。
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戏曲,一般都是百杂戏,其中大多数是说唱以及杂技。
聂小川远远看了一眼,见戏台上一个浓妆的彩衣人跳的正欢,人多声杂,离得又远,听不懂也看不清,就要越过这里往前走,却见那姑娘已经站住了,怔怔的看着戏台。
这时的曲调变得舒缓,闷热的风将一句绵柔的唱词送过来,聂小川也听的有些发怔,那词里唱的是一个深闺怨妇怀念出门在外的丈夫,这个声调虽然聂小川听不惯,但也算是不错的,她不由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台上的女子婀娜的慢慢转过身,一个熟悉的妆容撞进她的视线,浓浓的白粉,勾勒黑黑直入鬓角的眉毛,鲜红的嘴唇,多年前那个清凉少年王爷伸出兰花指,冲她微微一笑:“我们桔儿也会笑了呢!”的画面陡然展现在她的面前。
这个时候锣鼓急促的连响一阵,人群哄得一声,有一把铜钱被扔到台上,后台上来一个小孩子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