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  第87页

深,经验十足的老江湖,又是三人互为支援,很难让他们同时中伏。”左卿辞也不避讳,不疾不徐的解释,“何况要洗刷晴衣被段衍所欺的流言,我必须以靖安侯府的身份行事,若无人协助,单凭一已之力成功,未免太过可疑。”

  苏云落明白了一点,又道,“驿馆被围的时候,假如我不曾去寻雪姬,你会怎么办。”

  左卿辞避重就轻,替她加了一个软枕,“好在你去了,自然不用再想其他。”

  见他不答,她更觉蹊跷,想了半天忽的心口一跳,望住了他。

  左卿辞微笑不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她无由生出了寒意。

  “怕了?我当时确曾想过,假如身份泄露,五个人一个也不能留,谁知后来会对你别有心系。”见她许久不语,左卿辞一挑眉,“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如今你后悔也晚了。”

  也不是怕,只是难免震骇,苏云落悻然道,“难怪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

  听她这样一说,他却是来了兴趣,“何处不对?”

  “你的风仪太完美,哪怕是对一个贼,全然不合常理。”她摇了摇头,“谢离说大伪如真,大恶若善,大佞似信,果然不错。”

  这一番贬损让左卿辞啼笑皆非,他哼了一声,“你又如何,大愚若智,大拙若巧,看起来像个聪明人,内里最蠢不过。”

  从前被他这般嘲讽,苏云落必定不敢接话,近日他性子极好,她也大了胆子,“那你为何不喜欢聪明的,偏喜欢笨的。”

  还知道回嘴了,左卿辞斜了一眼,指节一挫,不偏不倚的叩在她腰际的麻筋。

  苏云落猝然一麻,险些没叫出来,一起性扣住他的腕一带一摔,登时将他按在了榻上。

  上挑的长眸似笑非笑,左卿辞非但不见恙色,反倒像懒洋洋的谑逗一般。

  那种笑让她心头发痒,忍不住懊恼的一口咬在他漂亮的唇线上,本是想泄愤,落下去后又舍不得,不知怎么就从啃咬变成了吮吻。

  她这般主动的侵扰可谓少见,左卿辞热意渐起,不过到底心有挂碍,厮磨了一阵强自停下来,检视了一番她背上的伤口,瞧了一眼天色。“你先睡一阵,我去处理一些事。”

  清亮的瞳眸蓦然睁大,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眼皮不受控制的垂覆下来。

  左卿辞看了一阵陷入昏睡的人,为她覆上薄巾,起身步下了楼阶。

  秦尘在二楼垂手而侍,“公子,东西已经备好。”

  左卿辞道,“这一次你不必跟去,在楼内守着她。”

  秦尘敛眉垂首,“恕属下无法领命,上一次未能护得公子周全已是大错。”

  左卿辞薄淡一哂,“让你退避是我的命令,原是我托大了,此次我心中有数,无须多言。”

  “我知公子放不下苏姑娘,担心那几名护卫为障人眼目而携,武艺寻常。”秦尘仍是不肯。“然而苏姑娘在教中并不显眼,即使独处楼中也不会有人加害,护卫足可照应;公子却是要亲见赤魃那等暴戾之徒,安危难测,不能不防,万请公子允许属下随行。”

  左卿辞眉间一蹙,长眸渐沉。

  秦尘单膝跪地,抗着压力坚持,“属下受侯爷之命,不能不以公子安危为先。”

  左卿辞停了一刻,声音极冷,“你再说一遍,受谁的令?”

  秦尘不说话了。

  左卿辞盯了他一眼,冷诮的一拂衣袖,径直行出去。

  直到主人已经带着几名护卫离开了许久,秦尘依然在原地保持着跪姿。

  突然间他抬起头,眉眼多了一抹果毅,倏然而动,瞬息不见。

  日影渐渐移动,在秦尘走后又过了许久,一个细俏的影子摸上了竹楼第三层。

  纳香好容易见到竹榻上昏睡的人,激动的扑过去,却怎么也唤不醒,小心揭开薄巾,顿时被夷香背上的大片血痂所吓,眼泪扑落,捂嘴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这些日子她又是担忧又是恐惧,赤魃大人乌鞭的威力她听过无数,不懂夷香怎么会撞上去,在楼下提心吊胆,唯恐哪天夷香的尸体给扔下来。偏偏没有命令,她上不了楼,只能望穿秋水的空着急。难得这一日中原人悉数出去,她这才敢乍着胆子摸上来。

  纳香哭了半天,唤了又唤,夷香始终昏睡,见她热得微微沁汗,纳香含着泪替她拭抹,突然颈上一痛,眼前一黑,扑在榻边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07章 入神潭

  朱厌之所以冒险,实在是迫不得已。

  他在北域躲了数日,尽管如乘黄所料未被教众搜到,但也不敢举火,除开野果只能茹毛饮血的生食。他自幼娇生惯养,没受过什么罪,连日下来苦不堪言。这一天远远窥见楼内的中原人外出,他小心避开前院的仆役,从后楼翻进来。

  赤魃不久前在此大闹了一场,这些中原人必定成了惊弓之鸟,就算发现楼内被人翻动,也绝不敢声张。

  朱厌轻易弄昏了楼中的女奴,将案上的蜜烤松鸡与熏鱼各吃了半盘,饮了冷茶,又去翻楼内的箱笼,看有无可用之物。翻了半天,没见着什么可用之物,不由大失所望,直到偶然至竹榻边,眼神霍然一亮。

  竹榻上卧着一个女奴,颈上系着一颗乌蒙蒙的珠子。

  这东西看着不起眼,也没几个人能识得,朱厌却不会辨错。

  乘黄曾有过一枚一模一样的乌珠,由每一代祭司隐秘相传,连其他护法都无从得见。凭此珠可以来去虿洞,无惧瘴林,后来不知怎的没了。他曾偶然问起,乘黄答的很含糊,现在想来应该是被用在了炼蛊上。

  这女奴是教中所出,身份低贱,大概意外了宝物又不识得,只当是普通饰物。朱厌喜上心头,立即动手去取,灰黑的系带意外的牢固,项链的扣链也极为巧妙,一时竟拿下不。朱厌险些将她的脖颈斩断,理智又让他停了手,到底存有顾虑,万一弄得场面太过惊悚,必会惊动赤魃。

  朱厌转念一想,这女奴与中原人同榻而寝,还受其他女奴侍奉,看来颇受宠爱,说不定还能有些别的用处,思及此他放弃了蛮力拽扯,将人拎起来打量一番,从后窗掠出了竹楼。

  左卿辞当然清楚,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见赤魅无异于找死,所以先送上了一份厚礼。

  一枚繁复沉厚的足金臂环,形如成人一掌之宽,嵌着一圈硕大晶莹的红宝石,极是嚣张华丽。夸张的饰物正合赤魃的喜好,尽管赤魃相当讨厌这无能的小白脸,见着金环也禁不住心动。传话的奴卫又得了足够的好处,恭维得主人心情极好,终于允了面见。

  以左卿辞的机巧,一点机会已足够,他在施礼之后开口,“恭贺赤魃大人顺利平乱,以一人之力稳固了神教基业,成就不世之功。”

  这家伙胆小蠢钝,说话倒是很动听,赤魃的眼光缓和了一些。

  “以赤魃大人的英姿与伟力,必如日月之光耀泽神教,功绩之盛无人可及。赫赫威名,必如霞光远布西南,闻者低头,见者臣服,千万载众口相传。”左卿辞浅浅一笑,启开一只宝箱,露出满箱珠玉华光。“想必大人不久将迎娶圣女,这一箱珠宝谨作贺仪,还请大人勿嫌微薄。”

  这一番话无一不切中赤魃的心思,他被拍得意气风发,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服,又见了满箱宝物,阴沉不耐的神情终于转为阳光和熙,这才叫奴侍上茶。

  左卿辞适时道出正题,“我在教中躲避已久,想来追兵已经放弃,近日屡屡梦见中原,思情难抑,还请大人准许我出教,回返故土。”

  这碍眼的小白脸果然是来求去的,赤魃正中下怀,又不想答应太爽快,故作沉吟。

  左卿辞揭开一只漆匣上的覆布,露出满匣金珠。“我能存身至今,全仗神教庇佑,剩下这些黄金于我已无他用,愿献给神教,为黑神贴附金身,以表谢意。”

  赤魃对他本就存有杀心,只是碍于阿兰朵挚肘,如今见他竟然这般豪富,恶念顿生。盘算着这家伙怕是还藏了什么宝贝,正好趁着他主动离教顺水推舟,待出教后寻机劫杀深埋,也免了被阿兰朵吵闹。

  一念落定,赤魃露出罕见的大度,惺惺然道,“公子一片慷慨,足感盛情,既然如此思念家乡,本教也不好强留,公子打算何时动身?正好明日安排了长老出教巡寨,可以护送公子一程。”

  连时间都定下来,左卿辞岂会不懂对方在想什么,他微笑以对,语气中半分不露,“如此正好,多谢大人美意,圣女那边我就不再面辞,还请大人代为致意。”

  这家伙这般知趣,赤魃只觉得再妙不过,哪还有半点不应,他空前的愉悦,笑容满面的将人送出去,另行安排长老不提。

  辞出来的左卿辞同样心情极好,获得了赤魃的首肯,计策已成了八分,只要明早将昏睡中的云落顺利带出教外,一切再无压力。

  回到竹楼,刚踏上三楼,左卿辞突然停住。

  “属下死罪,擅自跟随公子外出。”秦尘长跪于地,额上冷汗淋淋。“苏姑娘被人掳走了。”

  左卿辞的反应有一瞬的空白,一眼瞥见了空空的竹榻,神色刹那间厉起来,一脚踢过去极重。

  秦尘被踹得一仰,又跪伏下来,“出了教公子要杀要剐,属下绝无二话,还请公子暂忍怒气,先将人寻回来。”

  左卿辞无表情的站了一刻,抬脚往屋内走。

  朱厌扛着女奴从秘道钻出来,已然置身于熟悉的神殿。

  自乘黄死后,这间神殿被彻底封闭起来,赤魃对神潭心存忌惮,将里面半成的药人全捞出来杀死深埋,又在外间设置了守卫,任何人不得入内,里面反倒成了一个隔绝的安全空间。

  神潭静谧如旧,涌动着粘稠的暗红色浆液,弥散着似腥非腥的气味。赤魃与阿兰朵永远不会想到,他们所鄙视的低贱的中原奴隶,已安静的沉于潭中,即使某一天神潭重新被启用,也无人能从潭底累累的骨骸中辨出半分痕迹。

  朱厌望着红色的浆池,仿佛又见到黑袍银面的身影,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一向觉得乘黄古怪又冷淡,并没有多少感情,等知道是自己的亲父,没说上几句话便死了,无由生出茫然的哀恸。有时躲得烦燥,甚至想被阿兰朵捉住杀了也好,然而一股颓唐的不甘又让他浑浑噩噩的活下来。

  这个女奴身份低贱,所在的环境又极微妙,朱厌想起模模糊糊记下的一点炼人之法,若是弄出一个隐蔽的傀儡,用以控制中原人,必然会多出许多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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