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失却机会,硬着头皮道,“你先离开,我自有办法,这时人心浮动,防卫不严,正――”
长眸蕴着寒芒,森森的激得她生生噤了口。
气息僵滞了许久,左卿辞起身合起药箱,话中淡淡的湮灭了情绪,“锡兰星叶不过是死物,你若执意不走,要我给你那疯师父陪葬,也随你。”
纳香觉得有些不对劲。
夷香发了很久的呆,她坐在竹槛上,头埋在膝上蜷着,削薄的肩骨凸出来,仿佛一截折断的翅棱。她尽管是个哑女,却少有这般凄惶无助的样子。
不过纳香没什么力气劝解,心头闷得难受,她刚刚才知道阿勒死了。据说乘黄大人在神潭动了手脚,将一些沐体的奴卫落了蛊,驭使他们阻拦了赤魃大人的追缉,阿勒当场就被踢爆了脑袋。
那个为当上侍卫而沾沾自喜的傻瓜,竟然就这样送了命,纳香不自觉的流出一滴泪,将头偎在夷香肩上,借着体温驱散心头的寒冰,“夷香,还好有你,这样可怕的地方,我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
远处传来开道的铃响,纳香一抬眼,吓得立刻弹起来,拉着夷香跪倒行礼。
一群奴侍簇拥着明艳动人的阿兰朵,娉娉婷婷的踏入了院子。
阿兰朵近期还真顾不上中原公子。
山中搜出了乘黄的尸体,银面具下的脸肿胀变形,仍能辨出与当年的中原奴隶形肖,尸体残留着噬血蛊之迹,显然是为了救朱厌而死。最大的压力既去,她的心情顿时松了五分,只等将灭蒙的帮手和没本事的朱厌一并寻出来弄死,事情即可尘埃落定。
不过教中毕竟连场变乱,待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频繁的清洗使不少职位需要重新核定人选,尽管有赤魃掌控,仍有部分事务需要她共同参与,自然无暇涉及一些绮思幽情。
直到奴侍将讯息传来,她才想起已许久不曾见过俊雅温柔的公子,忍不住心旌摇动,觑着赤魃在与长老议事,索性直接来了北域。
阿兰朵笑盈盈的睨着那张悦目的俊脸,“这一阵太忙,疏忽了过来,公子可有哪里不合意?”
左卿辞浅浅一笑,“我也知这一阵不宜打扰,然而思来想去,还是希望能与阿兰朵一叙。”
看来是长久不见,对方有了相思之意,阿兰朵登时心花怒放,“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左卿辞欲言又止,轻咳一声,“说来惭愧,我在教中数月,蒙各位大人照拂,心下十分感激。事到如今,想必追杀者已放弃了追缉,不至再有性命之忧,是以想离开神教,择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定居。”
“你要走?”灭蒙曾经提及过几句,阿兰朵并未过于上心,不想这一次他居然当面提及,不由得俏颜略变,“公子既然在教中安乐,何必离去,若觉哪里不妥,尽可直言。”
左卿辞笑而不语,长眸一掠,阿兰朵顿时会意,娇声喝令竹屋内的侍奴退下。
一应人等依命退去了院内,左卿辞凝视着阿兰朵,瞧得她一颗心忽上忽下,直到玉脸泛红,他才缓缓开口,“这里的款奉极是周到,虽然饮食有异,蚊蝇稍多,气候略为滞闷也无妨,唯独我心喜的佳人身在咫尺,却不能稍近,令我委实郁结难安。”
温雅含蓄的公子第一次明白的吐露了心曲,阿兰朵芳心大喜,眉目生辉,故意不说破,“竟是这样?不知公子是喜欢哪一位佳人,说出来我定会成全。”
只见俊颜微侧,似带上了三分薄恼,“圣女何必明知故问。”
不掩饰的怨责反让阿兰朵愈加心喜,她见对方姿仪俊秀,连嗔语入耳都异常动听,禁不住心神荡漾,执住他的手,“这有什么关系,竟要为这个出教?总有机会让你遂了心愿。”
她表面似在劝慰,娇躯却就势依了过来,紧紧贴住他,明艳的俏颜□□无边,别有所待的微仰。
左卿辞也不避讳,居然顺势拥住她,在红唇落下了一个吻。
俊男美女依在一起十分悦目,可惜偏有不识相的人猝然扰了柔旖□□。
屋外传来霹雳一般劲声,仿佛是院子的竹扉被人抽开,阿兰朵听出是赤魃的鞭响,面色剧变,立时退后了数步。同一瞬左卿辞以袖拭唇,身姿稍易,从容端正一如平常,暧昧的气氛瞬时无踪。
赤魃一头冲进来,执着粗长的皮鞭,通身的气息简直要烧起来,院内的侍从甚至无人敢通报。
左卿辞倒是很镇定,“见过赤魃大人。”
赤魃根本不理会,并指怒戳,几乎钉上阿兰朵的鼻尖,“你瞒着我就为来会这小子?”
阿兰朵被他空前的盛怒所惊,娇容微变,“我来问一问近日这边可有异常,有什么不妥?”
“好,今日我将这里抽平了,你也无须再劳神耗心思。”赤魃心气狠戾,杀意大盛,也不多言,乌沉沉的长鞭一抽而过,劲力异常可怕,一张木桌登时碎为粉屑。
阿兰朵第一次觉得完全控他不住,抑住心惊肉跳,强自镇定道,“我与公子议事罢了,又没做什么,值得你这般大动肝火。”
赤魃怒火汹然,一臂将阻拦的阿兰朵推了个踉跄,“将下人全赶出去,孤男寡女在竹屋里议事?你当我是傻子?”
赤魃言行粗蛮无忌,连对阿兰朵也毫不客气,左卿辞立刻觉察情形不妙,无形的退了一步,“大人误会了,我――”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黑色的鞭影挟着锐风横掠而至。
鞭风压得呼吸一窒,激起的劲力凌厉如刀,甚至连退步都不能,存心要将他抽为两段。左卿辞知道自己避不开,又不能在此时现了破绽,一咬牙正待硬受,突然一个纤细的影子扑过来。
时间似乎静止了,唯有鞭子击在人身上沉闷的击响。
覆在他身上的柔躯被击得一弹,冲力让两人一齐跌出丈外,她紧紧护着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墨蓝的眼瞳惊人的拗亮,一线血丝顺着唇角静静滑下来。
阿兰朵骇然尖叫一声,直到发现鞭子击中的是一个突然扑出来的女奴,这才缓了心跳,也有了主意,“哪来的孤男寡女,这女奴就在一旁,我真要做什么,还会留她在房中?”
两人谈话的侧厢就是火塘,被一堵半墙遮挡,想是这女奴反应慢了未及退下,见了鞭子仓惶扑出来护卫,正好给了阿兰朵辩解的说辞。
赤魃见一鞭只击中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女奴,大为不快,待要上前被阿兰朵攀住腰,凹凸分明的娇躯紧贴上来。
“你若不信,只管去问外头的人。”阿兰朵情知这时再不着力相求,心上人性命难保,也顾不得面子,娇俏的脸庞多了七分哀怨,若泣若诉,“你为一点误会在这里打杀,旁人怎么看我,我还如何服众当这个教主?”
她这般低声下气还是首次,赤魃手边不由得略略一慢,后一句又说入心坎,顿时减了几分狠辣。
他横了她一眼,当真收了鞭子去讯问外头的奴侍,那些奴侍吓得心神欲裂,道出中原公子有意辞去,这倒是让赤魃颇为意外,也失了再动手的理由,他凶戾的扫了一眼楼内,唤过阿兰朵扬长而去,留下竹楼一片狼籍。
阿兰朵哪还敢违逆,临去时匆匆对公子抛了个眼波,半是安抚半是歉意。
一场劫难过去,四周异常安静,左卿辞低哑的唤了一声,怀中人没有反应,扣着他的细指还带着残留的力道,随着他起身,她身体软软的滑下来。
他的手触过她的背,不自觉的轻颤起来,猩红湿热的血染了半掌,沥沥的顺着指尖淌下。
第106章 从君令
可怕的疼痛攫住了每一分感知,呼吸滞涩而困难,高热所致的混沌让她似醒非醒,一切都不真切。她觉得自己好像跌入某种幻觉,分不清榻边的人影是真实还是虚妄。
直到有人执住了她的手,俯下来看着她,气息是那般熟悉。“云落醒了?”
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俊颜,她的指尖一点点触上他的脸,用了许久才确定他无恙,忽然间放松下来。
“傻子。”停了很久他才出声,“你忘了我有玄明天衣。”
苏云落钝钝的眨了一下眼,她确是忘了,不过玄明天衣也难以化解鞭上沉重的劲力,挨实了他仍逃不过骨断筋折。
他凝望着她惨白的脸,目光掠向她的背。即使有真气护体,她依然被抽得肌肤翻裂,血肉模糊。眉梢仿佛被什么刺痛般一动,他的声音极温柔,“金针封脉的时效过了,会有些疼,你的左胛骨又裂了,不要妄动。”
高烧让嗓子涩疼,她动了动唇,过了很久才挣出声音,“别怕――我会――护着你――”
他静默了好一阵,“哪怕我一点用没有,云落也护着?”
他的气息似乎有些异样,她费力的弯了弯指,触碰他的手,“阿卿――为了我来这――不能受伤――”
不知他想了些什么,只听微哑的声音道,“你叫我什么?”
她有点茫然,神智恍惚不清,眼前的影子越来越暗淡,“――阿卿――”
掌心托着她冰冷的指,弧形的长睫低垂,过了许久,室内响起微语,“阿卿?我是阿卿?”
赤魃的一鞭着实威力不小,如果是普通女奴,大概已殒命当堂。苏云落虽然外伤惨烈,但好在运气护住了内腑,又有左卿辞细致的照料,愈合得比预期要快。一晃过了十几日,她背上的伤已结了痂,痛楚也轻了许多。
谁也不曾提及当日的变故,但都清楚多留一日就多一份危险,苏云落翻来覆去的盘算,怎样也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前两日被左卿辞发现她试图溜去虿洞探查,虽然他罕有的不曾发怒,也没有出言刺责,却连一点空隙也不给了,日头一落她就身不由己的睡去,日上三竿才又被弄醒,全无抗拒之力。
这样好看的人,偏又这样强横,苏云落有点丧气的伏在枕上。
左卿辞正低着头,力道恰好的替她按捏腿上的筋络,侧颜的线条清俊分明,神情专注,苏云落鬼使神差的想起前事,冒出一句,“我记得第一次敷治冰华承露的手法好像不大对劲,后来你也未再用,是假的?”
左卿辞捏压的指下一顿,也不避讳,“不错,那是专用来让你分心的。”
果然是个骗子,她默了一阵,“段衍不见了,是被你杀了?”
左卿辞嗯了一声,她接着问,“既然你是黄泉引,要杀段衍并不算难,为什么还要召集多人前往?”
“杀段衍不难,难的是取图。对蜀域三魔这种修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