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看似安静寻常,却有昭越独一无二的奇景,等闲人还不许来,不过时辰未至,要到月上中天才瞧得出。”
孤男寡女,空林幽湖,对酎到半夜等景?
左卿辞只是微笑,似不曾觉察其中的诡异,“如此说来这景色必定奇丽非常,不可错过。”
阿兰朵为了这一日,特地使了心腹将赤魃勾去寨子里寻欢,怎么可能仅是为让这俊美公子见识风物,她心有计较,连哑女都嫌碍事,随声斥赶到远处。
彤云如火铺了半边天壁,红光在湖面亮了好一阵,终是陷于沉寂,天穹转为了黯蓝。
羊皮风灯早已备好,四周又用艾草熏过,蚊蝇远避,全然无碍夜饮。两人越饮越是融洽,阿兰朵媚态横生,仿佛被酒意所醺,娇躯软绵绵的全不着力,眼看要倚上左卿辞的肩,他自然而然的一俯身,执壶将饮空的酒杯倒满。
盛满的杯盏递过来,阿兰朵扬起玲珑纤手正要接,忽然一条金色小蛇滑出来,迎着左卿辞唁唁吐舌,俊颜一个失惊,险些跌坠了酒壶。
阿兰朵低头一看,一勾指将蛇收了回去,“吓着你啦,莫怕,它不会咬你的。”
被这样一扰,旖旎的气氛顿时淡了,左卿辞尽管未露出骇怕之色,目光仍在她袖口,“这是蛇?这般随身不会妨害主人?”
阿兰朵还真不愿吓着这温文俊逸的公子,“这是本教的圣蛇,极具灵性,只听主人的号令,绝不会轻易伤人。”
左卿辞似乎释然了几分,又有些将信将疑,“原来是圣蛇,怎么看起来与寻常的不太一样?”
“寻常的灵蛇怎么能与圣蛇相较,它是黑神化身,自然不同。”阿兰朵有心炫示,将小蛇又召出来,金色的蛇身盘在纤白的秀腕,一双血翼闪动,极是奇特。
左卿辞凝目注视,口中赞道,“果然是灵物,天生异相,必然有过人之处。”
阿兰朵得意道,“不错,再厉害的野兽,也及不上它的十分之一。”
纤指一振小蛇倏然不见,一只在湖畔觅食的鹫鸟蓦然惊起,瞬间跌落在地面,无力的抽搐。
“圣蛇游走极快,突袭如电,一旦被它咬中,性命就算是被黑神收了。”阿兰朵抬手将蜿蜒归来的小蛇收回,娇容带着倨然傲意。
左卿辞显然被吸引住了,颇为神往,“我听说越是厉害的灵物,越是难于驯养,阿兰朵竟然能让它这般顺服,真是奇了。”
阿兰朵被夸得满心欢喜,“圣蛇唯有教主与继承人有资格驭使,我从小与它相伴,心意相通,只要它在身侧,再多敌人也不怕。”
左卿辞少不得又赞了两句,阿兰朵芳心大好,春意绵绵,瞅着明月初升,正盘算着要让这中原公子再醉一些,忽然山道上传来了蹄声。
密蹄泼风一般,阿兰朵隐觉不妙,踏月而来的骑者已经循着羊皮风灯直奔而来,近前一看,却是满面盛怒的赤魃,“阿兰朵!”
未想到本该在寨子里寻欢的赤魃突然回返,竟像得到消息直扑而来,阿兰朵由不得一惊,
“你跟这小子在做什么!”赤魃跳下马,声音如霹雳。
阿兰朵本有些心虚,但被他当面一斥下不了台,索性娇横道,“我带公子来这里赏景,与有你何相关!”
她一发蛮,赤魃怒火更炽,“原来是赏景不是赏人?那我这就宰了这小子。”
阿兰朵立刻拦在左卿辞身前,气得娇容变色,“我说说话又怎了,你和那些女奴做了那么多脏事,凭什么管我!”
赤魃的脸庞显出几分狰狞,“那又如何,你也没少杀女奴,我宰了他正好扯平。”
眼看他要动手,阿兰朵一急,金蛇倏的从袖中掠出,在地上昂首盘立起来。“他是教中决议迎进来的贵客,岂能和你那些贱奴相提并论,你敢动他,休怪我和你翻脸!”
金蛇拦道,双肋血翼翕张欲扑,咝咝有声,尽管细小如指,却连赤魃也不敢硬闯,他恨声道。“阿兰朵,你可想好了,真要和我破脸?”
阿兰朵虽然怒极,头脑尚清,顿了一瞬敛住情绪,口吻中多了两分娇嗔,“是你不讲理,我不过是看个景,你在这里凶神恶煞的做什么。”
赤魃审时度势,忍下几分火气,冷笑道,“既然如此,你酒也喝了话也叙了,还在这里做什么,陪着他过夜?”
阿兰朵羞恼又起,险些想抽烂赤魃的脸,最终还是按下来,硬声道,“谁说我要留,稍后我即行回转,你若不放心就回去候着,看我今夜归不归。”
赤魃岂会这般容易被打发走,见她松了口,趁势接上来,“山高林密,岂能让圣女独行,我身为护法,有护送之责,正好送你回去。”
阿兰朵知道今夜赤魃必不肯轻去,再纠葛下去更是难看,唯有压了火气转向左卿辞。
不等她开口,左卿辞已然知情识趣道,“阿兰朵大人只管随赤魃护法先行,我在此地赏完风景,明晨自会回返。”
他这般温柔解意,阿兰朵越加不舍,怎奈赤魃在一旁虎视眈眈,冲突起来伤了这玉似的人反为不美,她只得嘱咐几句,怏怏的牵出驮马,在赤魃的催促下去了。
左卿辞全不介意赤魃的恶言厉色,彬彬有礼的和颜目送。
山回路转,蹄声终至消失,他望了一眼天空,负手悠然一笑,“空山静水,星月照林,唯剩云落与我同赏,真是妙事。”
第97章 火中栗
纤影自邻近的树梢无声的落下,神情有些复杂。
左卿辞抬手牵过她,挽至兽皮褥坐下。
“可惜杯子并未多携,这一只已然脏了,云落暂且与我共用一杯罢。”左卿辞将阿兰朵用过的器皿抛至一旁,留了一些未动的瓜果,轻浅一笑,“怎么不说话,难得这一带隐秘无人,一会我吹笛给你听可好。”
秦尘所述的始终萦绕不去,她瞧着俊颜心头紊乱,不知该怎样应对才好,停了一瞬道,“方才那些,难为你了。”
“不过是一点虚与委蛇的套话,不算什么。”左卿辞漫然拂开盏上的浮沫,思虑的是另一桩,“阿兰朵随身的那只血翼金蛇,我似乎曾看过类似的记载,说是幼年必须与星叶相依共存,成年后毒性反而与之相克,你要找的东西只怕不在阿兰朵殿中。”
苏云落怔了一怔,“金蛇是你刻意引出来?”
“我听说神教的教主有灵物护身,用了一点小手段,这一趟出游收获不小。”既然是以圣草方能育养的圣蛇,血翼神教对星叶的重视可想而知,明面上的交换是不可能了。左卿辞沉吟一瞬,语气微凝,“你小心些,这东西连赤魃都忌惮,速度又极快,若中了齿上之毒,我也未必救得了。”
她说不出什么,唯有低声叮咛。“你还是离她远些,惹得赤魃恨上会有危险,万一她对你――总是不好。”
“云落是担心我被她轻薄了去?”左卿辞唇角一挑,拈杯似笑非笑,“说起来她也是个美人,又这般热情,真要投怀送抱,也是一桩美事。”
她静静的瞧着他,“可是你不喜欢她。”
她在树上看得分明,他一双长眸始终波澜不起,温雅浅笑中尽是矫意敷衍,大概也唯有阿兰朵惑于俊颜,全然不察。
他停了一瞬,忽而一笑,“你说天下那么多美人,为何我偏偏喜欢上一个最蠢的。”
这是他第一次直言喜欢,入耳竟然是一片凄柔的酸楚。
“你问我为何而来。”敛去了戏谑的淡讽,他神色淡淡的柔下来,“因为一个傻子快要死了,她笨到被欺侮了连恨都不会,我费了多少心思才让她学会笑,学会主动亲近。”
她的心仿佛被塞了一把砂子,刺刺砾砾的痛。
左卿辞的声音很轻,像一剪微风,“你说,舍不得这样一个傻子,我是不是更蠢。”
她的喉间有些发涩,“我以为你有了更好的――她――”
“沈曼青?她确是聪明。”他笑了笑,云淡风轻道,“可惜我不想当世子,自然也不需要那样聪明的世子妃。”
她默默的望着他,蕴起的泪雾让眼睛越来越潮。他是那样凉薄纵性,素来半真半假,可生死尽头,竟然追来了这样蛮荒的险地,“当时的情形,你为什么不说?”
他的眉梢凝着一点意气,淡嘲道,“解释了又如何,只要触到苏璇,我便一文不值。”
她哽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泪渗了出来。
左卿辞正要开口,视野中忽觉有些异样。
茵茵碧草漫开了一片雪雾,渐渐的渲染了整片缓坡,光华越来越近,连两人身侧的草地也开始变化,一种幽冷的清香弥散开来,地上绽出了无数奇异的花朵。
花瓣带着独特的光,宛如星辉凝成,映得视野都明亮起来。
天上银月一轮,地上星华万千,原来阿兰朵并未说谎,此地居然真有奇景。
天地静谧无声,两人都被异景吸引了。
染着泪的瞳眸映着莹灿的异花,有一种令人神迷的幽丽,他凝视良久,摘下一朵递过去,“传说昭越有随露而生的奇花,一夜盛放,天明不留痕迹,唯独有缘人得见,可巧让我们遇上了。”
花在指间莹然剔透,隔着花是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离得那样近,再也没有神秘多变的疏离。
她的心尖蓦的又酸又软,异常眷恋难舍。
左卿辞敏感的窥出变化,不动声色的诱惑,“云落在想什么?”
想什么?她突然间很想忘却一切,想随他回去长伴长依。可是她说不出口,师父唯一的希望在这里,一放弃就永远成空。
“出教吧,这里太危险。”她最终道出的仅是这样一句,“我会尽量活下来,回中原去找你。”
左卿辞垂了一下睫,举杯啜了一口,温怜转成了轻嘲,“罢了,既然星叶不在阿兰朵殿中,你接下来想探哪一处?”
缱绻温柔的气息突然消散了,她呆了一会才讷讷道,“虿洞,神潭守得最紧,只能放在最后。”
他不说话,自顾自的思索了一阵。
她忍不住道,“还是我在暗中进行比较合适,你在明处,又惹上了赤魃,不宜――”
左卿辞轻讥道,“怕我有失,坏了你的事?”
带刺的锋棱又出来了,苏云落窒了窒,“我怕你出事,这本是我自己的事,不该牵累了你。”
左卿辞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薄恼,“要的就是阿兰朵与赤魃离心,冲突越大越好。”
她一瞬间反应过来,“赤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