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魅  第98页

室山去。给他守护梵行刹土那五千年,工资也不谈了,算我倒霉,这样总可以了吧!”
  无方有预感,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拽住他,不让他去,“今晚先出去打探一下,等明天天亮,我陪你一起进宫。”
  然而当天夜里出奇的宁静,除了下不完的雨,这长安城中,居然没有半点异样。
  街道幽深,石板路被雨水浇淋,泛出银白色的水光。走了很久,偶尔听见一声犬吠,令主顿住脚,心里不痛快,回身把无方抱进怀里,“我一直以为短短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可是我们来中土半年,半年里发生太多事,我才发现日子这么难熬。”
  他热烘烘的,像只小兽似的靠在她肩上。她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以前我修行,莲师常教我看事看两面。也许金刚这一世的功德不在治理江山,就是为了锤炼你。等磨难过了,你能立地成佛也不一定。”
  令主嗤笑,“我成佛干什么,像莲师一样无聊度日吗?再说要拿你当道具,我情愿做妖怪。反正名声坏了一万年,给我个果位,我还不习惯呢。”
  无方只是笑,想起前两天的约定,无限怅惘,“镜海红莲开了,看来是回不去了。不知那个女偶现在怎么样,拿了金累的钱,没给人家办事,想起来真惭愧。”
  令主讪讪的,有点心虚,“金累那件事别放在心上,回去之后给他多捏几个女偶,补偿他。”
  她却一本正经,“人家是为了和情人团聚才来找我们的,你给他多捏两个,让他三妻四妾,当心母金累揍你。”
  令主垂眼看她,她一副固执的模样,他开始感慨,凭自己的智商,居然糊弄了她这么久,真是奇迹!他摸了摸鼻子,悄声嘀咕:“哪来的母金累……”
  无方的听力和视力一样好,她咦了声,“你说什么?”
  令主吓一跳,“我什么都没说。”
  可她还是从他脸上发现了可疑,他心里藏不住事,一有风吹草动就露底。如果金累的事是他策划,那么隐瞒到现在,一定很辛苦吧!她和颜悦色对他微笑,“当初他说身体里面有两个魂魄,我就怀疑,看来看去,分明只有一个。”
  令主纳罕不已,“不可能啊……”他为了保证效果动了手脚,以她的修为是绝对勘不破的。
  她转过头叹气,“怎么办呢,金刚不急于要回兵刃,咱们就没有底气逼他交出瞿如的魂魄。四十九天一满,这壳就没用了,与其浪费,不如先把金累的放进去。等找回了瞿如的魂魄,再设法调换过来。”
  “那怎么行。”令主彻底慌了,金累只有一个魂魄,放进瞿如体内,本尊可就报废了。
  她似笑非笑,“怎么不行?我看可以。都是鸟类,通婚也没有妨碍,就这么定了吧。”
  “不……不……不行。”令主结结巴巴说,“这样太对不起小鸟了。反正金累习惯了一个壳里同居,他可以自攻自受。”
  他越是推诿,越显得心里有鬼。无方憋了半天,终于揪住了他的耳朵,“白准,你到现在还装?那只金累明明是你派来的,你把我当傻子了?”
  令主发现东窗事发了,绝望地捂住了脸,“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那么难上钩呢。魇都满城光棍,你不是不知道,孩儿们都指望我,我肩上压力很重,加上那时候一心想和你洞房,不得不出此下策。事实证明我的计划确实很有效,你让我摸完,马上就和我确立了关系,要是不下狠药,现在还能看不能吃,那我多难受!”越说个头越矮,最后蹲在地上,可怜巴巴仰头看她,“娘子,过去的事就别计较了吧。你看我们现在多幸福,我能撩会干,你也不吃亏啊。”
  她看着那张脸,怒极反笑,“你不是很穷吗,那两袋金子从哪儿来的?”
  令主说:“是九幽客栈的转让金。本来打算让你留下添妆的,没想到你这么老实,又还给我了……”
  他说到得意处忍不住笑起来,气得她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记,漂亮的鞋面上顿时多了个脏兮兮的月牙。
  她不想理他了,转身就走。他在后面一瘸一拐追着,“娘子……娘子……你等等我啊,我又想到个好招式,我们来讨论一下好吗?”
  其实并不怨他,这个人干的离谱的事多了,唯独这件连她都觉得他有头脑。万事有因方有果,要不是他够不要脸,以自己处理感情拖泥带水的脾气,的确不知要虚耗多久。他迫使她做决定,定下了就不再更改,这样很好。她故意装作生气,那个傻子嘴上不说,心里必定很有成就感,她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他的脚步声跟随在后,她侧耳听,还是放慢了步子。回头一顾,发现他忽然顿下了,仰头眺望天际。无方不知他在看什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雨夜的天是墨黑的,看得见雨丝坠落的轨迹。
  蓦然天边跃出一片青色的光,还没来得及问他那是什么,霎那万点流火以倾泻之势奔涌向天的另一头。飒飒的青芒,从头顶飞速越过,数量之巨万,多到令人恐慌。
  “阿准!”她伸手去拽他,四面八方响起凄厉的嚎哭。
  他昂首看着,额角的莲纹慢慢浮现,一路向下蔓延。灼灼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那是煞火。”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每一只煞形成之前都有这样的天象,区别在于规模如此庞大,亿万年难得一遇。
  足够惊天动地,这表明什么?他把她拽进怀里,盖在袖底。远处传来一阵尖利的呼啸,蕴含了无比的速度和力量,飞速向这里袭来。一团巨大的光,在漫天飒踏中显得异常醒目,像飞鸟掠过地面,低空从他们头顶上划过。只是一瞬,他看清光晕中间那张冷漠的脸,分明就是瞿如。
  想追,可是无方在身边,也许是调虎离山,不能不防。那片火光终于去远了,她轻声叫他,他撤开广袖,喃喃道:“我看见小鸟了。”
  她仓惶望向天际,“在刚才的煞火里?”
  他点头,“她好像谁也不认识了。”
  只有魂魄,没有躯体,最终就是这样的结局。无方咬着牙沉默良久,知道一切都是金刚的手段。罗刹王作恶可以找罗刹天,意生身犯事可以找光持上师。金刚呢?他不是谁的附庸,被贬后连死都不怕,还有谁管得了他?
  不能缠斗,也不能离开,这就是麒麟的可悲之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受人指派替人卖命,却是不争的事实。无方定了定神,寒声道:“我去找他,问他究竟想怎么样。”
  令主说好,“逃避不是办法,既然他不念旧情,我就让他这第七世不得善终,看他怎么归位。”
  一个女人引发的恶战,最坏的结果可能是金刚六世功德尽毁,坠入无间地狱,麒麟被真火反噬,烧得魂飞魄散。他们的命运是捆绑的,一个毁灭,另一个也别想逃脱。
  她只得安抚他,“我不是去找他打架,可能迟迟不把金刚杵交给他,他已经心生不满了。我单独去见他,你在宫外等我。”
  令主怪叫起来,“让女人出头,我缩在背后不露面,这算怎么回事?”
  她怨怼地看着他,“你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
  他惊恐万状,“难道你打算委曲求全,让他……”
  话没说完又挨了揍,她气红了脸,“你把我当什么了?”
  令主揉着后脑勺,没敢再出声。这时开口准没好话,思维太跳脱,光是想象一下,就足以把自己吓疯了。


第86章
  心惊胆战的令主跟在她身后,将到大明宫时,他就呜呜咽咽几乎要哭了。
  “你到底打算和他说什么?我告诉你,你想舍身成仁,门儿都没有。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杀遍三千世界,然后殉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快归位了,我不过是只混饭吃的麒麟,他要是舍得他的果位,我也豁得出命去……”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说得无方脑子都快炸开了。天还没亮,这雄伟的建筑群淹没在黑暗里,只有守夜的宫灯疏疏悬挂着,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你猜他现在睡着吗?”她眯着眼说,“如果我入他的梦……”
  “他会轻薄你的。”
  他很快接口,换来她一个白眼。她转过身去,遥望光明宫,“瞿如的魂魄已经出现了,如果他想自证清白,就不能袖手旁观。和花屿的缘分是缘分,和瞿如的难道就不是吗?刚才那些煞火,不知道会引出什么麻烦来。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瞿如就要出事了。”她向他伸出手,“把金刚杵给我。”
  令主不太放心,“你不会乱来吧?”
  她失笑,“我不会乱来,以我的修为杀不了他,傻子才以卵击石。”
  他犹豫了下,把杵递过去,“有点沉,小心。我等你两刻,时间一到就去接你。”
  她说好,化作流光,落在了光明宫前。
  殿里人知道她来,匆匆迎出门。见了她又惊又喜,有些局促地叫了声“无方”。总算不是花屿,他的脑子这刻是清明的。她也不愿意剑拔弩张,微微笑了笑,“扰了陛下好梦,实在对不住。”
  她能来,他求之不得,无措地整整衣襟道:“我在打坐,还没睡……”一面说一面让了让,“你……进去吧。”
  真是奇怪的感觉,明玄的皮囊,背后是另外一个人。然而金刚没有之前见面时的锋芒毕露,看他现在的样子,可以想象他和花屿相处时,是怎样平实而有烟火气的感觉。
  再了不起的人,爱情面前终究卑微。他癫狂时让人恨之入骨,这时却又有些可怜相。迎她进了殿,便不再以明玄的样貌示人,恢复了本相,还是那个威严的金刚。只是眉宇间隐隐显得尴尬,站在那里进退不是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晚来?”他握着两手左右看,指指他的龙椅,“坐吧。”
  皇帝的宫殿里没有迎客的坐具,因为他几乎不需要和人让礼,所以请她坐,除了内寝的床榻,只有这张龙椅最合适。果真是超脱了尘世的神佛,帝王最看重的东西也不在他眼里。无方说不必,“我站着说话就可以。今夜来,是来给尊者送法器。原本应当我家白准进宫的,只是我恰巧有话和尊者说,因此抢了他的差事。”
  虽然那句“我家白准”听着很扎耳,但她能来,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她说来送金刚杵,可迟迟不把东西拿出来,神情看上去欲言又止。他掖手一笑,“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吧。”
  两个人对站着,殿里灯火杳杳,照得整个寝宫都在摇晃。无方道:“昨晚百鬼夜行,长安城中人心惶惶,尊者应该知道吧?”
  他颔首,“这人间本来就不太平,所以我设天星局,专事鬼神事。”
  他打太极是好手,无方自然知道他的能耐,也不和他辩驳,淡声道:“我和白准今晚出去巡夜,遇上煞火漫天,也发现了瞿如的魂魄。尊者,你和瞿如到底一夜夫妻,当初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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