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也是束手无策。
皇帝召见令主,和以往不一样,这次正襟危坐,话也说得简短有力,“洛阳入夜满城鬼灯,隔三差五就发现有少年暴毙,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朕派大理寺查办,毫无头绪,只好请护国出面妥善解决。朕刚即位,人心不能动荡,朝中有朕坐镇,外面的鬼神事,就劳烦护国为朕平定了。”
这本来就是令主的份内,保这天下太平,并不全是为了明玄。罗刹撤出长安后,他曾经对着满城灯火嗟叹,身在其位,他骨子里生来就有这种捍卫正道的本能。洛阳是长安陪都,洛阳大乱,势必会累及长安。所以他领命后没有多言,出宫便直奔向东,心里知道这只是一个开端,往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明玄在朝的几十年岁月,对于梵天上的神佛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这个自由惯了的人,却要无尽的奔忙了。
令主和璃宽茶出去办事,飞来楼里就只剩无方师徒。无方没事可做时,以前荒废的课业也会重拾起来。点一炉香,盘一串菩提,边上瞿如狠狠盯着她手上的金钢圈,“师父那个圈子不是已经丢了吗,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她阖着眼,念完一卷经才回答她,“莲师又赠了我一个。”
瞿如听后哂笑,“莲师多情,果然名不虚传。”
灯下的美人虔心礼佛,香烟袅袅后眉目如画。她试探着靠近半步,“师父,令主出门怎么都不说一声,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无方没有答她,他把乾坤镜给她留下了,让她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短片,当然最要紧的是能够追踪到他。
瞿如见她不说话,料定她自苦,不好回应,心里暗暗欢喜,再接再厉道:“师父,最近我发现令主老是偷偷看我,那眼神里似乎有些别的什么含义。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说出来又怕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加上那天我回来,他就拽着我的手不松开……师父,令主他该不是对我……”
结果修行中的人依旧充耳不闻,隔了很久才抽空道:“你别多心,他看你,是因为你越来越丑了。”
瞿如噎住了,摸摸自己的耳朵尖,脸上露出了恼恨的表情。
静谧的夜,血液在血管里欢快地流动,那种声音震耳欲聋。她咽了口唾沫,视线落在无方雪白的脖子上。煞修身,这具皮囊对于嗜肉的人来说,简直像全素宴后唯一的一道荤菜,靠近了就有一股悠悠的清香,直往鼻子眼里窜。她舔舔唇,忌惮金刚圈的威力,犹豫良久才走近一步。不敢轻举妄动,直愣愣观察了很久,什么异常都没有,方缓缓举起手。
灯火葳蕤,照出墙头上利爪的黑影,悬在美人头颅的正上方。火光一颤,爪尖化成尖细的杵,慢慢降落,朝那纤丽的身影压了下来。
第80章
半空中忽然传来奇异的锣点声,当当地,一波接着一波。紧随其后的是铺天盖地的梵声,成千上万沙弥诵经的法潮,像倾倒下来的巨塔,把一切妖魔鬼怪都镇压住了。
那尖杵重又变回了鸟爪,变回人手,瞿如紧紧扣住自己的脑袋,大声尖叫起来,“师父……那是什么?”
入定的无方慢慢睁开眼,向上看,空空的禅房里金芒涌现,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从满室辉煌里显露了出来。额上一点朱砂明艳,身后圆光照耀万里,两根胖厥厥的手指,抹了一下上翘的小胡子,“无方爱徒,别来无恙啊。”
无方大惊,忙肃手向上叩拜,“师父乍然驾临,无方不胜惶恐。”
“惶恐什么,本座就是路过,正好来看看你。”莲师秀长的眼睛庄严地左右看了看,“白准不在?巧了。”
无方脸上略微僵了下,俯首应是,“洛阳城中不太平,他奉皇命,出去拿妖去了。”
莲师听后脸上浮起了一点惆怅,“如此俊美无双、风华绝代、足智多谋、心地善良的麒麟,入世后要听从差遣……”摇摇头,“时也,运也。”
无方显得有点木讷,“师父纡尊,是来点拨弟子的吗?”
莲师说不是,“你跟了白准,是你最正确的抉择,没啥好点拨的了。实话和你说,过去千年的修行,都不及这桩婚姻来得造化。本座推算过你的运势,日后成就无量,有享不完的十万年鸿运。”
“真的么?”无方大喜过望,“多谢师父。”
莲师摆了摆手,表示小意思。略顿了下,又幽幽道:“不过目前有点坎坷,小人窥伺,恶鬼垂涎,前进路上总有绊脚石,等越过去,前途自然光明一片。我刚才立于三千红尘之上,看见这中土乌云覆顶,想起你呀,有点不放心。”一面说,目光一面调转向屋里的另一个人,“噫,这瞿如鸟怎么越来越丑了?上次来吉祥山我还说她耳朵难看,今日一见,连嘴都尖了。”
瞿如惊骇地摸摸自己的嘴,那慌张的神情,是面对天敌时特有的反应。她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低头道:“小妖学艺不精,最近疏于修行了。”
莲师咂了咂嘴,“那不行,妖有劣根性,你不向佛,怎么能够修成正果呢。”复又对无方笑了笑,“本座今日拜会欢喜佛,从他那里得了两个好东西,正好你和徒弟都在,就送你们吧。”
说完从指尖弹出两个赤色的光点,杳杳飞过来,没入了无方和瞿如的身体。无方很稀奇,追问究竟是什么,莲师笑得高深莫测,“欢喜佛嘛,还有啥好东西?留着吧,日后能感受到较之以往十倍的快乐。啊,本座最近闲得慌,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再来看你的。中土罗刹还未打扫干净,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当初本座渡化罗刹天,可一点都没手软,现在我不管人间事,那些邪祟不会以为我不中用了吧?其实我都看着呢,谁要是动了我的爱徒,本座也不介意入尘寰走一遭。”
神佛在头顶上,嗓音回荡着,嗡嗡作响。瞿如心里急跳,有种续不上气来的感觉。忽然莲师点名,“瞿如鸟。”她一凛,忙合什道是,上首的大佛和煦地吩咐:“你要好好照顾你师父,你看另一个徒弟都当上皇帝了,你在她门下时候长了,说不定能飞升变凤凰。”
瞿如呆呆地仰着脖子,觉得今天的莲师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看作风,和两万年前没多大差别,这样都能成佛,三足鸟变凤凰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莲师挥一挥衣袖,走得很潇洒。满室霞光散尽后,瞿如才松了口气。看看座上的无方,她好像也不太明白莲师此来的用意,转头望外面天色,“什么时候了?”
瞿如说已经过子时了,“当佛就是好,半夜三更想来就来。”可惜好时机一去不复返,今晚是动不了手了,只有等下次。
站了一会儿,仔细感受一下,莲师送的东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撑着膝盖问无方,“欢喜佛的好东西到底是啥?”
无方唔了声,“等你找到个两情相悦的人,自然就知道了。”
瞿如有点慌,“难道是春药?”那她这种暂时要吃一阵子素的人怎么办?会不会因饥渴造成生命危险?
灯下的无方笑得腼腆,“阿茶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可以考虑一下。”
提起那只蜥蜴就倒胃口,同性爬虫对你有意思,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瞿如推搪了几句,回房去了,她走后不久一个身影从窗口跳进来,伸手捏了一下无方的下巴,“有好戏看了。”
无方不由叹息,“接下来怎么办?”
令主舒展身姿,在她旁边的重席上躺了下来。结结实实伸了个懒腰,四仰八叉道:“来回奔忙,累死本大王了。刚才那东西的意图,你都看出来了吧?罗刹进了瞿如的躯壳,不知这回明玄又在打什么主意。”
无方很着急,先前令主和她说这个,因为她道行不够,看不破,有些将信将疑。今晚设了个局,真伪果然是验出来了,可真正的瞿如到底在哪里?
“她是被明玄接进宫的,现在她成了这样,他不可能不知道。瞿如是不是遭他暗害了?”她白着脸喃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们这些人,从来没有一个对不起他。”
令主望着屋顶冷笑,“这世上有些人作恶,是不需要理由的。皇位到手了,天定的明君,随便治理治理就是一片大好河山。春风得意,还缺什么?缺个女人,所以他要和我抢……”越想心里越不痛快,蹬着两腿抱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说黑麒麟不祥了,因为我克不了别人,只能克自己。别的麒麟辅佐的君王都是正常人,我辅佐的是一个走火入魔的妖佛。”
这话没说错,可命里注定的,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只有盼着明玄早点死了,曾经风雨同舟过,弄成了这幅境地,不知道是谁的错。无方虽然有点伤感,但也不为她和令主合谋的兵来将挡感到后悔。只是令主变幻成莲师,恐怕有点不大好。她怯怯看了眼外面的夜空,冷月如钩,月旁两颗明亮的星,既像笑靥,又像眼睛。
“让师父知道,恐怕会不高兴。”
令主倒看得开,“莲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我也没借他的名头干坏事,不过震慑一下鬼魅罢了。他们可以一次又一次化形来接近咱们,就不兴咱们礼尚往来?”
莲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令主对神佛的心胸可能有点误会。
那厢越量宫里的莲师正蹙眉摇头。
视线落在殿外的祥云上,莲师怏怏不乐,“本座活了多少年,具体的连本座自己也记不清了。修行渡世,历劫飞升,少说也有千万年了,从来还没有一个人敢假扮我。今天……今天被人冒充了,冒充就冒充,至少变得好看一点吧。结果那么胖,还加了两撇小胡子,确定不是在黑我?“
智慧空行母半垂着眼,捏着手印道:“胖点富态,小胡子稳重里不失俏皮,座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莲师怀疑自己的空行母可能已经被白准收买了,他不屈地申辩,“别的都不谈,他曲解神佛的本意,就是大恶。什么俊美无双、风华绝代……本座有这样评价过他吗?还有,我和欢喜佛从来不来往,他居然弄出个礼物,还什么十倍于以往的快乐……”
这个确实有点过分,智慧空行母想安慰他一下,“座上……”
结果还没来得及出口,莲师满脸希冀地看着她,“你说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智慧空行母都愣住了,原来他纠结了半天,计较的就是那个吗?如果不是飞升时定向分配给他做护法,她差不多产生了辞职的冲动。这个上司的从业资格真的该好好考核一下,佛国无拘无束的生活,养成了他随性的脾气。自从白准和艳无方成亲那晚起,他就白天睡觉晚上精神奕奕,再这么下去殿上的弟子们都要受不了了。
智慧空行母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憋出了两眼的泪,“这个弟子也不清楚,座上好奇的话,可以当面问一问麒麟。”
“不不不,”莲师摆手,“他冒充神佛,罪大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