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第41页

,虽然不至于分庭抗礼,但见了面总是冷着一张脸不搭理。沈涵净从小就习惯了看她唯唯诺诺的狗腿样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有事没事都要讽刺几句,这回,也无非是借题发挥。

沈涵清却不再秉持“沉默就是最大的轻蔑”,而是正面迎敌:“这就要成笑柄?那我家的笑柄可多呢,比如,有人都没许亲,八字还没一撇,就心急火燎地绣鸳鸯枕,缝合欢被,传出去不更是大笑话吗?”

“你这个贱人!”沈涵净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痛叫,丢下手里的针线就朝沈涵清扑过去。

对着绷架迟迟不下针,又不知神游到何处的程绮玉就坐在两人中间,差点被暴怒的沈涵净撞倒。还好俞宛秋眼尖,左手扯着纹绣,右手一把将她拉过来,然后紧走几步退到门外,这才险险地避开了“战场”。

沈涵清亦后退一大步,嘴里却没停,继续尖牙利嘴,火上浇油:“那鸳鸯枕、合欢被的颜色都很鲜亮,放久了就不好看了,别怪小妹没提醒,姐姐,你可要抓紧时间相亲那。”

“贱人,你找死!”气红了眼的沈涵净顺手捞起一把剪刀,屋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连原本缠在一起劝架的沈涵翠和杨淑云都唬得松了手。

闻声赶来的薛凝碧在门口厉声喝止,沈涵净就跟疯了一样,什么也听不进,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剪就扎,沈涵清伸手一挡,衣袖处立刻渗出了血迹。

俞宛秋于惊慌中却看得分明,沈涵清明明可以逃走的,她站的位置离门口不过一两步之遥,她却一动不动地等着沈涵净冲上去。

也就是说,她是故意让沈涵净刺伤的。

都动了“凶器”,还挂了彩,这可就不是姐妹之间争争嘴的小事了。不只老太君,连沈鹏夫妻都惊动了,一起从前面的清晏馆赶了过来,齐聚在老太君的乐寿堂里关门商议。

沈府既然打算送沈涵清入宫,她在家里就是“国宝大熊猫”似的一级保护对象,这个时候让她手臂受伤,就成了不可饶恕的行为。二太太再心疼,也无法替女儿求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几个老妈子押着进了沈家的祠堂闭门思过,罚一天一夜不许喝水吃饭。

沈涵清裹着伤布躺在自己床上,看老太君领着包括沈鹏夫妻、沈鹤夫妻在内的一干“大人物”走进来,立刻哭倒在床下说:“老太君,您要是真想救清儿,就把清儿送到西郊的别苑去吧,要不然,还等不及进宫,清儿就被她弄死了。”

“别胡说”,老太君和沈鹤夫妻一起怒斥。

“清儿没胡说”,沈涵清挽起袖子,指着手臂上仍在渗血的伤处说:“当时她的剪刀是朝着清儿的脸和脖子来的,如果不是清儿用手臂挡着,现在不是已经破相,就是已经被她捅穿了脖子。”

她一面说一面演示当时的场景动作,看老太君的脸色越来越青,二太太几乎咬碎了银牙,可也不敢出声为女儿辩护什么。

沈涵清见老太君不答允,又提出了新建议:“要不,就让清儿搬到徐尚宫那儿去吧,本来清儿就是由她引荐给公主,再由公主亲自圈定的人选。等到要进宫的时候,也麻烦徐尚宫送进去就是了。”

“越说越离谱!你是沈家的小姐,又不是徐尚宫的养女”,一直没出声的沈鹏都忍不住发话了,沈家送女入宫是沈家对皇上效忠,怎么能让给徐尚宫抢了这个功劳去。

“可清儿再住在这里,性命堪忧啊。”沈涵清膝行到沈鹏脚下,攀着他的衣袍大哭着说:“伯父若真的心疼清儿,就把清儿收在膝下吧,只有这样,四姐才不敢乱来,清儿这条小命,或许能保住。”

程夫人冷眼旁观了半天,到这时才闹明白是怎么回事,敢情他们夫妻俩竟被一个小女孩绕进去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她会坚决反对,是因为料准了沈涵清无缘世子妃。但现在沈涵清要进宫,能不能得宠就难说了,也许皇上吃惯了大鱼大肉,又想吃点清粥小菜呢。

不管怎么说,这事于她都是有利无害。沈涵清不得宠,她不过多了个挂名女儿,又不用费米粮;一旦得宠,对她丈夫的仕途就大大有益,还能看二太太吃瘪,单是这一点,就让她心动。

于是她伸手把沈涵清拉进怀里,掏出手帕为她拭泪,笑容满面地说:“伯父伯母正愁膝下空虚,只要你不嫌弃,回头我就叫绿竹收拾一间屋子,你在这边住腻了,随时都可以搬过去。”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六十章 一波三折

沈涵净并没有真的被关一天一夜,那日才刚擦黑,就有仆妇跑进乐寿堂给老太君报信,说四姑娘昏过去了。

二太太立刻一声儿一声肉地哭了起来,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往祠堂跑。老太君也有些后悔,到底是她疼了十几年的孙女儿,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种苦头。当即收回成命,让人把沈涵净抬回房里,又是请大夫又是熬汤水,忙了半晚上才消停。

沈涵净是真昏还是假昏,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第二天早上,当她去老太君屋里请安兼请罪时,她提出的一个要求却让二太太真的昏了过去。

沈涵净说,她要进宫选秀去。

二太太怎么可能应允?她盼了十多年才盼到的女儿,唯一的心肝宝贝,要是去了那个“从此见不得人”的地方,她不是等于没女儿了?

老太君、沈鹏、沈鹤,沈湛……沈家有话语权的人几乎全投了反对票,这很好理解,要让俞宛秋表态,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投反对票。就沈涵净那娇生惯养的性子,有勇无谋的脑子,真进了宫,祸害自己不说,还会带累整个沈府。

沈涵净的冲动型人格再次发挥了无与伦比的效力,当天晚上,她竟然自杀了!

当然是自杀未遂,据说燕儿丫头立了头功,把脖子已经伸进套环里的小姐给救了下来。二太太反穿着沈鹤的中衣,赤着脚抢进房里,一把抱住“劫后余生”的女儿,直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下整个沈府炸了锅,一晚上人声鼎沸,连住在山水园的俞宛秋都被惊醒了。兰姨蹭到月亮门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惊疑之下,竟异想天开地问:“不会是沈家犯了事,皇上派人来抄家吧。”

俞宛秋笑嗔道:“怎么可能,你当抄家是过家家啊,说抄就抄,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

话虽这样说,心里也有些没底,想起某位霸王临走时说过的话,朝院墙外试着喊了一声:“长生?”

星月下,一个黑影临空而至,半跪抱拳道:“姑娘有何事吩咐?”

兰姨唬了一跳,几步踉跄,俞宛秋一面过去扶住一面对戚长生交代:“你去前院打听一下,看沈府出了什么事,半夜三更这般吵嚷。”

“是”,戚长生领命而去,很快就得知了原委转来回禀。

既然使唤了人家的手下,就不得不问候两句:“你家主子现在人在哪里?快到南府了吧?”

戚长生答道:“还没呢,船上有几位客人,一路游山玩水的,走得慢。”

“哦”,她也没别的话好说。

戚长生却主动告诉她:“那几位贵客都是太妃和王妃邀请的,有的是太妃的侄孙女,有的是王妃的侄女,听说她们要在南府住大半年呢。”

俞宛秋没吭声,只是挑眉看向他,眼里浮现出了一丝兴味。

像戚长生这种身份的人,应该是口风极严的,决不会平白无故地说闲话,扯是非,尤其是主子的是非,他会说出这番话,必有缘故。

戚长生却只想点到为止,很快就把话题转到:“夜深露重,姑娘体弱,不宜久立庭中,属下这就告辞了,姑娘早点歇下。”

“好的,辛苦你了”,俞宛秋也不会缠着问什么,马上点头放行。

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难道戚长生的目的,是为了引出她的危机意识,好早点向那霸王投降?

回到室内,几个丫头开始竞猜:“沈涵净连上吊都用上了,这下沈府该换人进宫了吧。”

俞宛秋摇着头说:“不见得,要我是沈府的当家,情愿她死在家里,也不愿她死在宫里。”死在家里只会死一个,死在宫里搞不好要死一片,沈涵净确实有毁家灭族的潜力。

知墨啐了一口道:“她舍得死才怪!不过是和燕儿装神弄鬼演了一场戏,一个说‘投缳’,一个说‘绳下救人’,谁看见了?”

素琴慢条斯理地提出质疑:“不会吧,若真只是演戏,沈府怎么会闹成这样。”

知墨仍坚持“演戏说”:“她们既然要装,就会装得很像,比如,在脖子上勒出红印子,甚至在裤子上弄出‘走水’的痕迹。”

茗香不解地问:“什么是‘走水’?”

素琴小声告诉她:“就是尿裤子。”

俞宛秋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和茗香一样觉得又好笑又恶心,不信娇贵如沈涵净肯做戏到这个地步。

但事实是不容置疑的,几天后,沈府的当家中有几位改了口风,同意让沈涵净入宫。理由是,她比沈涵清漂亮,也是货真价实的嫡女。宫里的人何等精明厉害,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的,没人会把一个临时过继的“嫡女”真当成嫡女。

于是府里明显分成了两派,老太君和沈鹤、沈鸥等人支持沈涵净,沈鹏和沈湛父子则支持沈涵清。

按理,沈鹏是现任威远候,沈府的大家长,他说的话应该具有决定性意义,奈何老太君一改初衷,力挺沈涵净,他拗不过自己的母亲去。

于是这事呈现出了胶着状态。

既然意见不统一,相关事宜一概缓行,沈涵清的嫡女梦再次搁浅了。

当山水园里的人再次就此事竞猜时,俞宛秋说:“看着吧,最后肯定还是沈涵清入宫。老太君和沈鹤都不见得是真支持沈涵净,不过做做样子,省得二太太母女闹腾。”

只要是脑子没问题的,谁会支持沈涵净那颗爆豆入宫?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六十一章 突来惊喜

因为沈府这段时间“风起云涌”,事故不断,大伙儿每天兴奋异常,注意力全被沈家姐妹的戏份给吸引去了,都没空关心别的。待俞宛秋再次对着晨光,展开薛凝碧给的那块双面绣手绢时,才发现上面又多了几个破洞。

敢情这薛氏双面绣也跟沈家的内政一样,漏洞多多,平时都掩盖在花团锦簇的表象下,一旦摊到阳光底下一照,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俞宛秋忍不住对着破手绢发笑:“幸亏只隔了几天,要是半年没看,再拿起来时,不知会不会已经变成了筛子?”

心知薛凝碧看到她好不容易才捣鼓出来的作品变成了这样会很郁闷,但技术问题不能讳疾忌医,否则照这样绣下去,只会多增加一些废品。

这可不是小事,作为赠品的手绢上出现几个破洞没什么,要是高价出售的商品也出现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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