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第11页

谁去?可不只有守在家里。”

这话一出口,在坐的诸位或埋头喝茶,或假装看窗外,全场鸦雀无声。因为对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孩说这些话,委实有些刻薄,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接腔了。

俞宛秋感到了一种深切的无奈,看来不只是沈涵净,连二太太都对她有了敌意。二太太以前顶多只是不搭理,遇事有些怠慢而已,现在则是明显的针对了。

究其原因,有母女同仇敌忾的因素,也有上次老太君中风时两人结下的梁子。

老太君沉默了一会,开恩发话道:“既如此,要不,你明天也跟我们一起去吧,以后别再说在京城住了五年,却没见过京城。”

俞宛秋暗自掂量老太君的话,比上一次,算是多了一点诚意,但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说:“多谢老太君,宛秋也很想去的,可安南太妃的寿诞是喜庆事,我带病去终归是不好。还是等下次吧,下次要再有出门走亲戚的机会,便是老太君不带,我耍赖也要赖着去的。”

老太君果然笑出了一脸皱纹:“那好,下次一定带你去,叫赶车的在街上多绕几个圈子,让你把街景看个够。”

“多谢老太君!”俞宛秋尽量让自己露出又感激又欣喜的笑容。

兰姨趁人不备在后面猛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俞宛秋没做声。

从乐寿堂告辞出来,才转进穿堂,眼瞅着四下无人,兰姨便急急地问:“姑娘,你为什么不应承跟老太君去呢?明明就没病。”

俞宛秋瞅了她一眼,又伸手摸了摸被她掐过的地方,小声说:“你仔细琢磨一下老太君的话,再看看在座诸人的眼色,就知道为什么了。”

兰姨回想了一下,咕哝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呀。”

俞宛秋只好一句句给她分析:“老太君是什么人,她要谁做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用得着问‘你跟不跟我们去?’,‘要不,你也跟我们去?’,这明显就是试探好吧。”

兰姨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姑娘说的有道理。只是她盼了这么久才盼来这样的机会,一听到老太君开口相邀就激动起来,只想让姑娘赶紧答应,就没注意听话里的语气。

俞宛秋见兰姨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安慰她道:“这样最好,府里的人把我跟那个混帐世子编排成那样,我要是去了,又不知编出什么新闻来。瓜田李下,避嫌都来不及了,我还自己凑上去,不是找死么?”

“姑娘,真是难为你了!”兰姨眼中渐渐冒出了水光,看迎面有人走来,忙擦掉了。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十五章 林氏来访

三月三十一日早上,俞宛秋已经基本上把祝寿这码事给忘了,很放松地睡了个懒觉。

这天本该是上学的日子,因为沈府的小姐们都走亲戚去了,家学便停课一天。平时不觉得睡眠可贵,一旦变成学生,偶尔偷得一个懒觉,就感觉到幸福了。

翻过身正打算再睡一会,却有客到访。

来人是昨天在老太君屋里说过话的林氏。

林氏身高最多一米五,比十三岁的俞宛秋还矮了半个头,但长得非常可爱。从东路的宅院到山水园差不多是从最东头走到最西头,林氏走得小脸红扑扑的,真的很像小苹果,若不是她梳着已嫁妇人的发髻,根本不像少妇,倒像个未出阁的女孩儿。

俞宛秋让她先在客厅坐着喝茶吃点心,自己抓紧梳洗,待走出房门时,就见林氏兴冲冲地对她说:“我是特地来带你出去玩的,你快吃点东西,免得等下饿。不过路上买也可以,去朝阳门的那条路食铺多着呢,正当令的有榆钱糕、小豆凉糕、豌豆黄和艾窝窝,其他包子馄炖烧麦就不用提了,你要吃什么口味的都有。”

俞宛秋仓促之间只能问她:“我们去哪儿玩呢?”

林氏兴致高昂,眉飞色舞地说:“当然是好玩的地方了,哎呀你叫她们快点收拾啦,我又不会害你。”

俞宛秋当然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大概是昨天听说她五年未出过府门,起了恻隐之心,所以想带她出去开开眼界吧。可她跟这位沈家三少奶奶实在是不熟,就这样跟她出去,合适吗?

所以她还是很谨慎地问一句:“那我们以什么名义出去呢?”

林氏说:“去东岳庙上香,要不就干脆说回娘家吧,我也确实有一阵子没回了。”

站在林氏后面的丫头娇杏嘀咕了一句:“上个月才回去过,奶奶小心太太回来问起。”

林氏的丈夫沈潜是沈鹤的妾室毕氏所生,二太太刘氏是嫡母,所以这里说的“太太”应该就是指二太太了。林氏回头瞪了娇杏一眼:“她问起我也有话说,就说我娘想我,派人来接我,她又不在家,难道我还去安南王府请示她不成?”

娇杏兀自噘着嘴嘟嚷:“太太昨晚派人问你今天要不要去喝寿酒,你说不去;等太太走了,你偏又出门。你自己说,叫太太怎么想呢。”

林氏爱笑的苹果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豫之色,悻悻地说:“她爱怎么想怎么想,什么带我去喝寿酒,还不是就想在人前摆婆婆谱。她坐着吃酒,我和大嫂在后面站着立规矩,要等她吃得七七八八了才轮到我们入席,那时候菜早凉了!”

俞宛秋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沈家女人之间的矛盾,她没有插嘴的余地,容易惹祸上身不说,她也实在没什么兴致。家里人口多,四世同堂,再加上妻妾争宠问题,真真正正地一地鸡毛,要扯起来只怕几天几夜都扯不完。

如果访客是沈渊的妻子文氏,这些话也许会让她十分警惕,因为有可能是故意这么说,好引出她对二太太的不满之辞。增广贤文里有一句话,“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她的处境已经够微妙了,千万不能再卷进沈府主子们的恩怨里。

可林氏这么天真烂漫的人,让她实在起不了忌惮之心。当然最主要还是,林氏的丈夫是沈鹤的妾室所生,二太太只是她的挂名婆婆,她撇开自己的正经婆婆跟精明厉害的二太太一条心的可能性不大。

虽然如此,俞宛秋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方法:只是微笑着倾听,不发表任何意见。

林氏发了几句牢骚,没得到响应,也就打住了,继续游说她:“走吧走吧,趁现在天还早,庙里还没那么挤,我们早点游完早点回来,也免得跟她们碰上。”

俞宛秋便看向兰姨,从内心深处来讲,她肯定是想出门的。关在一座园子里五年,每想到这个数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熬过来了!要是在现代社会里,这是不可想象的,若放到美国去,邻居可以告到警局,说有人圈禁孩子,剥夺他跟人交往的权力和接触社会的机会,警局不但会受理,还会提起诉讼。

在古代,就变成很正常的事情了,只除了这位经历比较特殊的三少奶奶有点看不下去。

兰姨还没表态,茗香已经忍不住怂恿:“姑娘,难得三少奶奶盛情相邀,你就去嘛。最近好多事都不顺,也该去东岳庙拜拜,求东岳大帝保佑姑娘事事平顺。”

兰姨斜了她一眼:“明明是你自己想去,就会拿姑娘当幌子。”

茗香悄悄拉了拉素琴的衣襟,这位一向最稳重的大丫头也笑着劝道:“姑娘就当出去散散闷也好,整天关在屋里,人都关得没精神了。”

一时纹绣、知墨都加入了劝说的阵营,最后兰姨发话道:“好好好,你们都去吧,留我这个老婆子在屋里看着就行了。”

知墨见兰姨允了,眉开眼笑地奉承她:“哪里有老婆子?兰姨你还年轻得很,要去大家一起去嘛,你还不是好几年没出门了。”

兰姨摇着头说:“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车里也坐不下那么多人。”

这时林氏道:“没关系的,叫他们套两辆车子,我跟俞姑娘的那辆车里也可以带两个丫头,其余的人坐一辆,应该是坐得下的,我只带两个出门就够了。”

兰姨忙说:“那怎么行呢,侯府的少奶奶出门,至少要带四个才像样子。前面坐四个,后面坐六个,再不能加人的。”

林氏还要劝,俞宛秋已经开口了:“那就麻烦妈妈在家里看门,我们去上过香就回来。”

她知道兰姨是不放心唱空城计,她的卧室里可是锁着十万两银票呢,要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摸去了,她哭都没地方哭,说出来还会惹人笑话:“你一个在亲戚家寄食的小孤女,哪有十万两银票,不是做梦捡到的吧?”

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想得到她手里肯定有钱,而这,又无形中带来了危险,所以,兰姨还真的不能走。

刚把跟去的人数敲定下来,娇杏又兜头泼下一大桶冷水:“今儿府里老太君带着那么多人出门,府里的车子只怕早都派出去了,哪里还有车子?”

林氏一楞,她似乎直到此刻才想到这个问题。可她专程上门邀人出行,等人家答应了,又来句“不好意思没车子”,那不是耍着人玩吗?她也丢不起这个脸,遂发话道:“你这就回去,叫老张到外头去赁两辆车子,要两匹马拉的大车子,叫他紧着点,说奶奶姑娘们都在等着呢。”

娇杏还要罗嗦什么,吃了林氏一记冷眼:“还不去?”

俞宛秋忙表示可以等下次有车的时候再去,看林氏态度坚决,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十六章 狭路相逢

东岳庙在京郊二里开外,平时仅朔望日,也就是初一、十五才开门。但每年的三月下旬会开庙半月,因为三月二十八日是东岳大帝的诞辰。

托林氏的福,俞宛秋终于走出了沈府的侧门,看到了京城的景致。进府时年纪尚幼,身体又差得可以,哪有闲心看街景?记得好像是坐的青布轿子,晃晃悠悠把她颠得直呕酸水。当时还自嘲,果真是劳碌命,以前坐上窜下跳的破公汽都没晕过车,现在坐轿子反倒晕上了。

这次坐马车却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看来那时候确实是身体太虚弱了。

林氏一路上指给她看各种建筑,如钟鼓楼、戏楼、衙门、会馆、牌坊以及显贵豪宅。其中最让俞宛秋感兴趣的就是钟鼓楼了,原来她每天在府里听到的钟声和鼓声是从这儿传过去的。

古时的人没手表,日晷、漏刻之类又不方便携带,于是便有了专司报时的人,白天撞钟,晚上打鼓,每隔一个时辰报一次,难怪有个词叫“晨钟暮鼓”。

一路说说笑笑,中途还停下来买了几大包点心,等到东岳庙时,已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

东岳庙很大,远远望去飞檐层叠,殿宇巍峨,也不知有多少房子,游人摩肩接踵,一看就知道香火很旺盛。

供奉东岳大帝的正院早就挤不进去了,洗目池边也是里三层外三层,林氏便拉着俞宛秋去了后面的配殿。走过月老庙时,俞宛秋硬是被她推了进去,又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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