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在内屋中,他在耳房里脱了外袍,稍稍松了松衣领,而后洗漱,让酒意退散些,他自己也清醒些。
等差不多时候,又换了一身干净的喜袍中出了耳房。
陈翎的饭量不多,他出来的时候,陈翎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新婚当晚图吉利,饭可以少用,但剩余的合卺酒最好饮完。方才洞房礼时两人各饮了一大杯,壶中应当还剩大半壶多些。
沈辞伸手去够酒壶的时候,见壶中空了。
沈辞微讶。
抬眸看向陈翎时,见陈翎脸色有些泛红,沈辞才反应过来,“你都喝了?”
应当是怕他喝了一下午的酒,还沾酒气。
陈翎轻嗯。
沈辞看向方才的酒壶,那也不少……
陈翎眼中有醉意,“还有一杯。”
合卺酒,他也要喝,她留了一小杯在身前,是给他的。只是她言罢,他还来不及伸手,陈翎纤手端了杯盏,缓缓饮了下去。
而后放下杯盏,略带醉意的眸间看向他,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和动人心魄。
他心跳加速,喉间也忍不住微微耸了耸。
他知道那杯酒是他的。
也知晓她是故意的……
吻上她唇间,佳酿似蜜,他不嫌多。他一手撑在椅背上,一手揽上她的腰,慢慢将酒尝完。
他松开双唇,但唇边还是贴上她唇边,沉声道,“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安置吧。”
她轻嗯一声。
他抱起她,像早前时候,又似同早前任何时候的都不同。
这是他同她成亲的日子,他们有整整一晚的时间,可以名正言顺得在一处,然后相拥而眠,不必担心晨间离开,也可以到明日黄昏再起都没人叨扰。
无论早前如何,今日是他们新婚。
新婚当与早前都不同。
他眸间微微沉了沉,放她在喜床上坐下,剩下的桂圆花生咯吱作响。
他放下她,然后担心单膝跪下,伸手耐心替她摘下脚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婚鞋。
陈翎看他。
他一直低着头,没看她,脱了一只,又去脱另一只,也安静得没说话。
她也不扰他,只是想起淼城那晚,他说要侍驾,她特意逗他,还有脚尖轻轻点上他胸前……
两人似是都想起那时候,怦然心动,短暂怔忪,沈辞而才又抬眸看她,“我替你宽衣?”
陈翎看他:“……”
他伸手解开她衣领,外袍方才就脱下了,是中衣,而后是里衣,再而后,是那枚绣着如意花卉的墨绿肚兜,同滑至手腕处的大红喜袍和莹白肌肤形成鲜明对比。身前是墨绿色的肚兜,身后除了颈边的系绳便是空的。
他伸手揽上她,如最上好的丝绸柔软而顺滑,他指尖抚过之处,她眸间颤了颤,墨绿上的如意花卉跟着轻轻起伏着,他沉声道,“阿翎,你好美……”
绮丽而暧昧的氛围下,他指尖抚上她颈后,她呼吸似是都屏住。倏然间,墨绿色的绸缎滑落至床下,她下意识伸手去扶滑在手腕处的衣裳,但他双手握住她手腕,她脸色倏然涨红,看她的时候,他眸间的深邃漆黑若夜,她脸颊越发滚烫,想动弹,他握住不让。
“沈辞。”她轻嘤,他温柔笑她,“叫我什么?”
她喉间咽了咽,“夫君……”
他轻嗯一声,满足看她。
陈翎轻叹,“你,还没看够吗?”
她不由垂眸,避开她视线。
他轻声道,“嗯。”
陈翎咬唇,“你又不是,没看过……”
他温声道,“不一样,阿翎。我要好好记住,今日是你我新婚。”
她微怔。
他握住她的手放置唇边,虔诚吻了吻,“让我好好亲亲。”
她以为他说的是手,但他伸手摘下她鬓间的喜钗,青丝墨发如绸缎般垂下,斜堆在雪白肩处,还有稍许遮在蝴蝶谷前。
他一手揽上她,一手解下喜床上的帷帐。
帷帐合拢,红烛的光被搁在帷帐外,仅余了昏暗微弱的光晕拢在她身上,她见他喉结微松,抱她坐在身上。他是在好好亲她,似冬日的里和煦阳光,又似春雨中的润物无声。
他拥他,亲她,亦会虔诚唤她名字。
不似早前时候的克制,隐忍,虽然仍旧温和踏实,但温和踏实里带着极尽的爱慕,他是在好好亲她,一处都未落下。
她羽睫连雾,脸颊也红透,分明近在咫尺处,没有支撑,最后酥软靠在怀中,眸间都藏了些许滚烫,他知晓她到了动容处,音色都变了,她在他怀中旖旎叹了叹,头一次被他亲到这种程度。
“好些了?”他温声。
她轻轻点头,方才褪去的缱绻还挂在眸间,如履薄冰,但他分明还衣裳工整着,
他吻上她耳畔,轻声道,“阿翎,方才到这里。”
他指尖抚上她小腹,她想起他方才唇间的温度,脸色再次红了,“别,别亲了。”
“嗯,你吻我一下,我就不亲了。”他诚恳。
她双臂攀上他后颈,温柔亲他,他笑了笑,顺势将她置于榻上,充分诠释他没亲,他在啃。
起初她还瞪他,后来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红烛帐暖里,她脸上的绯红仿佛一直也褪不下去,清喉婉转中,音色变了两次,终于央求道,“自安哥哥。”
他停下,她攥紧他身上衣襟,看他的时候,眼中都是绮丽迷离,还有方才过去的动容,轻轻喘息着。算上刚才,几回了,她记不清了……
他温柔笑了笑,温和道,“阿翎,洞房花烛,我们还没开始。”
陈翎脑海中浑浑噩噩,才见他眼下刚开始慢慢松衣领,宽喜袍。
她眸间似含了一汪春水,咬唇道,“那方才算什么?”
喜袍落下,他轻声道,“小别数月,叙别离。”
“沈辞……”她刚唤了一声,忽觉得脚踝处一丝冰凉,他扣了东西在她脚踝上,还似有清脆的声音,“沈辞?”
话音刚落,他揽紧她,亲近她,她不由轻叹,指尖也不由掐紧他。
锦帐外,大红的对烛燃得嘶嘶作响。
锦帐内,呼吸随着身影交织在一处,耳畔的铃铛声若隐若现,时急时缓,带着特有的清脆与暧昧,似山间的风,自谷底攀上云端,又自云端跌落谷底,周而复始着。有循序渐进,亦有胡搅蛮缠。
亲近里,伴随着铃铛的声音,搅乱了一池春水,也顾不得额间涔涔汗水,温柔与克制交替着,十指轻扣处,铃铛声戛然而止,她轻叹出声,直至良久,他松开她双手,吻上她唇间,“阿翎,我爱你,我爱你……”
陈翎眸间尚有盈光没有褪去,又听他的身影温柔而欣喜,“我们拜堂成过亲了。”
“嗯。”她亦伸手揽上他后背。
他拥着她,仿佛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庆幸。
“我要喝水。”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起身,拾起地上衣裳简单围在腰间,去给她倒水。
陈翎是真渴了,撑手起身,一口气喝完,又接连喝了两杯。
等他折回,伸手绾过她耳发,“去耳房?”
她点头。
耳房中备好了热水,他问她水温热不热,她应,“刚刚好。”
他抱她入了浴桶,水汽袅袅,水中的暖意的确慢慢舒缓了她身上疲倦和酸痛。
沈辞在一侧喝水,陈翎偷偷看了看他系在她脚踝处的足链,想起方才听到铃铛声的场景,不由脸红。
正好沈辞折回,见她出神,脸上的绯红还没褪去,露在水面上的肌肤上,到处都是腊梅印记。
“想什么?”他也入内。
陈翎看他,“想你怎么学坏的?”
他好笑,“我什么时候学坏了?”
仿佛为了佐证,她从水中将脚踝伸了出来,露出那串足链……
沈辞叹道,“我也不想啊,买那根步摇的时候,店家说了,非要搭着这个卖,不然不卖。”
陈翎:“……”
沈辞凑近,隐晦道,“没想到,还挺好用。”
陈翎好笑,“我怎么不觉得那枚金翅蝴蝶翡翠步摇,店家会搭着足链卖?寓意不一样吧?”
忽然被戳穿,沈辞想了想,叹道,“兴许,寓意一样,顺帝和皇后也用?”
知晓他胡诌,陈翎顺势用脚尖踢开他,“沈自安,你够了!”
忽得,脚踝被他握住,“谁说我够了?”
他没松开,“夫人,没够呢……”
“沈自安,松开。”陈翎看他。
他没动。
“沈自安,你胆儿肥了是吧?”陈翎话音刚落,他笑了笑,忽然抱起她,陈翎惊呼,既而抱她到水中,水漫过浴桶的声音。
再浮出水面的时候,他将她抵在浴桶边缘,她亦伸手攀着他后颈,水面轻轻波动着,泅开道道水纹……
他替她擦头的时候,她整个人靠在他怀中,是困,也是疲惫,但双手还是揽紧他,没有松开,似个撒娇的孩子一般,粘着他,也靠着他,不松手。
“阿翎?”他唤了声。
没有动静。
“阿翎?”他又唤了声,确定身前的人没有动弹,应当是睡着了。
沈辞放下手中的毛巾,抱她起身,她是睡着了,靠在他怀中,他抱她去床榻上也没醒。她方才只裹了一件浴巾,眼下将浴巾摘下放在一处,窝在喜被里,她是舒舒服服睡了,他有些难过。
但今晚新婚,他不想同她分床睡。
他尽量不看她,也转过身背对着她……
只是起初还好,但不知什么时候,她忽然靠过来,就靠在他背后,也伸手环紧他腰间,腿也不怎么老实搭上。
他觉得整个人有些不好。
***
翌日,陈翎头一回睡到自然醒。
她其实习惯了卯时醒,但反复下意识里知晓昨日是新婚,今日不想动弹,再睁眼的时候,是刚好有阳光透过锦帐的缝隙里。
陈翎昨晚睡得很好,沈辞没使劲儿闹腾,眼下就睡在她身后,抱着她,下颚在他头顶的亲密姿势。
陈翎稍微撩起锦帐,才见锦帐外的天已经大亮,怕是都将近晌午了。
“自安。”陈翎唤他。
沈辞困,“阿翎,我再睡会儿。”
陈翎想起来喝水,伸手将他手臂拿开,才见他没穿衣裳,陈翎想起他似有这种习惯,但又清楚,怎么他的衣裳会穿在她身上。
他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宽大,陈翎用罗带束紧,然后去外阁间拿水喝。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陈翎转头,没见到人,下意识有些担心,但忽然,见屋门被拱开了一道缝隙,嗯嗯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陈翎愣住。
嗯嗯也明显愣住。
“自,自安……”嗯嗯的个头已经有些大了,陈翎会有些怕,所以唤他的声音里也有些轻颤。
但沈辞睡着,并未听见。
眼见嗯嗯朝她走过来,陈翎没办法,“自安!”
陈翎又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