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第714页

玉正在添簪,从镜子里头瞧见那一抹杏红的小小人影,也不回头,就伸了手向门那边,笑道:

  “来,到母妃这里坐。”

  小雨点见到李泰,是有些怯怯的,刚才她一紧张,行礼时,还把李泰念到了遗玉后头。

  李泰是不在意这点细节,见到女儿来了,算是勉强分了些注意在她身上,淡淡开口问道:

  “早膳用过了吗?”

  小雨点乖巧地冲李泰点点头,就走到遗玉身边去坐下,悄悄拉着她的袖子撒娇,李泰则继续回头喝他的酒。

  父女俩的交流也就止于这么多,遗玉则是见怪不怪,要哪天李泰亲热地抱着小雨点嘘寒问暖,她才要被吓到。

  “出宫去吗?”小雨点仰着脖子去问遗玉,眼睛里闪动着期盼的光芒。

  遗玉拉过她一路从静波殿走过来略显得冰凉的小手,在手心里给她暖着,尽管已经决定了行程,但还是温声问她道:

  “先到寺里去一趟,拜拜完,再去二舅舅那里,好吗?”

  小雨点高兴地点点小脑袋,是没什么意见,扭脸就被遗玉妆台上一盒亮晶晶的宝石扣子吸引过去。

  遗玉见状,就让平卉取了那盒首饰给她玩,还不忘叮嘱她道:

  “不能往嘴里放哦,不然今天就留小雨点一个人在宫里。”

  “嗯。”小雨点应了她,就低头把玩起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这么大点的孩子,还不知贵重,这些东西在眼里,不过就是划到了玩具一类当中。

  一家三口各做各的,这样安静,却洋溢着这皇宫中少有的温情。

  将军府

  院子里,下人们来来往往正在摆置彩灯,堂屋门前,卢俊高高地站在椅子上头,穿着一套崭新的棕蓝深衣,裹着棕红的夹袄,红光满面,手里头举着一只五福四喜大花挑灯,一边来回在门头上比划,一边低下头去询问站在一旁仰望他的妻儿。

  “怎么样?歪了没有?就挂这里吧?”

  晋璐安往后退了两步,一看距离,偏了大半,便指挥道:

  “往左边,再往左边去些。”

  卢承康将才两岁,被晋璐安拉着,一蹦一跳地不安分,听大人说话,便高着嗓门学嘴:

  “左边,左边!”

  卢俊调整了方向,又问:“现在好了吗?”

  晋璐安一瞅更歪了,乐道:“让你往左,你怎么老往右,分不清楚左右么?”

  “分不清,分不清!”

  卢俊扭头,虎瞪了嬉皮笑脸的儿子一眼,转眼对上晋璐安,又成了笑脸:

  “我这不是当成反面儿了,夫人再说就说东南西北,保证夫人让小的往东,小的绝不敢往西去。”

  卢俊嗓门本就大,这么两句调笑,院子里的下人差不多是都听见了,几声窃笑,晋璐安面儿薄,红了红脸,轻啐道:

  “不管你了,你自己挂吧。”

  说着,便领了卢承康进屋。

  卢俊嘿嘿一笑,得见了晋璐安娇态,是看好就收,手脚麻利地把手里的灯笼当当正正地摁在了门头上,跳下椅子,跟了进去。

  第三六一章 塔中像

  天贺寺

  上午,遗玉陪李泰在天贺寺进了香,像往年一样,智慧禅师给李泰批了一卦,自己则依旧看了手相。

  遗玉上香时候,李泰和智慧禅师在一旁低声交谈,待她将香烛供进炉中,回过头,两人已是谈好,正望着她。

  智慧禅师双手合十对着遗玉一礼,率先往外走去,李泰对遗玉道:

  “你来。”

  遗玉就跟上他们,好奇这是要去做什么。

  两人随在智慧禅师的脚步后头,从后院禅房经过,直接去到了寺院最深处高耸的宝塔门前。

  塔外守着两名寺僧,见到智慧他们,唱了佛号,就在智慧的吩咐下,打开了塔门,让智慧引着李泰和遗玉上楼。

  这宝塔总共有七层之高,楼道狭陡,两人并行都勉强,遗玉走在李泰前头,越往楼上,心中的好奇越是重,但宝塔里讲究清静,智慧不开口,她是不好主动询问李泰究竟如何。

  遗玉之前还从没爬过这么高的楼层,到了楼顶,踩到平台上,是以微微气喘,脚下还有些虚浮。

  “呐咪佛嗑诘嗦呃....”

  塔顶并非无人,正有人低低诵着遗玉听不懂的经文,这声音,似近在耳边,却又远若隔世,说不出的玄妙,在人心间回荡。

  遗玉有片刻的恍惚,而后定睛去看,就在这方圆不足丈的地方,只有西方开了一扇天窗,透光进来,窗下立着一座半丈高低的物事,蒙罩着一层法纱,看不清形状,但应当是一座佛像,那背脊佝偻的老僧就盘膝坐在其下,披着一身朴素的袈裟,背对着他们,一如入定般,不动如山,只有佛声依旧。

  遗玉见过的僧人里,最有佛家气度的,当数是那实际寺的大方丈,而后便是智慧,今见这僧人,虽只是一个背影,不过一面之缘,却让她隐约觉得,这看似寻常的老僧怕是比那实际寺的大方丈,得道还要深上一筹。

  就不知是为何,隐匿在这幽暗的宝塔中诵经,闭而不出了。

  就在遗玉心绪连篇的时候,李泰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座竖立的佛像面前。

  稀里糊涂地被他按着,坐在了那老僧身旁的蒲团上,正对着那座佛像。

  气氛有些诡异,遗玉纵是百般疑惑,却问不出声,只得浑身不自在地坐在那里,听那老僧诵经,不知不觉,竟是垂下头,昏昏打起盹来。

  而李泰就站在她身侧,看着那座佛像,平静的目光中,略流露出几分异样的色彩。

  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时辰之久,一声清朗的佛号,将遗玉猛然从绵长的梦中惊醒,她头一沉一点,快速抬起,眨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见到李泰,神魂仿佛才回到了窍中。

  李泰握住遗玉无措地伸来的手掌,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手环过她的肩膀轻拍,一面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她,一面对着坐禅的老僧点头,低声道:

  “有劳大师。”

  那老僧仿若未闻,不停诵念。

  李泰便拥着遗玉,跟在智慧身后,下了塔楼。

  直到沉重的关门声在这塔楼中回响,那老僧才堪堪止住了声音,张开慧眼,伸出挂有佛珠的枯瘦左手,颤巍巍地将那佛像身上的法纱揭下。

  浑然一体的白玉雕塑,暴于一束日光下,流转着静谧的光泽,满眼皆是晶莹,那眉那笑,神韵极形。

  “我佛慈悲,万般皆为弘扬我佛法,度世人。”

  呢喃一声,老僧从身侧的木桶里去舀一瓢清水饮下,呼一口浊气,双手合十,即又入定,潺潺佛音,默诵不息。

  坐到了马车上,遗玉还有点不适,靠在李泰肩上,数着他的手指,抱怨道:

  “刚是怎地了,我好端端是会在那里睡过去,是不是那经文有问题,我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就好像、就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不要乱想,祈福而已,”李泰单手倒了一杯茶给她,不想她过多回忆,便挑了别的话头去分转她的注意力。

  遗玉也不愿去回忆刚才失魂落魄的感觉,虽知道这当中有古怪,但更知道李泰不会对她不利,就顺着他转移了话题。

  小雨点在后头的车上坐着,被秦琳照顾,遗玉觉得寺院这种满是玄机的地方不适合小孩儿,从不带她进去。

  在将军府吃饭,间闻喜讯,继生下卢承康两年后,晋璐安是又有了身子,卢俊在外厅陪李泰喝酒,几个女人抱着孩子坐在屋里,饭桌上提起这事,卢氏满眼欣慰,晋璐安则是不好意思地埋头吃饭。

  在卢氏的催促下,遗玉为她诊了脉,也就知道她为何这般害臊,算算日子,这一胎应当是卢俊还在养病期间怀上的。

  “难怪二哥眉飞色舞的,嫂嫂这一胎可要好养,最好是生个女儿,同小雨点作伴。”

  卢俊不可谓手脚不快,才和好就把人哄上了床去,是连病好都等不及。

  小雨点坐在卢氏腿上,听见大人提起她名字,看看遗玉,再瞅瞅晋璐安,也不知怎地就明白了,仰脸去问卢氏:

  “舅母要生小娃娃吗?”

  卢氏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是啊,给小雨点添个小妹妹,好不好?”

  几人原本当小雨点会高兴答应,哪知她眨眨眼睛,竟是把嘴一撅,大声道:

  “不好!不要妹妹!”

  闻言,几个女人都是惊讶,卢氏瞅瞅遗玉,遗玉放下箸子,就去问她:

  “怎么不好,小雨点不想要个小妹妹陪你玩儿吗?”

  小雨点把脑袋晃地和拨浪鼓一样,最后低下头去,任凭遗玉再问,都不吭声了。

  “这孩子怎么了?”

  小雨点是极乖的,脾气温驯,鲜少闹情绪,见她这个样子,卢氏觉得奇怪,遗玉同样察觉到不对,想着是有什么原因,才叫女儿这般激烈的反应。

  于是她就伸手去把女儿从卢氏那儿抱到自己膝上,板正了她的小肩膀,指了指正伸长了手拿箸子在乱戳一条蒸鱼的卢承康,循循善诱道:

  “乖,小雨点同母妃说说,为什么不喜欢小妹妹,你和弟弟不是玩的很好吗?”

  小雨点闷声道:“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啦?你告诉母妃。”

  小雨点低头玩着手指,撅巴撅的老高,不怎么高兴,略显得费力地造着句子:

  “母妃嗯,嗯...生小雨点,父王不喜欢,嗯...弟弟,儿、儿子,父王想要,没有弟弟,父王不高兴,就、就对母妃不好,就、就不要我们了。”

  她结巴了半晌,眼中带着惧意,最后黯着一张小脸,鼓起勇气总结道:“小雨点怕,不要小妹妹,要弟弟。”

  小雨点才四岁大点,哪里分得清晋璐安生的女儿,同遗玉生的不一样,只听说是要给她添小妹妹,就下意识地抗拒起来。

  听她把话说完,看见这孩子天真难掩的表情,在座的几个女人同是变了脸色,遗玉忍住愤怒,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声哄道:

  “小雨点不怕,你告诉娘,这些话你是打哪听来的,谁同你这么说的,嗯?”

  李泰没有别的女人,东宫后庭全在遗玉的掌握之中,静波殿小到一个打扫的侍女,都是遗玉亲自挑选的,可以说她是刻意为女儿在这后宫之中划出了一片干净的天地,不叫她的天真无邪被污染。

  小雨点会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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