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第653页

来的,奴婢央着平彤姐姐,拿钱买了些饼子接济她们,问过之后,才晓得她们也是家乡遭旱,死了爹娘,才一路流亡往南。后来奴婢同平彤姐姐就隔三差五地去看看她们,今天我们就是带了些粥想着送去给她们喝。”

  遗玉听到这里,心里有了谱,难怪安阳城会跑来那么多乞丐,要知道这里虽远不如长安繁华,可也是ㄧ座大城,吃喝玩乐只缺后面两样,这方圆几十里的村镇农户,不说衣食无忧,但最基本的温饱还是顾得上的。

  原来是北方遇旱,适才会有流民涌入。

  “你们是去帮人,那为何平彤会伤着头,她头顶上的伤口一瞧就是被人用硬物打的,你说清楚,这里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关键,平霞脸上露出愤色:

  “还不是城中那些无赖,他们说这些外来的人口乱偷东西,脏了街口,这两天成群结伙地到处拿着棍子往城外撵人,跑得快的,都躲起来了,跑的慢的就要挨上一顿毒打,被他们抓起来送到城外去,小草和小芽年纪还小,这几日被吓得不敢到外面去,就和一群灾民躲到城南河外的破院里,奴婢同平彤姐姐找过去时候,恰好遇上一群来抓人的无赖,平彤姐姐就是护着小花,才被打到头,到最后,人还是被他们抓去。”

  遗玉不免责怪,“既然见他们人恶,为何不早报上府中名号,就白白让他们打吗?”

  平霞急忙解释:

  “您不知道,他们冲进来就抓人打人,根本不听人说话,还吓唬我们要是多管闲事,就一起抓走,奴婢服着平彤姐姐出来,他就晕过去了,还是遇上好心的路人帮着送回来。”

  听到这里,遗玉脸沉下来,搁往日,她这堂堂一个王妃的近身丫鬟被一群街头无赖给打了,这是想也不敢想的,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又扯出一群逃难来的农民,让她想要息事宁人都难。

  “主子,”平霞见遗玉不说话,咬了咬嘴巴,噗通一声跪下来,苦声道:

  “主子,奴婢知道,平彤姐姐会伤着全都要怪奴婢,可是小草小芽那群孩子,要是就这么被他们抓去不管,还不知是死是活,奴婢不会说话,求求主子大仁大量,救救她们。”

  这便是世道,有人养的狗在街头被人打死了,那还有人上衙门去告,可流离失所的灾民,就是死在途中,也不会有人给他们申冤,换句话说,从他们背井离乡那一刻起,命便不是命了。

  遗玉同情这些灾民,但她想得更深远,听平霞所述,城中的无赖们说是因为外来的人口乱偷东西,脏了街道才抓人赶人,可什么时候这城里的治安,需要靠一群无赖来维护?

  可见他们不过是寻个借口,方便行事。

  这群无赖显然不是凭空聚合起来的,看模样就知道是有组织有头目的,只是驱赶流民,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值得他们大费周章,甚至还巧立名目。

  既起疑心,遗玉当然不会就这么搁着,抬手对平霞道:

  “你先起来,去外面叫于通,让他速去请孙典军过来。”

  平霞听这话,就知道遗玉不会袖手旁观,心喜之下,便感激地朝着遗玉叩头道:

  “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说罢,便拎起裙子,快跑出去。

  遗玉端起手边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这是她来安阳后新喜欢上的一种金花叶子,据说是城中的大茶楼精挑细捡,又寻了都督府的门路,才特供送到她面前来的。

  茶味微微酸甜,正合了孕妇的口味,只是听完了平霞讲述那群灾民的遭遇,再品起这价格不菲的茶叶来,就不那么是味道了。

  ***

  孙雷方从别院讲学出来,前脚回到都督府上,后脚便被于通去找了回来。

  再来到遗玉跟前,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遗玉让平霞把事情经过同他说了一遍,孙雷听后,稍作迟疑,便问遗玉道:

  “王妃的意思,可是让属下派人去把那两个小姑娘带回来?”

  遗玉刘意到他用词时候,说了一个“带”字,而不是“找”,虽只是一字之差,却使得她敏感地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是想让你去把人寻回来,可城里这么大,无赖又多,就怕她们被赶出城去,再流落他方,那想要找人,可就不容易了。”

  见她面露愁容,孙雷道:

  “王妃放心,人今日才被抓去,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送走,您需下令,属下便派人去找。”

  “送走?”遗玉又抓住他一处话柄,这回没有放过,“送到哪里去,不是要赶出城吗,怎么我听你话说,他们像是另有安排似的。”

  孙雷这才迟觉说错了话,脸上微露惧色,飞快地抬头看一眼面前这耳聪目明的女人,低头掩饰道:

  “还能送到哪去,不就是送出城外把人撵走吗?您想多了,灾民年年都有,只不过这回恰好是让您遇见。”

  他想着打个马虎眼把这件事绕过去,不料话音一落就听一声冷哼,再抬头,刚才那慈眉善眼人已是冷下脸:

  “哼,你当我是宅邸里的无知妇人,能被你随便糊弄吗,我问你一,你却同我答五,孙雷,你好大的胆子!”

  难得见遗玉发一回怒,平霞吓得差点打了手中的茶壶,一个哆嗦,便跪了下来,脑子却迷糊着,不晓得主子发火是为哪般。

  “王妃息怒。”

  孙雷更是头一回见识她发脾气,一直以来,同她讲解历史故事,她都是ㄧ副安静时听取,好奇时发问的模样,许是因为有孕在身,为人温和,又时常笑脸迎人,哪有这样气势凌人的时候。

  纵是他见惯了风浪,不免也微被吓着,念头一转,只当她是已经听说了什么,无奈之下,只德宫身道罪:

  “王妃息怒,属下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此事污秽,说出来难免有伤您耳目,更何况,这安阳城中的大小事,不过一日积累,非是您能管得过来的。”

  在这位贵人迁来之前,他就收到京中来信,魏王府的李管事特别提醒,府上这位女主人为人正义,因而好管闲事,叫他留意,这安阳城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千万别传到她耳里。

  孙雷也是出于这点考虑,才会含糊其辞,不想是被遗玉识破,诈了出来。

  见他承认,遗玉面色稍霁:

  “我既问你,你实话回答便是,至于我管或不管,那还要看是怎么个情况,我先问你,那群无赖将灾民抓去,到底是要赶他们出城,还是另有安排?”

  孕妇最大,况且是他顶头上司的妻室,孙雷无法,只得如实应答:

  “他们确是另有打算。”

  被证明了猜测,遗玉眼皮一跳,“你老实告诉我,他们会被送到哪去?下场又是如何?”

  孙雷犹豫了片刻,面上阴晴变换,最后像是放下负担,苦笑一声,破罐子破摔道:

  “还能去哪,跛脚还在的,都被强逼着签了贱等的卖身契,送到木场或是山里做苦工,病了死了,直接埋在山林的荒坟里。至于模样好些的女子,都被洗洗干净,卖进楼子里,就算侥幸逃出来,一旦被抓回去,下场只会更凄惨,总之,一旦被抓去,便没人再将他们当成是人看。”

  闻这番直言,平霞惊地摀住嘴,一声发不出来。

  听到外来灾民是被如此对待,遗玉心底一沉,绞着帕子的手只一个用力捏紧,不觉已是动怒,想要质问一声为何就没人管,孙雷若有所察,藏去眼中的不忍和痛恨,顾作冷漠道:

  “恕属下直言,这样的事,不单是咱们安阳城里这一起,见惯了也就不怪了。”

  遗玉闭了闭眼睛,将手里拧皱的帕子塞进袖中,抬手端起茶杯,想要喝上一口顺气,可眼里却全是杯中漂浮的,许是ㄧ两银子才有一片的叶子。

  “…你可知,这当中得利的,都是什么人?”

  第二九八章 小草、小芽,小迪?

  安阳城的权政关系。虽远不如长安城错综复杂。但在主事的都督府之外,上有掌管州道行政的刺史府,下有地方县衙,在这中间。世代累积之下。又不乏地方门阀豪强。处于底层的,才是黎民百姓。

  就拿孙典劝诫的原话来说,安阳城的水不够深、但若是有哪个妄图淌一淌试试。一个不留神。同样是能淹死人的。

  外来的灾民被强抓强卖。像这样的事。并非是头一天发生。这在常年遭早的河北,是一个很常见的情况,更确切说说,是买卖。

  至于从这当中牟利的人。不外乎是身处在社会上层、一些有权有势的人物。

  人口买卖,在这世道上本是一件极其平常又普通的事,对照律法。它甚至构不上罪责,但这并不代表,法律就鼓励民间肆无忌惮地贩卖人口。尤其是在强买强卖的情况下,精良民变作贱民,逼做娼妇。

  无论从道义上,还是从人性上说,这都是一件‘坏事’,所以那些在幕后牟利的权贵们。才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做、而是拿了一群无赖做遮掩。还找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耳盗铃。

  在遗玉的坚持下。孙典不得不将他所知。涉及买卖灾民并且从中牟利的门府一一相告。

  真的将那些有份者听到耳中,她才晓得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

  至少孙典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件事。不是她能管的。

  她到安阳城。不是找麻烦来的,她怀着身子,李泰远在西域,她一个毫无实权的王妃面对一座盘根虬错的城市,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做什么。才能不给他增加负担。

  先前的冲动平复下来,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无力,遗玉的沉默。孙典看在眼里。当是明白她已萌生退意,心里说不出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松气多一些。

  终究是没忘记职责所在。他不惜劝道:

  “王妃,这些外来的灾民固然值得同情。但即便是他们不被买卖。也一样会死于饥寒。至少被卖之后,还能多活几日。”

  “不必再说,我知道了。”遗玉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扭头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平霞,吩咐孙典道:

  “你派人去把那两个孩子带回来吧。”

  “是,下官这就去办。”孙典行了礼告退。身为都督府上的副典军。平日少不了要同上上下下打交道,黑白两道上的人都有结实。想要从人贩手上要回两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看着他离开,平霞一脸放心地软坐在地上,抬头见遗玉正捧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忙一骨碌站起来。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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