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第563页

醒过来,人已被从榻上抱到床上。

  “醒了?”李泰比她早醒,正靠在床头饮茶,床帐撩着,窗外夜色正浓。

  “嗯。”她下意识回了一句,才想起来正在同他闹情绪,便绷了脸,拉着被子翻了个身,往床里头挪挪,不要挨着他。

  “有件好事,要听么?”李泰道,遗玉不吭声。

  “是你立了功,想要什么奖励。”李泰也翻了个身,一手撑着脑侧,一手去拨拉她后颈上的头发,不急着要她答话,很有闲情逸致逗弄她。

  遗玉被头发丝儿搔着,痒的厉害,缩起脖子,他却改去拨弄她耳垂,这下可是要命,从头皮到脚趾头尖儿都是发麻的。

  她忍不住,一把按住他指头,转过身,极力扳着脸道,“我不要奖励,我要我二哥平平安安的,求殿下应允。”

  闻言,李泰脸色不变,卢俊参军的事的确是他的安排,他并没想过要瞒她,但不想因这件事伤了两人感情。

  “他是个男人。”男儿志在四方,窝在宅中岂能成事。

  “他是我二哥。”他们家统共也只这一个男丁。

  “他意已定,事在必行。”

  “可我不同意!”遗玉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毫不相让地瞪着李泰。

  李泰也坐直了身子,平静地指出症结所在,“你只考虑自己接受与否,你以为这样是对他好,就去干涉他的决定,你可曾想过他的意愿。”

  “我——”遗玉被他一语戳破私心,脸色陡然一变,张了嘴,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反而开始怀疑起自己这样干涉卢俊真的就是对他好。

  李泰看她急地憋红了脸,心中不舍,但为将此事揭过,便狠了心,又沉声训斥道:“卢俊是你兄长,非是府里的下人,非是你养的一只猫狗,男儿志,重千斤,你有何权利去替他定夺,日子还长,你管他一次、两次,可以管他一辈子吗?你就不怕多年之后,他依旧一身孑然,反来怨恨你?他正当年少,志气飞扬,一旦错过,志气消磨,谁能保他重来一回,让他昂首挺胸地做人,你能吗?”

  话说到这里,遗玉已是满脸挣扎,李泰看出她心中犹疑和摇摆,又添了最后一把火。

  “你这样下去,他只会变成一个依附裙带,遭人背后耻笑的窝囊废。”

  “别说了!”遗玉低喝斥一声,被吼了一嗓子,李泰却不生气,看着她肩膀发抖的无助模样,只是很想抱她在怀里,可理智上却先于情感一步,掀开被子,下了床,套上靴子,朝屋外走去。

  “你想一想,想通了就来书房找我。”

  整整一夜,夫妻两个隔着半座院子,皆是不眠,直到天快亮,李泰才等到人。

  遗玉头发梳理的整齐,身上衣裳也是一丝不苟,若非眼中血丝,很难看出是一宿没睡,她端着茶盘,站在书房门外踟蹰不前,里面的人却不愿意多等,不及她敲门,声音便直线传出:“进来。”

  遗玉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一步一停地走到纱橱外,低着头迈进去,却站在屏风边没有再上前。李泰就在窗下的椅子上坐着,打她一进屋就抬头看着她,不给她多尴尬的机会,先声道:“想通了?”

  “想通了,”第一句话出口,后面就变得容易许多,她抬头飞快看他一眼,便又别过头去,涩声道:“你说的对,是我错了,他要去便让他去吧,我不会阻拦,这是他的志向,我不能替他做主,我以为是对他好的,许正是他最不需要的。”

  “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两人昨晚算是吵了一架,先是被他训了一顿,又被丢在房里一整夜,遗玉明知自己不对,还是委屈,现见他态度好转,脑子管不住腿脚,等回过神,人已立在他跟前,手上茶盘也被他挪走。

  李泰环住她腰,拉向自己,被她伸手抵在胸口,见她还是耸拉个脑袋,没了耐性,便使蛮力把她拉到怀里坐着。

  “想通了还恼气?”

  “……没有,”遗玉脸蛋微红,手脚不知该往哪放,小小声解释道,“我气我自己呢。昨晚、昨晚不该冲你发碑气。”

  李泰怎会同她置气,看着她脸上绯红。只觉心情大好,面上却不显半点,低头埋进她白皙的脖颈,嘴唇贴着她略微冰凉的肌肤,语调不明地低声道:“你这不识好歹的。”

  明明不是什么情话,却让遗玉心口狠狠烫了一下,抬手环住他脖子,紧紧地抱了一下,鼻子发酸。轻声道:“我也只对你这样。”话音落,她脖子上便被咬了一下,有些疼,更多是痒,她痴痴笑了两声,也张嘴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哪想这一下便坏了事,脖子上变重的呼吸,抵在臀上的异物让她立马松了口,一边拿手推他快要埋进她胸口的脑袋,一边磕绊道:“咱、咱们先吃早点吧,我饿了。”

  “我也饿了。”约莫了一下时间还早,李泰便抱起人,回房去,至于先填饱谁的肚子,那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

  九月中,宫中诏令,李世民命右领军大将军执思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命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命左领军将军刘简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率步兵、骑兵五万人出击吐蕃。

  卢俊走了,带着遗玉的谅解,还有万般叮嘱,以一小小校尉之职,一身轻松,满怀壮志地随军踏上征程,前途未卜。

  送走卢俊,遗玉恹了两日,便因接踵而来的两件事,打起精神。

  其一,昭华三公主即将四十寿辰,皇帝特此拨了太极宫中晨阳殿给她庆寿,广发宴贴,遗玉是第一批收到宴贴的客人之一。

  其二,有关婚嫁,程小凤松口了。

  头一件事牵扯颇多,遗玉派人打听了,这次生辰宴为了喜庆,京中五品以上官爵家的夫人小姐都在受邀之列,客近六百,乃是近年来少有的一场大宴。

  想到长乐、长孙夕,乃至晋潞安、史莲都会与宴,遗玉心思活跃起来。

  这后一件事,是程夫人亲自登门同遗玉说的,齐铮大概是半个多月前被她一席话刺激到,程小凤不能出门,他便天天都往程府递信,送礼物,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叫程小凤松口应了程咬金,答应了这桩婚事。

  齐铮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本来程夫人极不看好这个女婿,但因程咬金固执己见,以女儿名节为故,死不松口,程小凤又是个不省心的,她才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遗玉对齐铮人品才学都有考量,又能看出程小凤并非是全然不动心,便在程夫人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叫程夫人放了一半心,心满意足地走了。

  但齐铮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订亲、过聘都没人操持,遗玉不想让程小凤受委屈,就同李泰商量,出借了璞真园那边的管事给他采办,李泰支了一千贯钱给齐铮,遗玉又私下交付管事偷偷补贴,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把亲事订下来,在城东相中一套宅院,等着年底完婚。

  事情传出去,没少让人跌破眼球,即便程小凤再是个十八的老姑娘,那也是国公府上的小姐,就这么许给个名不见的小子,不是开玩笑吗?

  好在程咬金脾气硬,齐铮又是李泰手底下的人,十月初被提了个二等的六品学士,比许些没出息的纨绔子弟是好太多,于是堵了一些人的嘴,背后捣闲话的人少了许多。

  还有一桩好事,便是那日遗玉和李泰吵嘴说的,遗玉简化了镇魂丸的药方,李泰拿去试药,果见奇效,已然用在正道上,确实减少伤亡,这才有奖励一说。

  此后二人又提起,遗玉只笑让李泰陪她钓鱼去,权当奖励,后来到底钓是没有,就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了。

  ……

  入了十月,天气转冷,王府前几日才换了一圈摆设,地上的薄毯,门帘窗楹上的轻纱帷幔都被收了,挂上厚重又保暖的料子。

  遗玉穿着湖绿的长衫,头挽一套绿松石华胜,温婉怡人,屈着腿坐在花厅里,看着备好的礼单,三公主的生辰宴就摆在这个月十八。

  除了正礼要在当天送,随礼是要前几日送去昭华公主府上。

  “秦姑姑也看看。”遗玉一转手,将单子递给一旁跪坐沏茶的妇人。

  这妇人年近五旬,梳着宝髻,簪一色样式简单的银饰,穿着松花大袖,非是仆妇打扮,也并非夫人装扮,乃是李泰上个月给她寻的一位被放宫去五年光景的老宫女,姓秦名琳,身家清白,孤身一人,只有一门远亲在青州当差,她现今并非奴身,又知悉皇室规矩,遗玉便唤她一声秦姑姑。以示客气。

  “这礼单备的合适,只是添了寿桃寿糕等吃食,最好提前一日送去,这天气潮湿,礼多摆置在阴凉库阁,若生霉就不好看了。”秦琳温声提议道。

  “也好。”遗玉点头,就让立在厅里听命的赵川拿着礼单下去准备。

  平云急匆匆地打外面走进来,冲遗玉一拜,道,“王妃,高阳公主请见。”

  八月回来,忙碌两个月,遗玉差点就把这人忘了,一经提起,又想到她去扬州之前,高阳的种种示好。

  她可不想沾惹这麻烦,便道:“去说我身子不舒服,请她改日再来。”

  “可公主说,她有要事找您谈,这是公主托交的。”平云双手呈上一张对直折起的薄笺。

  遗玉暗皱眉头,打开看了,上面仅有一句话:十八生辰宴,有险。

  第203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的腿没事了?”

  高阳一进屋,便盯着遗玉的腿瞧,大咧咧地在她对面的席子上坐下。

  “不劳公主挂念,”遗玉回避这个话题,将手中的信笺扬了扬,道:“这上面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还望公主赐教。”

  她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并没惹了高阳的坏脾气,她反而露齿笑了笑,得意道:“不这样写,你能见本宫吗?”

  遗玉皱了下眉,“这么说,公主是在开玩笑?”

  “是又怎样,”高阳抬起下巴,趾高气扬道,“今日天气不错,瞧你腿也好了,在府里待着无聊,同本宫出去玩儿。”

  亏她还认真了一下,当这刁蛮公主有正事要说,遗玉心中自嘲,口中客气道:“既然公主无事,那就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多陪你。”

  说罢,叫平霞扶着起来,就要走人。

  “唉!你别走啊,”高阳垫子还没坐热就又跳了起来,上前拦人,一脸不忿道:“不是说好了要去骑马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遗玉很想抚额,她何时答应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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