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昨日之事巳过,”遗玉鲜少在他说话时打断,又埋头在他腰侧,闷声道,“想必经过你都清楚了,是我笨,上了别人圈套。”
刚才她还岔开话题,这一下又主动承认错误,倒是堵了李泰刚起的话头,“这次是我冲动了,大意又没有防备,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会好好反省的,所以啊,咱们现在不说这个,好吗?”
面对长孙家昨晚的责难,她知道李泰不会无动于衷,但她不愿去干涉他的作为,正如同她也不想让他插手她的一样,这一次教训太大,一棒子打醒了沉浸在新婚之喜,同大书楼一案被破解后放松警惕的她,也打醒了自以为是她不去惹人,别人就不会来招惹的她。
“嗯。”李泰应声,果然不再提昨晚,两人在这互不干涉的一条上显然很有默契。
“腿很疼吗?”看她一个劲儿地往他腰上拱,李泰耳朵这么好,怎会听不见她呼吸不稳,知她是疼的厉害,怕他看见她难受的表情,抚在她发顶的手掌下滑,揉了揉她露出的一小截脖颈。
“当然疼了,”遗玉还不知被发现,在他腰间偷偷吸着凉气,故意玩笑道,“唉,实话同你说,扎下去我就后悔了,那简直是疼死人了,不过还好……”
“主子,早点备好了,您是想喝甜粥还是咸粥?”
未出口的话就被端着盘子进来的平彤无意打断,昨晚上就没吃饭,早膳端过来,遗玉很有胃口地喝了两小碗粥,她早早就惦记的夏笋生了,平彤做主摘了些让厨房调成凉菜,李泰没动箸,遗玉却吃了不少。
饭后,遗玉把李泰请出去,在丫鬟们的帮忙下,解决了一些私人问题。
又在床上洗漱后,李太医来复个诊,因为先前嘱咐,对遗玉的伤势只说好不说坏,而遗玉也没发现两个丫头偷偷看她的眼神里是又怜又忧的。
李泰上早朝去,在他走后,遗玉吃过汤药,听说程家父女昨天深夜才离开,赶忙叫平彤派人过去报平安,随后顺着药劲儿睡了个回笼觉。
一睁眼,李泰便又在床边坐着了,朝服换下,穿着舒适的衣裳,就靠坐在床外侧看书。
“回来了啊。”李太医开的方子里添有些助眠镇痛的药草,她这一觉睡得好,揉着眼睛,又捂嘴打了个哈欠,软软地说话,懒洋洋地伸手抓住他衣角,眯缝着眼睛看他,不晓得这小样子甚是招人爱。
李泰将书放到一边,小心不碰到她腿伤,向下半躺,一手撑着耳侧,手指拨弄着她额前的细发,看着她朦朦的眼睛,突然低头靠近,在她眼睑上轻轻一触,舌尖轻刷过她柔软的睫毛,迫她闭了眼睛,一边烙下一个带着湿气的浅吻,感觉她呼吸发烫,才退开。
两个人做了夫妻也有些一阵子,再亲密的事都有过,可即便这样温和的亲吻,却还是叫她脸红,扯了扯他衣襟,小声道:
“你昨晚就没有休息吧,若是不饿,就陪我再睡会儿?”
“嗯。”难得的邀请,却不是时候,李泰拉下床帐,就在她身边躺好,拢了她被子,“睡吧。”
“嗯。”遗玉本意是让他休息一下,可李泰却怕自己睡着碰到她伤口,这便抱着她闭目养神,虽是不眠,却也比一个人躺着要舒服许多,有他陪着,本来就没睡饱的遗玉,不多会儿就又寻了周公去。
东郊马场上的事件,还是走漏了风声,消息一传就变,一句话拆成两句话讲,有靠谱的也有不靠谱的,有传是游猎时,魏王妃射伤了长孙三小姐一条腿,便被也赔了一条。
有传是长孙夕和魏王妃比马时摔伤,两人都伤了腿。最离谱就是说,魏王妃一直嫉妒长孙家三小姐的貌美,然后约了她骑马,害她断腿,事后又自觉羞愧赔了一条。
这么多版本的流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故事里的两名女子,都伤了腿脚。
可这两家人对此闭口不谈,倒也没人敢自讨没趣上去询问的,但是探病的送礼的打听的,这一阵子却是又多了起来,不论是魏王府还是长孙府,想向两处献殷勤的,大有人在。
且不说魏王府和长孙家表面的平静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汹涌,那些流言传到遗玉耳中,只被她一笑置之,最近来客许多,不光是程小凤和封雅婷,晋潞安那几个小丫头也来探了两回。
遗玉对她们办那个文社上了心,暗自策划了一番,却没露出半点口风,只等她腿养好一些,都安排妥了,才打算再邀晋潞安她们来聚。
程夫人来时,还避退人前,拉了遗玉的手,说了不少私房话,一面让她静心养伤,说程小凤的事可以搁一搁,一面又暗示了遗玉,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让人到程府去找她。
遗玉心里清楚,这已不是卢老爷子留下的人情,而是她的了。
好在婚里头月不宜多往娘家跑,遗玉就暂时瞒了卢氏,寄去书信吃喝,只讲趣事,在这养伤期间,值得一提的是,魁星楼的楚老板派人送了信来,大意是询问遗玉,可否一次将剩下的碧露丸都交付了。
那一万两不是白拿的,签了契子,遗玉自然不会违约,可上面说好是一月一交货,她受伤前才送了四月份的过去,这怎么就突然急要了起来?
回信中,婉转表达了她现在身体不适,不宜处药的意思,当天上午送去的信,下午便又回了来,这一下可是直奔了主题——药方。
也是,依着魁星楼每日客流,怎么会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想象是那碧露丸卖的不错,叫对方起了别的心思,遗玉没急着回信,恰好第二天程小凤同封雅婷来寻她,看出程小凤心情不大好,一问之下,却是好巧不巧地处在那碧露丸上。
“……你们不知道,气死我了,就那么小一瓶,才十几粒,就花去千两银子,我拦都拦不住,还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呢!”
原来是到了四月底,魁星楼对女客开放,程小凤就跟着程夫人去凑热闹,当天易卖上是有那碧露丸在,一番叫价,程夫人是眼皮不眨地花了千两买一小瓶,直叫要钱买匹马都被推了十天半个月的程小凤气红了眼。
“好了,好了,”封雅婷安慰道,“你都说一路了,累不累啊,我不是同你讲了,这东西是真惯用,我虽没见过,可也听人说过,这碧露丸服后是有养颜的奇效,据说比金银丸还见快,京里这么多女子,它魁星楼一个月只买几瓶货,自然是水涨船高。”
遗玉坐在床上听她们说话,心念直转,难道难怪那魁星楼问她讨药方,这东西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受人待见,又听见封雅婷话里的新鲜词儿,便去问“什么是金银丸?”
封雅婷被她问的一愣,又想起她出身,这便善意地解释道,“便是丹方道长所炼的养生仙丸,因有金银色泽,惯被唤做是金银丸。”
不是遗玉孤陋寡闻,从魏晋时起,服用道家丸散已成了流行,直至今日,也有士族大家供养着道观仙长,索一些养生的丸药。
可乡野出身的遗玉,前后就待过两门大户,国公府从江南迁来,还没见动静她就离开了,现在待的魏王府,李泰实则是这世道上少有不信神鬼的人,更不会摆弄这个。
“金银丸……”遗玉心中一凛,可不就是添加了金属物炼制,吃多了会中毒、会死人的玩意儿吗!
“小玉,你怎么了?”
“哦,我头一次听说,很是好奇,”遗玉回神,“这金银丸,你们也吃过吗?真的管用么?”
第163章 把柄
长孙无忌脚步略沉地走进小院子中,挥退了守在门前的侍女,拨开帷幔走进药香淡淡的内室。
“爹,”长孙夕正躺在软塌上,把玩着早上李元嘉让人送来的一对鲜脆欲滴的玉狮子,受伤的那条腿端端正正地隔在软垫上,偏头冲他露出乖巧的笑,软声道,“您回来了,快坐下啊,在宫里都站一个早上了。”
长孙无忌没像往常那样和蔼地应她,而是敷衍地点了下头,走了过来。
“爹?您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夕儿,”长孙无忌背着左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手指相互用力搓捏着,好一会儿,才停下面向她,“你的及笄礼,是不能大办了。”
长孙夕抚摸狮子的手指一停,疑惑道,“怎么,是那几位夫人请不来吗,不会啊,师父答应要帮我请莫夫人和孔夫人,难道是周国夫人不愿来吗?”
长孙无忌摇摇头,视线落在她那只受伤的腿上,“你的腿伤未愈,近来还是不要露面为好。”
长孙夕摇头,心想她爹糊涂,嘴上却温言道,“爹,那天是宋大夫和周大夫误诊。昨天王太医不是还说了吗,我这腿再养个十天半月便能正常走动了。不碍事的。”
长孙无忌摇头,面色略有冷硬,“魏王府有消息,魏王妃腿伤许会致残。”
愣了一下,心跳加快,极力掩饰住要到嘴边的笑容,长孙夕强做出担忧状,“怎么会,这消息可是有误,魏王府上的大夫应该很本事的,连她一条腿都保不住吗?”
“不论真假,你这两个月都不宜露面,”想到那天夜里,火光熊熊中,那年轻的女子挥刀自伤时脸上的决绝,长孙无忌眼皮跳了几跳,尽量用着平静的口吻道:
“最好也不要随便见客,你腿伤将愈的消息,爹已封了府中人口,等到魏王府那边有了确信,你再露面不迟。”
两眼微微睁大,长孙夕勉强笑道,“爹您说什么,这怎么行啊,马上就是女儿的及笄礼,难道要草草办了不成?岂不、岂不让人笑话?”见长孙无忌不为所动,心知他说一不二的脾气,她这才有些慌了。
“是因为她的腿伤不愈?爹,这消息还没个准信呢,您怎么能轻信,若是假的,那——”
“若是真的,”长孙无忌绷起脸,肃声道,“你的腿,到时也好不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夕儿、夕儿听不懂?”
“你只需记得,你的腿若无事,她的也不能有事便可。”换句话说,魏王妃的腿若出了事,他长孙府上三小姐的腿就不能好。
长孙无忌丢下这句话,不忍见她神情,转身大步离开,走到门外时,听见屋里响起两下沉重的玉器落地声,扭头吩咐了门外的侍女进去照顾,仰头看了看今日格外明媚的阳光,心里却久违地有些阴郁。
那天在马场,他只想寻一个契机,寻一个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对付魏王府的理由。他甚至不怕遗玉洞察他意图,一再逼迫,只是为了让她躲避,可他相人无数,却没料到,那轻描淡写的一刀,便是破了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