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第486页

梳的那只手腕,也绕过他胸前围了,听着她声音里压抑,沉默片刻,道:

  “纵是没有卢智的事,卢家也要倒。”

  “啊?”遗玉一愣,茫然问道,“这是何故?”

  “武德年间,怀国公负气离京,实则到江南招兵买马,在玄武门变中助父皇登位,此等中流砥柱之功,不亚于长孙、房乔,却同房乔探底安王幕中一事一般被隐藏,为世人鲜知。而今,长孙最是光耀,房谋尤得圣宠,独怀国公在外十年未归——你当真以为,是父皇体恤他早年操劳,纵他云游吗?”

  遗玉忽转着念头,似是有什么跑出来,却抓不住重点,心中一急,刚要问,就听他平缓的嗓音继续道来:

  “父皇此人,甚有一招用人之技是谓赏罚分明,从不亏待忠心于他之人。若我没有错估,定是怀国公当中做过什么让父皇起隙,才未予他齐功之赏,而你祖父也是知道他同君已起间隙,这才借了寻找你们母子的借口,自贬在外十年以免到头来被父皇迁责。再者,你不知你祖父在外积势,若他当真一心要寻你们母子,何须十年之久。”

  脑中轰然一声炸开,遗玉静默了片刻,头便开始发蒙,随即便将手臂从他胸前抽离,勉强支在身后撑着身子,喃喃道,“怎么可能,你说这样不可能,祖父他已是悔恨当年留我娘在京中,又怎会拿寻找我们当借口,他说过他已是悔了,他……”

  说着说着,她自己便没了声音,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若是李泰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癔症不过来,那便是块榆木了。

  但若要她承认卢中植的确是拿寻找他们一家四口当做借口,感情上如何能轻松接受一直被蒙骗,若是她娘知道了,若是他大哥地下有知——

  “我、我大哥也知道么?”

  李泰见她神色茫然,心有不忍,却为不让卢家之事做她心结,轻轻颔首,道:“当初五院艺比时,我曾同卢智详谈一回,作为交换他告诉我卢家之事,我则助他赢房卢两家夺子那场本当必输的官司。”

  “不、不对。”遗玉慌乱中寻出一点希望,一手捉住李泰衣袖,忙道,“若真是这样,那他又何必重回长安,不是为了我们吗?”

  李泰反捉住她手腕,紧盯着她双眼,无情地打破她这最后一点希望,“贞观九年,父皇曾派人下江南寻他,他应是不得已才回京,非是为了你们。”

  第127章 见过王妃

  清晨是被窗外湖水的清凉气味扰醒的,遗玉本以为她昨夜将失眠,可却在不知不觉睡下后,连梦都没做一个。

  她醒了一晌,方在李泰怀里睁开眼睛,微扬起脖子看着他下巴尖上一点凹处,只是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心口的堵塞轻轻散去,昨夜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把话说开之后,就抱了沉默不语的她回床上安置,两人一夜无话相拥到天亮。

  她又低头朝他胸口偎了偎,这般陌生的亲昵动作,此刻做来却是自然,就算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他低哑的声音,也没有被吓着。

  “醒了?”

  “嗯。”遗玉在被中握住他左手,小声道,“谢谢你昨晚同我说那些。”没有责怪他之前的隐瞒,而是感谢。

  李泰见她又肯开口说话,便知道她是想通,环着她翻了个身,手臂一手叫她枕在肩头,道,“卢家是卢家,你如今已嫁我为妃。”

  遗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是觉得有些难受,可仔细想想,祖父当日待我们的情谊是不假的,大伯二伯一开始对我们也很好,不管祖父是为了哪般,他如今故去,我拿他当长辈瞧,这个、这个是怎么都不会变的。”

  李泰挑了下眉,是没料到这惯常在感情上容易死脑筋的小东西,想了一夜却得出这么个结论来,侧过头,抬起她下巴,直视她道:

  “你还当卢家落到如今田地,是因你们兄妹所致?”

  遗玉想了想,无奈摇摇头,她又不是有毛病,好的坏的都往身上揽,只是事关卢智她才会如此多想。

  见她没再纠结,正也随了李泰心意,知她懂事,他便没强求她现在就和卢家撇清关系,转而看起她早起时候略带惺松的小脸,捏了捏她的下巴,便低头覆去,却被她红着脸侧头躲过。

  “还没洗漱呢。”遗玉讷讷道,一边往后缩。

  “无妨。”

  “等——唔、唔……”

  ……

  翡翠院别致,只一单间卧房安在北角,邻旁却是一座三层高的楼阁,一楼是间宽敞的厅堂,地面铺着羊绒毯,背面墙下列着一排屏风做景,前头离地两尺修了一张宽敞的座台,列着朱红的矮案香桌,零星散着四角的锦绣软垫,遗玉穿着一袭中规中矩的桃红襦衫长裙,盘膝坐在李泰身边,头挽着乐游髻,一套明水红的首饰,贵而不俗,娇而不艳,一边侧头听着阿生介绍,一边打量着座台下头规规矩矩立的人群。

  王府里有一名总管姓刘名念岁,两个副总管,一叫赵川,一叫孙得来,是个宦官,王府里的宅建横纵大分为四块,便有四个管事分理,阿生便是这北院的管事,名义上是不如总管,但实际上却比总管的职权来的还大,这几乎王府里头人尽皆知的刘尚人、戚尚人两个早起进宫,这便没来。其他的小管事,却是不必见的。

  “这四个府里的大侍女,分司王府衣食寝行。”阿生说着话,那几个穿着干净春衫的年轻女子便走上前来,“这是容依,这个是容诗,这个是容琴,这是容杏。”

  “奴婢见过王妃。”

  她们看着都是不足二十的模样,梳着妇人发式,或温或秀,容貌不俗,遗玉一一打量过去,起初是听她们名字有趣,不知谁谐音“衣食寝行”取的,但转而又想起周夫人告说,王府里的大侍女不能婚配,都是默认了的主子屋里人这才挽妇髻,又觉得不是滋味,扭头朝李泰瞥去一眼,对方却正握着一卷书翻看,连头都没抬。

  “都起吧。”压下酸劲儿,叫了几个跪伏在地上行大礼的女子起来,她朝一旁抬手,唤了陈曲一干人上前,指着那几个大侍女,道:

  “你们随我进府,便先跟着这四位做事,仔细学着本事,莫要偷奸耍滑,不然我可不饶。”

  “奴婢们不敢。”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平彤平卉不算,除却一个名字相像的平霞,又留了那个原名东云的改为平云留在身边。

  陈曲是自愿到下头去的,一并其他丫鬟都被她指派去跟着王府里大侍女做事,一来是锻炼,二来也好趁这头几个月观察一番,选了称心的做身边人。

  遗玉说话时,留意着那四个大侍女神态,没难发现那容依、容杏面有异色流过,而容诗、容行却面色如常,心里有了一番计较,又招过来原本璞真园的几个男侍从,让管事们安排他们做事,算是明目张胆地安排了自己人在王府里面。

  最后才叫了平彤平卉,还有从扬州跟来的管家卢东上前,指着他们对下头一群人道:

  “这两个是我跟前的大侍女,平彤平卉是姐妹,跟着我许年,你们且认一认,日后但凡是她们传了我话去,你们听着便是。这是卢东,管账是一把好手,我术数不大好,这府里来往账目,你们每月便叫他翻一翻吧。”

  这话说外软里硬,下头一干人却立刻揖手和平彤平卉三人见了礼,卢东还好,在扬州时候便管着一群人,两姐妹有些微微兴奋,可面上却也没带出来,矜持地回了礼。

  “王妃说的,都仔细记下了,莫回头忘了挨罚,又来我这里求情,我可不担待。”阿生板起脸孔扫了他们一遍,叫出副总管赵川,道,“以后府里账目来往,每月都让卢管事瞧了才行。”

  “是。”

  遗玉听出这一声可比刚才应她的要响亮,心里暗叹,她到底才来,就是李泰在这里给她坐镇,这些人面上从她,心里也未必就是顺命的,未免搅合了王府的正常运转,她也不好一下子就把所有事都攥到手里,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阿生又交待了一遍,这就扭头恭声询问遗玉,“王妃可还有要吩咐的?”

  遗玉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看着下面人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们该做什么的还做什么,以后半月来翡翠院向我报一回便是,下去吧。”

  一群人恭声应了,却是抬头看向李泰,并未这就离去,遗玉见状,也扭头去看李泰,就等听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却没想这人会抬头冷眼扫了下头一遍。沉声道:

  “王妃让下去,你们耳朵呢。”

  于是遗玉惊讶里,就见那一王府的原班管事“噗通”、“噗通”又重新跪回了地上。惶恐道:

  “王爷王妃恕罪。”

  “鞭刑二十,再犯则改为杖刑,下去。”李泰眼皮子不眨地又落回书上,下面却没一个敢再求饶的,个个躬身垂头倒退了出去,那完全听命顺从的模样,同她刚才见着的犹豫样儿简直两般,直叫她叹服地干咽了一口,再扭头瞅看李泰,方知道为何这偌大一个魏王府只有这么一个主子,却是被管理的安定非常了,眼里不由带上钦色。

  察觉到她目光,李泰翻连一页书,道,“你为主,他们是仆,不需刚才那般客气,该打该罚一并施了就是。”

  这头一回御下,最后还是让李泰待她施了个下马威,遗玉心知他待自己无间,便倒了一杯茶递连去,笑着打趣道:

  “殿下说的是,可总罚也不好,你叫我揣摩一段时日,我长这么大,可是头一回管这么多人呢。”

  闻那一声“殿下”,李泰听出她这会儿高兴,想着时日还长,又有他在,便没再多教,放下书道,站起身道:“出去走走。”

  “好啊,今儿天不错,我们去桥上走走吧。”遗玉乐地一应,她初一嫁过来,今天初三,却连这翡翠院都没有好好看过,便伸手让他拉她起来,两人相伴着出了客厅,她絮絮说着话,他则有一句没一句应着,一双背影瞧去,一高一低,一纤一阔,却是说不出地相称。

  平彤平卉在后头瞧了,知自家主子有多被王爷殊待,相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笑意,只巴不得两人一直这么好下去才美。

  倒是阿生看着两人背影没了,才微微摇了摇头,转头拾起被李泰丢下的书卷,准备放回书房。

  ……

  白墙琉璃瓦,翡翠院凭湖而建,南临水,前院栽着花竹,后院也是清一色的竹子,遗玉本以为李泰要带她往桥上走走,他却领着她穿过书房边上的回廊,狭窄的只能容两人并行的廊角一转,却是另一番天地。

  看见那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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