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奴婢会抽个时候告诉余妈妈的。”余婆子一心打压她,她傻了才告诉余婆子呢。
明菲看娇杏那模样,明显就是敷衍自己的。既不愿意听就算了,想得到总是得先付出,这是规则,吃了亏以后娇杏自然会记得她的话,知道她的好。
余婆子在吴家住了六七日,眼见明菲大好,吴家这里暂时也不会起什么波浪了,才决定回去。娇杏如愿以偿地跟着她回去,而娇桃,则被留下来服侍明菲。
余婆子安慰拉着她的袖子哭着不肯松手的明菲道:“现下已近年关,家里的事情多。奴婢必须回去帮夫人的忙,小姐这里人手不多,待回去后,禀明了夫人,再派一个婆子来。”
明菲抹着眼泪,万分不舍地放开手:“过年时,还请妈妈替我给爹爹,母亲磕头。就说,我想家,想他们。”说是想他们,谁都知道不过是一句场面话,但想家,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是她想陷入那些争斗中去,而是在这个社会环境中,她只有回到那里才能找到同盟,找到活路。
余婆子自是满口答应。娇杏扶着余婆子坐上马车,笑眯眯地对着明菲和娇桃挥手:“回去吧,天气冷,过些日子来看你们。”
待看不见明菲和吴家人了,余婆子收起脸上慈祥的笑容,出声唤娇杏:“娇杏,可知我为何只把你带回去?”
娇杏见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感觉有些不妙,缩了缩脖子,提心吊胆的道:“因为奴婢对夫人忠心,对妈妈忠心。”
余婆子冷笑了一声,突如其来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将一个小小的包袱扔在她面前:“下作的小蹄子,也敢在我面前弄那许多的花巧?我问你,这套衣服是怎么回事?”
正是装着明菲血衣的那个小包裹,娇杏记得自己藏得很隐秘的,怎么被这死婆子翻出来了?对着余婆子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娇杏少不得捂着热辣辣的脸,忍着眼泪解释:“妈妈您误会了,这衣服是三小姐让我扔了的,我觉得可惜,觉得可以拿去洗了纳鞋底,这才偷偷收起来的。妈妈要是不喜欢,我这就将它扔了。”
余婆子一把按住那包裹,死死盯着娇杏,一双眼睛里满是恶意,那是一种狼护食时,不顾一切的凶狠和怨毒。娇杏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
余婆子缓缓道:“你那些花花肠子,真以为我不知道?夫人原本是要让你和娇桃都留下来服侍三小姐的,但你胆大妄为,竟然闹得不可开交,害得我回去后不得不向夫人告罪。你让我办砸了差事,你说怎么办吧?”
娇杏忙磕头道:“妈妈,妈妈,您可怜可怜我。我年纪小,不懂事,给您捅了篓子,我认打认罚,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面上顺从可怜,心中颇不以为然。办砸了差事?若没有她大闹那一场,这差事恐怕没这么快就办好吧?娇杏越发认定余婆子阻她的道,坏她的事,刁难她,暗恨不已。
余婆子冷哼:“我怎敢处罚你?我和你不过都一样是下人罢了。在你心中,只怕连夫人都算不得什么吧?是不是觉得自己像朵花儿似的,委屈了?我告诉你,窑子里的姐儿们像花的多了去,一样吃香的喝辣的,你要不要学学她们?”
第13章 手段(二)
余婆子是夫人身边真正倚重的人,她说要卖了自己,绝对不是说着吓唬自己玩玩,她绝对做得到。娇杏这才是真的怕了,后悔没听明菲的话,凄惨的哭出声来:“妈妈这是要逼死我吗?我从小就被卖进了府里,又被扔在后院干粗活,若是没有夫人,哪有出头之日?我心里,只记着夫人的好和慈悯之心,为了夫人,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是愿意的。只求妈妈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伺候夫人,尽尽孝心。我再不敢自作主张了。”
余婆子冷淡地道:“你记得你的本分就好,其他的不要妄想,当心连命都丢了。”
余婆子面上冷淡,心里却有些得意,夫人身边的几个陪嫁丫头,容貌都不甚好,远远不能和这丫头比,虽然忠心,却不能靠近老爷,更不能固宠。但这丫头却不同,她是蔡府里自己养出来的,相比较而言,老爷的接受程度会更高,会更信任她,唯一遗憾的就是,她的心思活络得过了头。
所以回去后得和夫人商量,是否借二姨娘的手,先把这丫头压上一段时间,折磨一番,待她煎熬不住了,再去掏出来,送到老爷身边,让她尝点甜头。待她和二姨娘对上后,为了保命,不愁她不听夫人的安排调遣。
余婆子回到蔡府,已是第二日的傍晚,先拜见了陈氏,再把这一趟出行的大小事务,所有经历,事无巨细的和陈氏描述了一番。夸了明菲几句:“人长得不错,也知恩,还敦厚,就是有点懦弱了。好好培养一番,将来还是能拿得出手的。”又把那签给陈氏看了,笑道:“那宋道士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奴婢为了试她,便请人胡乱写了张八字,与娇杏、三小姐的八字混在一处递给他。谁知道呀,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陈氏从紫貂皮暖手筒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拈起那根签看了许久,道:“明日再去清风观看看。那套衣服,你可收好了,日后会有用。”多年庶出女儿的生活,养成了她小心谨慎的习惯,别人说的,她一概不信,只有她自己亲眼瞧着了,她才会相信。
余婆子有些怏怏然,换了个话题,笑道:“娇杏那丫头?”
陈氏将签扔在红木镶嵌大理石的圆桌上,淡然道:“你和她说,我是个容得人的,但要看老爷喜不喜欢她才行。”
余婆子问:“小姐的意思是……?”
陈氏招招手:“你听我说。”寥寥几句后,余婆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摸着陈氏的手,慈爱地道:“小姐总是最聪明的。您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事办圆满了。”
陈氏挑了两条疏淡的吊稍眉,道:“我总不能让妈妈跟着我吃苦是不是?明日去清风观的事,你要小心,休要让其他人知道了。我已是蔡家妇,日后不要再称我小姐了。你才赶了远路,辛苦了,下去歇着罢,今日不用上来伺候了。”
余婆子临出门前,犹豫了一下,道:“夫人,若是明日清风观里的说法不一致,那又怎么办?夫人还得早点另想个法子应对才是,这里不行,便用别的办法。”她刚进门就听陈氏的贴身丫头讲,她去了的这些日子里,蔡老爷倒有一半的时间是歇在二姨娘那里的,又有两日分别去了另外两位姨娘那里,自家夫人这里,掰掰手指都数得清。这还是新婚期间呢,以后可怎么办?
陈氏垂着眼不语,半晌方道:“你说,宋道士讲,她原本是该在三月里出生,是因为被人强行改命,所以才会在二月里出生的?你去打听一下,当初张氏是不是早产?又为的什么早产?”
余婆子道:“可是年岁久远,只怕什么都查不出来了呢。”
陈氏微微一笑:“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样?人都死了,她儿子又还小,谁来出这个头?我要的,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效果,只要让下边人都知道,有这个说法,然后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就够了。”
要是大家都知道,明菲这件事,其实是二姨娘暗害正妻,戕害嫡嗣的手段,那么,她就算出身再良好又怎样?不用别人怎么挑拨,单原配所出的这几个子女就会对她恨之入骨,千方百计要她的命!连带着她那几个崽子,也不会有好下场!
余婆子恍然明白过来,笑道:“那是,谣言说得多了,就变成真的了。更何况这是真的?”说到这里,她感伤的道:“家里的小姐中,您是最聪明,最知书达理的,就是……”就是投错了娘胎,但这话涉及到陈氏的亲生母亲,她也不好说。
陈氏倒是不以为意,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道:“何止是投错了娘胎?就是长的时候,也长歪了。”除了眼睛,一点没继承到母亲的美貌,反而长了爹爹的丑样。
虽然因此得到爹爹的喜欢,降低了嫡母的警惕,多读了些书,多知道了许多道理。可就算读了再多的书,懂得再多的道理,没了千娇百媚,也不能得到丈夫的喜欢。她想起自家夫君蔡国栋那副虽是中年,仍然风流倜傥的样子,又想到新婚之夜他揭开她的盖头时,失望的眼神和强作的笑颜,心里如同刀割一般。
虽然以她的长相和身份,和家里出身和她一样的姐妹们相比,她已经算是嫁得不错的了。但如果,她是嫡女,她就能找个不嫌弃她长相,年貌相当的夫君,彼此快快乐乐的过日子,而不是这个看着她就嫌弃,子女妾室一大堆的夫君。
那个时候,父亲亲自和她说:“虽然是做填房,蔡国栋也年岁也大了,官职也不算高,可是,他刚出孝就得了这个位子,在同一批人中是最先起复的,得的职位相对来说,也是极好的。知道为什么吗?他有个做了帝师的师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去了。没有公婆,你过去就当家,也很不错的。”
其实父亲还有一句话没说,以她的长相和出身来说,实在是没得挑的。所以她高高兴兴的应承了下来,还感谢父亲和嫡母给她选了一门好亲事,当着其他的人,她也是笑得灿烂满足。可背地里,她是真的难过,长得不好不是她的错,生出庶女也不是她的错,她已经那样努力了,但还是得不到想要的。
不得不认命。可来了后,她才发现蔡家的情况比她想象的复杂多了。先不说蔡国栋好色多妾,宠妾二姨娘出身良好,恃宠而骄,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就说小的这辈,就挺复杂的。
嫡长子蔡光庭实岁十三,虚岁十四,年纪虽不大,但基本已经定型,读书读得好,为人也机敏,心思猜不透;他下面那两个二姨娘生的,没比他小了多少的庶子也是厉害的。就算自己运气好,明年就生个儿子出来,短时间内仍然捉襟见肘,试想,一个小奶娃怎么同即将成年的少爷们比?情况实在堪忧。
幸好蔡光庭貌似很重手足亲情,很疼爱明菲和张氏诞下的另一个女儿六小姐明玉。但愿能借这个机会,拉拢一下他们这边的势力。只要原配所出的这几个子女和她统一战线,她面对二姨娘时胜算会更大。结成同盟并不难,难的是能合作愉快。
自己不能在夫家站住脚,娘家的势力越大越让人笑话。陈氏生来就是不服输的人,她默默的想,总有一日,她要叫蔡国栋知道,她远远比那些狐媚的女人更有用;也要叫那些瞧不起她容貌的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金玉。
门外传来少年温和有礼的声音,守在外面的大丫头银瓶掀起帘子笑道:“夫人,大公子和六小姐给您请安来了。”
陈氏知道蔡大公子是来打听明菲情况的,乐得做人情,便换了一张笑脸,温和的道:“还不快请大公子和六小姐进来!”
门帘打起,穿一身银蓝团花滚白狐皮盘领窄袖袍,脚蹬青色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