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尽心,对她大约只是当成自己女人而已,换个人可能他也会这样做,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好不容易捱到东院门口,小七哆嗦着从荷包里取来钥匙,试了几次,手冻僵了打不开,最后还是他把门打开的。
擦亮火折,厢房里堆了半人高的礼品。
“这是一车八坛子药酒,一共四车,是给秦川几位太爷和老爷的,另有四车果酒,是给几位本家兄弟的。”小七指了一堆酒坛子介绍道,“那边还有几箱上好的皮子和玉石料,是给几位老太太和太太的,几位嫂子和娘子的礼物,我列了个单子,想着让嬷嬷在京城准备,反正她们如今还没回去。至于那些每年必备的锦缎衣料,金银锞子,谢管家和嬷嬷熟悉,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者,给孩子们玩的那些小东西,让人另装了一箱,大哥哥和三哥哥的几个孩子,每人又多打了一些手镯、玉牌之类的小玩意,其他的……我就记不起要准备什么了,你有没有想起来的?”问他。
“……”比往年细致了不止一点半点,已经足够了,“没有。”
“……”就知道他会说这两个字,“吴家那边也差不多这些东西,只是数量减半,另外安平姐姐那边,也备了两车,剩下的就是京城各家府邸,我让林管事多装了一箱玉石料子,这边没什么好工匠,回头让谢管家在京城找人做些东西,权当是羊城的土仪了。”
李楚环视一眼满屋子的东西,“这么多东西,二十多天就弄好了?”这速度比他手下那些属官都快!
“怎么可能?!这么多东西呢。”扫货这种事是最急不来的,“从你说要来羊城,我就开始打听了,到了这儿就让林管事四下去看,正巧那会儿各府都忙着安家,没空跟我争,价钱也公道。”指着那一堆药酒,“这酒如今要花两倍价钱才能买到。”羊城突然来了这么多大户人家,家家都要送节礼,物以稀为贵嘛。
瞧她那副得意的样儿,他扬着眉梢问道,“这一回让你占了先,有没有想过下一回怎么办?”吃一堑长一智,别人也不傻。
“所以我多买了一倍的量存在酒窖里,还让林管事用他的名义在一家半大的酒坊参了股,有备无患嘛。”她自己也放了点钱在里边,权当是赚点零花钱了,当然,这种事不需要告诉他,省得他嫌她掺和商贾之事。
盯着她看了半天,嘴角上翘,“跟谁学得这么刁钻?”
“吴家老太太可是莫家人,你不是说他们家祖上是女人打下的江山么?”她的确从莫老太太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
笑意更浓,“姑且算你学了点小聪明,以后这边的事就你去处理吧。”本来还有些担心她年纪太小,做不来这些事,不敢完全让林田生把后院的事交给她,看来是有点多余了。
“……”这意思她升职了?“月例还是二两么?”事情那么多,应该要增加月例了吧?
“……”惊讶于她居然会提到银子,“林田生没给你?”他的所有开销眼下都在她这边。
“给了。”每月二十两体己,外加十五两的衣食补贴,“可这些都是用在你身上的。”她连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是公中的,除了那二两月例银子。
“……”他没再说话,不说加,也不说不加,只是不吱声。
小七其实也是狠下心才能说出这么市侩的话来,没办法,她要存私产,仅有的那点私房钱都买了地,元壬结婚,乃至将来生孩子,作为妹妹和姑姑,她总要花钱吧哪怕再给她涨二两呢?“生气了?”边走边歪头瞅他,见他不吱声,小声道,“不加就不加吧。”没必要为这种事生气。
“……”刚夸完她聪明,跟手就犯蠢!
“算我不对,以后再不跟你说这种事了。”从古到今,工钱果然是所有上司的禁忌。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内室,李楚脱了外套便倚到床上看书,小七在内室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也没见他抬头,可见是真生气了。
小七觉得自己有点犯二,同时又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一定是鬼迷心窍,怎么会为了那么几两银子找他说事?他这样的身价背景,居然被自己的妾侍提出来涨月例,一定感觉很打脸吧?而且他才刚夸完她,还给她升了职。这就跟上司刚找你谈完事业理想,聊完远大志向,跟手你就问老板,能不能加几百块工资,他一定会觉得很扫兴!
但是,她也没办法,人生理想再远大,也要先解决生存问题,眼下她入账的东西少,京城那几亩地还没有产出,这边的酒坊也才刚投进去,她的荷包真的是比脸还干净,好不容易在他这儿得了脸,当然想要趁胜追击。
“你这么需要银子?”他突然出声,却是对着书说话。
小七正对着镜子梳头,听了他的话,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眸,“嗯。”虽有点迟疑,但还是点头应了。
“说来听听。”仍旧对着书。
“我哥如今要成婚了,做妹妹的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本来我们也存了一些银子,可头几年想着要把我从吴府接出去,我哥就提前买了栋小宅子,还有几块地……钱用的差不多了,吴家那边的产业,你也知道我不方便乱动。”只好从他这边下手了。
“所以,你这么辛苦办事儿是为了跟我要月例?”从书中抬头看向她,眼神看似平和,却极具穿透力。
小七觉得自己的后脑勺都快被洞穿了,先前还不懂吴家印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他,如今看来,到是她过于幼稚了,虽然还没到而立之年,可他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子弟,城府和威势都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低下眼睫,这一刻,小七是真觉得有些怕了,怕他的探索,更怕被他看穿,虽然有两世的城府,可到底还是比不过他这种从权力漩涡和真正的血肉横飞中拼杀出来的人,“我说不是,你会不会信?”
他没说话,就是看着她。
“我……是有一点。”最好的防守就是诚实,“我怕像吕家那位娘子一样,所以——”她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说得过去吧?
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儿才把手里的书放下,起身来到她身前,缓缓伸出一只手摊在她面前。
她仰头看向他,迟疑着把小手交出去。
他握了一下她的手,继而使力将她托起身,两人四目相对——
“我不喜欢身边的人有二心。”那种人在他这儿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彻底排除在外,要么就是被彻底除掉。
“……”这意思是让她立投名状?“你觉得发誓这种事有用么?”这种幼稚的行为他应该最看不上眼吧?
兴许是被她的话逗到了,他的眼神慢慢恢复正常,不在像刚才那么有穿透力,嘴角还带了点笑意。
“这世上的人和事,都是真心换真心的。”他不苛虐她,她也会极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摸着她一边的耳垂,看着她眼里的坦然,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到她这种眼神了,第一次是初见那晚,这眼神曾一度让他很迷惑,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来说,这眼神太过睿智,睿智的懂得用诚实来面对威胁,很多比她老练的老家伙都不懂这么简单的方法,所以那一眼,他记住了她。
“以后不要在我跟前谈钱的事,我不问你,没人敢问你钱的去向。”给她的就是她的,有本事让他都给她,那是她的能耐,别人管不着,至少在他的宅子里,没人敢管!
“……”有钱了,她应该高兴,却又有些高兴不起来,因为突然发现眼前这人似乎超出她的想象太多。
第19章 十九 东延山的汤泉馆
青薇来了。
吴家印和吴家戟的家眷也来了,据说是老太太的意思,想让子孙们过来吃点苦,看看他们爹爹过得什么日子,将来不至于养成疏懒的性子。
这下吴宅热闹了。
腊月初六,元壬和青薇成婚,在吴宅办的宴,只叫了相熟的一些榆州将官过来,李楚忙着前线修筑要塞的事,本来没指望他能过来,末了还是来了一趟,只喝了杯喜酒便匆匆往都护府衙门商量军情去了,元壬却觉得自己得了天大的面子,小七这才发现原来不只自己有斯德哥尔摩,整个吴宅的人都有,觉得他来站一下都是给面子。
腊月二十,吴家印,吴家戟两兄弟终于轮到休沐,吴家人决定吃顿团圆饭,派人给李宅下帖子。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家戟瞧着媳妇和嫂子进院子,边翻转着手上的烤全羊,边笑道,“还把七妹妹也领来。”
“就兴你们拉伙成群的喝酒吃肉,还不兴我们来看热闹了?”家戟媳妇王氏笑道,用胳膊捣一下嫂子何氏,“是吧,大嫂。”
何氏是个斯文人,说话不像王氏那么大声,只抿嘴笑道,“来了羊城好些日子,也想见识一下这边的风情。”朝一旁的小七姑嫂俩招手,“咱们也试试这烤的羊肉是什么滋味。”都是南方人,没尝过大块吃肉的滋味。
一群孩子也跟着围到篝火前,有的好奇拿竹签戳上面的羊肉,有的跟着家戟身后乱忙活,不亦乐乎。
元壬和家印则卷了袖子,一个在旁边拌香料,一个在支炭盆,那炭盆呈长方形,与小七记忆中烤串的炉子十分相似,想见烧烤这东西不是后世独有的。
“在架子上烤好了,再切成小块放到炭盆里细细灼一边,撒上香料,才能吃。”见几个孩子馋猫似的夹了肉往嘴里送,家戟赶紧阻止。
一众人笑弄馋嘴的孩子们,好不热闹。
小七接过青莲手里的小碟子,闻着香香的烤肉味儿,馋虫瞬间被勾了出来,拿着牙签叉了一块送到嘴里,肉香浓郁,果然好吃。
“娘子,将军来了。”正吃得欢的时候,红拂凑到她耳边低语,小七抬头四下一看,家戟正往院门口迎人,来人可不就是多日不见的他。
“呦,瞧这没规矩的,怎么把姑爷带这里来了。”王氏出口抱怨一句自家男人。
“来得巧,凑趣嘛。”家戟笑道。
小七把碟子放下,也起身迎过来,“不是说祭灶才回来么?”很自然地伸手解了他肩上的披风,抱在怀里。
“忙得差不多了,都护大人有事商量,就提前回来了。”望着眼前的篝火,双手对搓一下,看着似乎是想上前帮忙。
“你也过去?”说话间,已经帮他把袖子卷了上去。
他就这么上前捯饬烤肉去了,到把一旁的何氏和王氏惊到了,直呼使不得。
“让他去吧,大概是觉着有趣。”小七安抚两句。
何氏和王氏对视一眼,笑笑,也没再多话。
八个大人,五个孩子,再加几个丫鬟婆子,偌大一头烤羊,竟吃了个七七八八。热闹了好一阵儿,到戌时,天上竟细细飘起了雪花。
怕女人和孩子们冻出毛病,家印哄着让众人散了,又留李楚和小七用了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