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人人激沸起来。眼见众父老开始向城头挤来,眼见众人如点燃的火堆一样开始燃烧。
突然间,陈立舌绽春雷,暴喝一声“够了——”
这声音如此响亮,直如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只觉得耳中‘嗡嗡’一片,心脏突突地一阵乱跳,不知不觉中都住了嘴,停下了脚步!
孙乐目光如箭地扫过众百姓,朗声说道:“孙乐告知诸位这件事,只是不想让你们蒙在鼓中!至于这个城主,他胆敢谋害叔子,此仇孙乐会报!”
她冷冷地丢出这句话后,转头看向陈立,徐徐吐出三个字,“杀了他!”
啊?
刚才还激愤的众人惊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婉美丽的田公会如此大胆!这可是一城之主啊!他可是魏国的弗阳城主啊!
可是,不管是孙乐,还是姬五,还是陈立等人,都一脸坦然。只有那弗阳城主骇得脸色煞白,他嘶喊道:“孙乐,我是魏人,你无权杀我!”
他刚说到这里,瞳孔便突然扩大,扩大!他仰着头,惊骇地看着高举在空中的长剑。蓦地,他双脚一软,瘫倒在地,屎尿齐流中只带得及惨叫道:“饶——”
只有一个字吐出,陈立长剑已挥落!
转眼间,人头落地,血溅三米!
陈立身形一闪,让开了那股喷泉般的血流。然后他负着双手,施施然地来到众楚人旁边,与大家一起与众刺客对峙!
刺客虽然有三百,可楚人加上孙乐带来的剑客也不少。而且,刺客中没有剑师。这对峙的双方,实是楚方更为占着主动。
弗阳城主的人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人群中,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和呕吐声不绝于耳。而孙乐等人却依然面不改色。
孙乐右手刷地一举,随着她这一举,陈立再次厉喝出声,“安静——”
平地炸雷响,众人再次一静。
孙乐冷冷一笑,目光看向众刺客。盯着他们,孙乐喝道:“这些刺客,”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乃秦国十三王子,那个谋权篡位,背信弃义的小人所派来!他结交弗阳城主,意欲把谋害叔子的罪名推到魏人身上,然后借此攻打魏国!”她在说到‘谋权篡位,背信弃义’八字时,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孙乐声音一缓,“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只是赢秋手中的剑,谋杀叔子之事,我就不与他们清算了。”
孙乐这话一出,人群喧嚣中夹着几声隐隐地哧笑。连陈立也是忍不住想笑:秦国刺客如此之多,杀了他们我们也会折损大半。田公明明是不愿意损折人手,偏把话说得这般动听。
不过,明白这一点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父老只是孙乐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而孙乐这句话一出,一众剑拔弩张的刺客齐齐松了一口气。那络腮胡子眼神复杂地盯了一眼孙乐,率着众人向城门走去。
孙乐说到这里,目光转向自己左侧边站着的一个剑客。
那剑客连忙向她走近,低声问道:“田公?”
孙乐没有回答,而是从他的腰间抽过他的配剑。
孙乐举起长剑,阳光从剑面上照过,一层黄光森森地反射在地面上。这是一把质量普通的黄铜剑。
孙乐打量了几眼后,抬头看向数千父老,再次声音一提,侃侃言道:“我孙乐不过一妇人。”
与刚才一比,她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幼时艰难,百般求生,成长后出人头地,与丈夫争雄,多有迫不得已之处。”
孙乐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傻了。这个女子,刚才还在杀戮果断,取人项上头颅时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现在又说这些做甚?
不止是弗阳城人,连陈立等人和众楚人也都傻了。而那些准备撤走的秦人刺客,闻言也停下了脚步向她看来。
孙乐目光温和的从众人脸上划过,抬头,望着远处的隐隐青山,淡淡白云,再次徐徐说道:“孙乐从幼时起,便渴望守着一良人,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
这一下,姬五也怔住了,他转头愣愣地看着孙乐。
孙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回头朝他一笑,再次看向众父老说道:“可世事难料,乐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置自己于如此田地!直到今日,乐还是渴望能与良人守着儿女过日。至于家国兴亡,帝王功业,实非乐之所好!”
她朗朗地说到这里,突然把手中的铜剑一举,然后,当着数千人的面,剑面朝下,重重地朝着城头“啪”地拍下!
这铜剑质量本一般,孙乐又用了十成内力,这一拍下,当既铜断一分为二,断裂在地!
孙乐举起手中的半柄断剑,目视着众人,朗声喝道:“孙乐当着弗阳父老,当着朗朗乾坤发誓!从此后,孙乐只是一妇人!不问国事,不行权术!家国兴亡,帝王功业,再也与乐无关!如违此誓,有如此剑!”
孙乐的声音朗朗而出,掷地有声!她又在声音中注入了内力,山鸣谷应中都是她的誓言!
众父老嗡嗡的议论声中,楚人全傻了,秦人则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发过誓后的孙乐,一脸的平静,她知道,姬五这次遇刺,便是被自己所连累。自己想要隐退,还是让有些人安心的好!只有他们安心了,自己和姬五才能得到清净。
她本来是想令姬五假死脱身的,现在情况有变,只能再做安排了。
第228章 弱王从不曾有病
孙乐瞟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楚人,转头对着姬五低声说道:“姬凉,把你的那个预言说出来吧。”
姬五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他站上一步,清如秋水的双眸扫过众人。
孙乐的誓言,只会让诸侯们震惊,对于父老们来说不算什么,因此他们根本没有多大的反应,此时看到叔子有话要说,同时振奋起来,一个个都停止了议论。
姬五目光清冷地扫过众人,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只觉得心中一清,似乎刚才孙乐带来的冲击和震撼一扫而空。
姬五扫过众人后,看着远方淡淡地开口了,“我数年来观测天象,发现群星纷纷而起,紫微皇气日渐稀薄,破军星光芒日盛,七杀,贪狼星偏移主位!我可断言,如此乱世,尚有二百年之远!”
姬五说到这里,淡淡地收回目光,众人等了半晌才发现他的话说完了。
众人傻呼呼地看着长身玉立的姬五,直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叔子居然说,这个乱世还有二百多年!这,乱世居然还有二百多年?
战乱,从来苦的便是百姓,没有哪个百姓不指望着太平的日子早日来临。可是姬五的这番话,一下子击碎了他们的美梦!
如果乱世还有二百多年,那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孙子可都没有个指望啊!
渐渐的,慌乱茫然之色开始出现在父老们的脸上。
慌乱中,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孙乐和姬五下了城头,上了马车,驶出了弗阳城。
众人一出弗阳城,便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快马加鞭,终于在入夜时离弗阳城有一百来里远。
时间不早了,看来得找地方夜宿了。
车队一停下来,孙乐便走向楚人中,众楚人看到她走近,以为她要清算他们绑架姬五的事,一个个脸色都有点不自在。
孙乐静静地看着他们,在一个个躲闪的目光中低声问道:“弱王得了何病?”
孙乐的话一出口,众楚人马上振奋起来!
他们本来是不抱指望能完成任务的,现在听到孙乐这么一问,顿时都激动了。只是在这种激动中,他们的内心深处不免泛起一个想法:田公刚已发了誓了,就算她回楚也没有了多大好处。
这样一想,他们火热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申先率先走了出来,他朝孙乐深深的一礼,沉声说道:“禀田公,大王病重不起已有近月矣~!”
孙乐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再次问道:“弱王他患了何病?”
陈立愕然地发现,这个时候的她,一点也不像刚听到弱王重病时那么慌乱。
申先长叹一声,悲痛地说道:“是,是久咳成痨了!”吐出这四个字,他的声音中已带了一份哭音。
孙乐低着头,轻轻地说道:“知道了。”
说完这三个字后,她转身便要离开。
申先叫道:“田公?”
孙乐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说道:“好好休息吧,明天回楚。”
“诺!”
申先等楚人大喜过望,这一声应诺也答得特别响亮!
陈立和姬五怔怔地看着孙乐,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天,很快便黑了。
树林中,燃起了熊熊的火把,众楚人放下了心思,便一边煮着大锅烩,一边笑着议论着。红通通的火焰照在他们的脸上,衬出他们的笑容格外明亮。
“孙乐?”
陈立走到孙乐的面前,在她旁边蹲下,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有心想问她是不是真的决定回楚,可一想到她与楚王的交情如此之深,如今楚王一病不起,她怎么能不回去?
只是,只是,这一回去可就不那么容易出来了。
楚人还在议论着,他们说着说着,便提到了楚越之战。
申先长叹一声,“要不是陛下重病,我黑甲军已破了大越城,掠了越侯了!哎!”
“是极是极,真是功亏一篑!”
“只要陛下病好了,舍弃一个越国算什么?”
“苍天保佑大王此次平安无事!”
众楚人提到这些,渐渐声音低沉下来。一个个都没有了兴头。
渐渐的,月亮西移。
孙乐牵着姬五的手,信步朝官道方向走去。身后,众楚人的嘀咕声感慨声还不时传来。
当离众人足有二里远的时候,陈立追来了。他叫道:“孙乐,怎地不叫剑客相随?”
孙乐笑了笑,停下脚步等着他靠近。
陈立跑到两人身边,埋怨道:“叔子,田公,你们身份如此贵重,岂能如此任性地随意行走?回去吧。”
这时,孙乐抬眼看向他,夜色中,她的双眼亮如星辰,“陈立!”
“诺?”
“可有药令得二三百人同时昏睡?”
“啊?”
陈立和姬五同时低头看向孙乐,瞪大了双眼。
孙乐笑了笑,只是看着陈立等着他的回答。
陈立眨了一下眼,回道:“有,楚人欲劫叔子,怕事情有变,准备了颇多的蒙药还没动用。”
“善!”
孙乐笑了笑,沉声道:“你把药拿出,加在楚人的酒水当中吧。”
孙乐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楚人和我们的人是分堆而坐,用药甚便。你下了药后,就守在他们身边保护,见他们清醒了速速往南方吴国方向找我!”
“诺!”
这时候,不管是陈立还是姬五都明白过来,孙乐压根没有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