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  第127页

吃多少,此时吐个精光,连胆汁都呕出来了,才脚步虚浮扶着墙回去。
  “这是,哪里来的?”他连声音都在飘。
  乔仙道:“城外,就你上回差点被淹死的地方。”
  容卿大惊:“你从那里挖出来的?这么说那幅画上画的果然是真的!”
  他从乔仙手里接过水,刚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颤巍巍道:“你方才……净手了没有?”
  乔仙面无表情看他:“没有。”
  容卿一口水已经进了肚子,吐都吐不出来,脸色瞬间又变得铁青。
  眼看他大有又跑出去吐一场的架势,乔仙眼明手快将他拽住拖回来,啧了一声:“男人大丈夫,哪来那么多穷讲究!”
  容卿欲哭无泪,只得尽力撇过头,不去看那个包袱,勉强道:“这样的尸骨还有多少?”
  “今日洪水退了一点,昨日你被淹的地方,堪堪能立足,我也只挖了几下,就发现这些,下面还有许多,往下深挖的话,只怕,”乔仙顿了顿,吐出沉重的三个字,“挖不尽!”
  容卿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这时驿站小吏前来求见,说是门外有个孩童受人之托,塞了一个竹筒进来,上面指名交给容卿。
  容卿顾不上呕吐了,赶紧问道:“那小童呢,快带他进来!”
  小吏赔笑:“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只有这个卷轴,您看?”
  他也闻见屋里的怪味了,待在门口不肯进来。
  乔仙丢了一串铜钱给小吏,后者放下竹筒,就欢天喜地告辞了。
  容卿打开竹筒,从里头抽出一张卷起的纸。
  展开之后,上面又是一幅画。
  画风与之前如出一辙,但线条粗糙了很多,画好之后将纸随意一卷,就这么塞进竹筒里。
  山脚下,一座山庄,四周树木林立,山庄门口无人看守,台阶上却立着一只硕鼠。
  之所以说是硕鼠,因为这老鼠是真的大,几乎有半根柱子那么高了,拖着卷曲的尾巴,盯住山庄大门,露出贪婪的行止,上身微向前倾,作出随时入内之态。
  容卿脱口而出:“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这又是在提醒我们,应该去这个山庄里看看?”
  关山海出声:“从画上看,山庄周围树木森然,此地应该还没被洪水波及,那就只有城北了。”
  乔仙却道:“尊使,属下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是弄清送画之人到底是谁,此人连送三幅画,看似在提醒容御史,却又不肯表白身份,遮遮掩掩,见不得光,说不定怀着歹意,想将我们引入歧途。”
  容卿急切:“可你刚才也瞧见了,他的提醒都是真的,否则你又怎么会带回这个包袱!”
  乔仙冷冷道:“一处尸骨说明不了什么,若这幅图里的山庄真有古怪,肯定有重重把守,贸然找过去,一定会打草惊蛇,你有本事,自己找去,别让我们代你冲锋陷阵,尊使来此,本就不是为了帮你调查案子的!”
  容卿愣住,讷讷脸红。
  “不要吵了,已经有人帮我们找到这个地方了。”
  崔不去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展开放在桌上。
  城北栖霞山庄,初九夜,宜赏月,解衣带,候君至,只汝来,共温存。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也没署名,文句更是狗屁不通,令人发笑。
  但这是昨夜李十四调戏他之际,塞进他手里的。

第136章
  “这张纸条,是昨夜宴上,李十四塞给我的。不管他的话可不可信,但他无疑将地方都给我们指出来了,无须我们费心去找。”
  面对众人怀疑或疑惑的目光,崔不去缓缓道。
  容卿神色一动:“这么说,三幅画的作者也是他?”
  崔不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讲起他从这三幅图的发现。
  第一幅画形象描绘出了官服男人的穿着神态,所以对方一定是个熟悉官场的人,否则一般平民百姓,连什么品级的官员对应什么服色都不清楚,更不会画出这种指向性明确的画。
  第二幅画中的树下埋尸,现在经由乔仙亲自去发掘,已经证明是真的了。从尸骨和遗存的衣裳来看,很可能是灾民,但灾民为何会被杀?如果他们是自相残杀,那根本不会有人事后将他们埋起来,也不可能会有如此大的埋骨坑,于是便只有一个解释,那些人是被杀的,而且行凶者不想被人发现,所以要将尸体埋起来,洪水过处,将泥土冲掉不少,所以乔仙再次过去时,轻易就挖了出来。
  崔不去说罢,环顾众人,果不其然看见他们脸上的震惊神色。
  容卿面色惨白未褪,摇摇晃晃站起来,更是失魂落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些灾民必定是想要入城躲灾,却被黄略下令屠杀的!”
  钦差即将到来,灾民却在城外流连不去,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但城内粮食不足,或者说,黄略和城中大户,也根本不想浪费粮食来接济这些灾民,所以直接一杀了事。灾民们早已饿得发晕,面对这场屠杀,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若这种推测是真的,那么整个光迁县,上至县令,下至那些地主大户,恐怕都是凶手或帮凶。
  “黄略该死!”容卿握拳重重击在桌上,恶狠狠骂道。
  他蓦地抬头望向崔不去:“我现在就写奏疏,上禀陛下,陈明此地之事!”
  崔不去反问:“如果说那些灾民只是在还没到达就死在城外,黄略为免瘟疫蔓延,这才着人埋藏,你要怎么说?”
  容卿神情激烈:“若是如此,他们身上又怎会有刀伤!”
  乔仙撇撇嘴:“这还不好办,说他们饥饿之时互相残杀,当时城内已无粮食,黄略不敢轻易放人进来,结果犹豫之间,人就死光了,你要是没有其它证据,这件事他顶多就是个失察之过,能够守住一城不为洪水侵袭,已经是不小的功劳,功过相抵,不痛不痒。”
  容卿的脖子像被人捏住,顿时没了声响。
  崔不去对乔仙道:“你去查查李十四,看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光迁县的,还有,李家是否真有这么个人。”
  乔仙领命而去。
  容卿忍不住道:“那第三幅图呢?”
  崔不去:“栖霞山庄,可以一去。”
  没等容卿展露笑容,崔不去就竖起一根手指。
  “不过是我去,不是你去。”
  容卿愣了一下,忙道:“崔尊使,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崔不去被他的用词气笑了:“如果栖霞山庄果真与这件事有关,那么里头肯定守卫森严,暗藏危机,不是我去,难道你去吗?”
  在场唯二的高手,关山海与乔仙皆是崔不去的人,容卿当然指挥不动他们。
  容卿一下子蔫了。
  他觉得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线索倒收了不少,正事一件都没办成过。
  现在明明知道这里隐藏着无数问题,可偏偏理不出一个线头。
  容卿离京时的雄心万丈,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乔仙很快回来。
  李十四确有其人,不难查,在李家的铺子一问便知,而且因为他的荒唐,没有人会怀疑打听的人。
  “据说他是李家家主的远房堂侄,从小长在乡下,顽劣异常,不堪调教,读书习武都不成,就一张嘴成日花言巧语,倒是经常流连不三不四的地方,将长辈气得跳脚,不得不将他撵到县城,请李家给他安排个差事,免得越发胡闹。谁知他到这里之后,却变本加厉,非但把李家上下哄得开开心心,还看上了有家室的男人,四处招惹桃花,可他几桩差事却办得不错,所以李家长子与他走得很近。”
  “我打听了一圈,发现他是在大雨开始之后才来到光迁县的,大概是五六天前。”
  容卿啊了一声:“雨是十日前开始下的,暴雨导致水位上涨,迅速蔓延,淹到光迁城外时大概是四日之后,也就是说李十四根本没有亲眼所见!”
  崔不去望向关山海:“你怎么看?”
  他并未将关山海当成纯粹的侍卫来看,更似高看他一眼,关山海也渐渐驯服,不像初时那样抗拒抵触。对关山海来说,随侍崔不去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以独孤皇后对左月使的看重,他这份差事可能一时半会都不会结束,与其心怀不满,不如老老实实将差事办好。
  所以关山海认真补充道:“以李十四的身份,不可能骤然来到便得信任,所以他根本没有亲眼目睹树下埋骨,除非道听途说。但这么重要的事情,连我们都没得到消息,他又如何在短短几日之内得知?因此这三幅画,极有可能不是出自他之手。他会约定栖霞山庄,应该只是巧合。”
  崔不去点点头:“但我还是要去一趟。”
  乔仙皱眉:“尊使!”
  崔不去抬手,她立刻安静下来。
  “昨夜宴上,李十四横空出世,不该说话时频频说话,又极为高调,在他之后,原本应该收敛态度的黄略、李家丁家等人,纷纷按捺不住出言激怒容御史。”
  在旁人看来,李十四也许是胡闹,但崔不去觉得,他这一手很有凤霄的风格,看似胡闹地引出了在场众人的态度。
  “郡守轻慢,黄略沉默,李沿这个县丞,倒比县令还爱出风头些,丁、李等人,根本就没把容御史放在眼里。但如果没有李十四登高一呼,这些人可能还谈笑风生,合起伙来演一出同舟共济的盛宴。”
  哄得容御史晕头转向,说不定就真写下一封向朝廷请求再度拨粮的奏疏了。
  容卿很愤怒,今日一早醒来,他已意识到自己差点中了黄略等人的圈套,却没想到自己被耍得如此彻底。
  关山海若有所思。
  乔仙眉头紧蹙,她发觉崔不去对李十四有种异乎寻常的信任。
  崔不去认定他是凤霄假扮,便一门心思往这个方向去推测。
  可万一他的推测是错的呢?
  万一李十四不是凤霄,哪怕他真是凤霄,却心怀歹意,故意引崔不去入陷阱呢?
  “如果画作不是李十四所为,那会是谁?”
  崔不去让容卿拿出前两幅画,三幅放在一起对比,结果更加明显。
  第三幅画的笔触明显比前两幅粗糙随意许多,寥寥几笔,勾勒出硕鼠与山庄。
  说明它是在很仓促的情况下画出来,甚至连墨渍干了再装起来也等不及,就匆匆让人送过来。
  容卿从前没留意,现在细看之下,也发现了不少问题。
  “此人绘画功力不错,一定不是寻常百姓。他能知道这些事情,必然也在本县有一定地位,而且还得是能接触到核心秘密的,说不定正是李、丁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
  他虽然冲动稚嫩,冷静下来之后也能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第三幅画是早晨送来的,说明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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