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把前几个词咬得极重,满脸地天下和平,“咱们不是还要‘握手’言和,‘重修’旧好吗?”
“这、这……”
生死关头也不敢再故作柔弱,梁华迅速地抄起宛遥手中的药,甚是豪气地一口干了。
宛遥:“……”就怕成这样!
她捧着个空碗无所适从的朝项桓看过去,后者一脸无辜地耸肩,表示不关自己的事。
宛遥只得暗叹口气,收拾起桌上碗盘,不一会儿又想到什么,说:“也好。”
她颔首示意柜子上盛放的外伤膏,“梁公子身上该换药了,男女有别,我不方便动手,你帮帮他吧。我正好去瞧瞧厨房里的粥熬得怎么样了。”
一瞬间,躺着的和站着的,表情都有片刻微妙的变化。
项桓的嫌弃之色分毫不加掩饰,双手抱住胳膊,眼里明白地写着抵触二字,宛遥端着托盘从他身边经过,垫脚提醒道:
“圣旨啊。”
他不耐烦地应声:“知道了。”
*
走出房间时,宛遥大大舒出一口气,那里头四面八方都是雷雨降临的前兆,待久了好似浑身带电,哪儿哪儿不自在。
尽管临阵脱逃不太够朋友,但很难说梁府中是否藏有宫内的眼线,还是留项桓一个人多和梁华亲近亲近,算是完成任务吧。
宛遥站在门前,有几分担忧地侧头看看,到底端碗盘走了。
虽然是“奉旨看护”,梁家倒也没真敢把他们俩当下人对待,才出院子没多久就有丫鬟前来接她手上的药碗。
“姑娘辛苦,剩下的由我打理便好。”
宛遥道过谢,“带我去拿些吃食,清淡些的。”
两人一前一后穿廊过桥,梁府的家眷大概不很待见他们,早早的关窗掩门避事去了,路上偶有遇到的也只是点头示意,连招呼都省了。
这么一路行来反而感受到难得的清静。
宛遥刚送走一位貌似侍妾的女子,后面就见得三两个手托草药的婢女疾步而来。她略停住脚,出于行医的习惯,自然而然地问道:“这些都是梁大公子的伤药吗?”
她随口问,本以为对方也会随口答,却不想领路的丫鬟只是笑笑,不动声色地岔开:“姑娘,庖厨在左手的方向。”
宛遥听了这话,才认真打量起面前的侍婢。
虽貌不惊人,但举止有素,那笑容活似刻在了唇边,看久了莫名有种阴冷难受的感觉。
她将目光落在那些装于碗中,成把成把的药草上,极快的一扫,继而淡淡笑道:“好。”
而另一边,梁华的卧房内。
项桓正烦躁地坐在桌前,手指几乎不停地在上面轻叩。
不远处的梁公子则两手交叠在胸前,躺得很是安详。他伤了肋骨,短时间内无法正常行动。
床头摆放的药瓶还一件没碰过,项桓觉得宛遥已经离开有些时候,说不定就该回来了。为了耳根子的片刻宁静,尽管内心抵触,他仍旧不情愿地走到床边,一把抓过药膏。
梁华仅剩双目直勾勾地将他盯着,眼中有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之事的恐慌。
项桓也不跟他扭捏,利索地解开绷带,梁公子的体型较为瘦削,近日又少食多睡,摸上去更为硌手。
他一边给这块排骨擦拭,一边悲哀的想:
自己居然也沦落到给一个大男人上药的地步。
要是让虎豹营里那群被他揍过的士卒看见,还不得笑上一整年!
正面的伤很快处理完毕,眼见着要翻面了,项桓本就没耐性,又嫌麻烦,索性伸手打算把人拽起来,迅速敷衍了事。
也就是在梁华噌然而起的同时,两人都听到了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喀咯一下,疑似何物碎裂。
四目相望片刻。
对视没有持续太久,一道惨叫即将爆发,幸而项桓动作极快,用包扎的巾布飞速堵住梁华的嘴。
“呜,呜呜!……”
他下手有那么重吗?
他有些狐疑地皱眉打量,总觉得自己也就轻轻的碰了一下而已,但这骨头错位得实在有点厉害,就算穿好衣服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梁公子怎么瞧也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项桓琢磨一会儿,尝试着给他恢复原状。
手摸到胸膛,简单粗暴地往原来的方向一推,很快,新的一声脆响如期而至。
梁华叼着巾布,睁大眼睛,这回连“呜”字都没吐完,头一歪晕在了床上。
坏成了这样,实在是不好给宛遥交代。他有几分心虚地左右环顾,对着梁公子又补了两下掰正身姿,胡乱给他穿上衣服,欲盖弥彰地拉过被衾盖住。
如此,乍一看去太平无事。
“肉粥好了。”半柱香过后,宛遥提着食盒推门进来,兴冲冲地将几碟清粥小菜摆上。
“我让他们切了几片咸鱼给你下酒,照顾病人咱们要同饮同食,所以大鱼大肉只能忍上两天。”
项桓还在玩茶杯,听说有酒,才少见的露出点神采。
宛遥给他倒上,一面往前瞧,“梁公子怎么样?”
“谁知道。”后者面不改色地往嘴里丢了一粒咸花生,“大概睡着吧。”
“梁公子身体虚弱,多睡些对伤势康复也有好处。”她低头张罗饭食,满屋子叮当的碗筷响声。
“哦。”他表示没意见。
床上的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隔了不久,宛遥又平常地补充道:“那待会儿,你记得喂他把粥喝完。”
梁华刚徐徐睁开眼,噩耗便猝不及防,当即双目翻白七窍生烟,索性干脆地昏过了去,一了百了。
*
在梁家消耗的时日远远超出了宛遥最初的估计,着实是项桓手劲不留余地,害她足足给人当了一个月的使唤丫头,再加上后者时不时的忙上添乱,到五月初,梁华的伤势才见好转。
期间,除了梁、项两家互相嫌弃之外,宛经历和项侍郎也没少吵嘴。一个觉得对方管教不当,没拴好儿子,放出来祸害无穷;另一个又觉得对方闺女半斤八两,是个红颜祸水。
夹缝中艰难度日,幸而即将见得曙光。
为了慰劳兄弟多日的辛苦,宇文钧和余飞特地在京城酒楼里包了雅间,请项桓与宛遥来小酌片刻。
三个男人喝酒,谈的都是国家大事,一副心怀天下的样子。
“这回圣上派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胡大人去安北接受和谈,胡大人是个文官吧?”余飞问。
宇文钧心知其意,摇头解释:“陛下原本是打算让舅舅去的,不过他怕自己锋芒过露惹来朝中非议,所以给推了。”
余飞颇感遗憾:“结盟一事,听说折颜部大汗和他弟弟巴鲁厄起了争执,后者一直上蹿下跳,没安好心,我怕他沿途若干点什么出来,那个胡大人半路出家,想必应付不了。”
“到时候若又闹出点幺蛾子,大魏就不好收场了。”
项桓饮罢酒,把碗重重一搁:“怕什么,大不了便是再打一场,咱们能灭他一次就能灭他第二次,提枪到安北去不就行了!”
“有道理……”余飞被他这话激得热血上头,“还是和你说话痛快!”
“来。”宇文钧递碗,“再倒上。”
一帮年轻军官推杯换盏,满口打打杀杀。待吃完一坛,项桓才留意到宛遥从始至终未曾言语。
他想了想,在桌上的菜肴里捡了几块清淡的丢到她碗中去。
“怎么不吃,不合你胃口?”
“……不是。”宛遥回过神,心不在焉地动筷尝了两口。宇文钧见状,同余飞对视一眼,温和道:“宛姑娘哪里不舒服吗?有心事?”
说起“心事”,项桓后知后觉地看着她,大概也是不解和意外。
她摇摇头,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谈不上心事,只是近来在梁府总有些很在意的细节……”
项桓微微眯起眼:“梁家谁给你脸色看了?”
“这倒没有。”宛遥稍顿须臾,斟酌语句,“我是发现梁府之内,除了梁公子,好像,还有其他重病之人。”
宇文钧奇道:“怎么说?”
“此前曾有一次,我见侍女拿着和梁公子并不对症的草药煎熬,但对下人旁敲侧击,却都讳莫如深。”
余飞:“是些什么药啊?治什么病的?”
宛遥一面思索一面徐徐应答:“有槟榔、黄芩、芍药、甘草、厚朴……单看这些,是主治寒热、疟疾或避瘟祛暑之类的病症。”
项桓漫不经心地笑,“寻常大户人家,一两个染上风寒的也不奇怪。”
“话是这么讲……”可她隐隐从梁府上下的氛围里,感到了一丝难以言状的违和,然而用直觉来解释未免牵强。
“还有,梁华来我家提亲的事也挺突然的。”宛遥皱眉,“按理我与他半分交际也未曾有,门不当户不对,他为何会无缘无故瞧上我呢?”
她还不至于天真的认为会是自己外貌出众,令一向玩弄权术的梁家就此屈尊降贵。
余飞素来对这种大宅门中的弯弯绕不明白,抓抓头插不进话,倒是宇文钧沉吟许久。
“长子娶妻并非小事……你家人呢,怎么看?”
“我娘是怀疑过,也派人多方打听。说是梁府的老太太前不久病逝,夫人又身体虚弱,梁家想找个媳妇冲喜,这才张罗着寻到我。”宛遥言罢,仍是摇头,“不过仅仅只是冲喜,全京城合适的姑娘有一大把,怎么也不该轮到我。”
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谁知道有没有参毒。
一时间满座陷入了沉思。
余飞打了个响指灵光一现:“很简单啊,既然梁家那只软脚蟹选中你,必然是你有与其他女孩子不同寻常的地方,你想想看,自己哪里不一样?”
“我?”宛遥指着自己狐疑,“我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自言自语:“顶多就是,懂一点医术的皮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愉快的一天……
没错,其实这是一篇甜宠向的治愈文!!!
开虐?不存在的!
为了安抚长久以来大家战战兢兢,看每个出场的配角都带着怜悯同情觉得他分分钟会领盒饭的心情,在这里我来喂你们吃传说中的剧透版定心丸。
本文的爹们妈们是不会死的!当然男主这种开场就死娘的另当别论……
哥哥们妹妹们也是不会死的!当然男主这种开场就死哥的另当别论……【怼哥大概是有死神buff加持吧。。
主角们最后也不会残疾的!
这么一说大家是不是安心多了!
第9章
宛遥和项桓给梁家当下人使了一个多月,两人还没崩溃,那边的梁华倒是先忍不住了,嚷嚷着要出门透气。
不过细想也情有可原,他成日里躺在床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背都快生茧子了,日子的难熬程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