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林走出去,熟门熟路地和阿姨聊了两句,丢下一句话,让初见继续看电视等着自己。晚间新闻结束的声音响起,他也走出来。
一碗热腾腾的蛤蜊蒸蛋,冒着热气被放在初见面前。
“吃完它。”陶瓷勺子滑进碗里。
“你还会做这个?”初见惊讶。
“你爱吃的,我都会做。”
“……”
阿姨听了倒是开始乐呵呵表扬,说这做哥哥的不错。
新闻正切换到某个综艺节目的重播,热闹的,胡闹的,各种明星被拉到上边汗流浃背的爬山……初见拿起勺子指着电视机屏幕想要缓和一下这种成几何倍递增的尴尬感:“你会参加这种节目吗?”
没等检边林回答。
阿姨一拍大腿,立刻说“参加啊,一定要参加,我最喜欢看。”紧接着开始说,你哥哥要是参加了,我天天给客人说这个明星在我这里做过蛤蜊蒸蛋……
检边林在阿姨热情的絮叨里,盯着电视屏幕看了足足十秒:“你经常看这类节目?”
“没,没……我不是经常看。”只是在找聊天的话题。
初见郁郁地低头,吃着蛤蜊,嘴唇一点点把蛤蜊肉抿出来,再把贝壳干干净净地吐到桌上。啪地一个,啪地又一个,贝壳很有规律地被吐到桌子上。
检边林就看着她吃。
直播节目结束,他就把谢斌的车开走了,有点超速,路又意外不堵,总之,所有都像注定的。他用最快的时间到了楼下,收到那个“好”,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是否回家了。
门口的这家海鲜店,他经常会给她定外卖。
本想着坐在这里等等,就看到了她。
初见吃得差不多,才想起来,好像他还没吃?
她“嗯”了声,想问。
“吃过了,”检边林默了一下,补了两个字, “不饿。”
“噢。”她低头,用勺子捞着所剩无几的蛋羹。思前想后地琢磨着,他究竟想……怎么试,难道今晚就要住在这里吗?
“我今晚夜航飞香港。”
“真的?”初见嘴角上扬。
……
检边林转着自己手里的帽子,轻摇摇头,笑得有点无奈。
看她听到自己要走时的欢欣雀跃小表情……
算了,慢慢来。
两人离开这家店前,结账时,初见和他还同时摸出了钱包。又在他的目光下,默默地了收回去。阿姨找了零钱,顺便神秘兮兮地对检边林说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说大明星就住在这个小区……
在如此热情的老阿姨店里离开,走进小区,上了楼。
走出电梯。
左边,是初见的家,右边,是检边林的家。
初见开口:“我们去哪个家——”
同一时间,检边林也说:“我一直觉得这里不安全——”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初见:“什么不安全?”
检边林:“去你家?”
……又是同时。
检边林心情很不错,出乎意料地又笑了,轻抬下巴颏:“你先说。”
“我说完了……你说吧。”
“这里只有两户,我平时又不在,如果这里藏了什么人上来,你想要呼救都很难。”
应该没这么吓人吧?初见看看四周。
“等我从香港回来重新看房,要找那种刷卡能住的一层一户。”
“哦,”她点点头,又立刻“啊?”了声。
不对,为什么是一层一户?
她这种草木皆兵的表情,检边林早就习惯了:“我们可以租楼上楼下两户。”
就这么一惊一乍地,进了初见家门,大冷天的她生生憋出了一额头的汗,刘海软趴趴地分开来,露出眉尾的一个小伤疤,淡淡的,不仔细看都辨不出。
检边林垂眼,盯着那个小伤疤。
这是她大学时上体育课被同学不小心撞伤的,大一的时候,他不知道。她人生那么多年里,唯独大一到大二上半年对检边林来说是空白期。什么都不知道,开心还是伤心,考那么远会不会想家,零花钱够不够花,会不会有……暗恋的人。
这些他全不知道。
尤其是受了伤,留了疤,一看就是处理的不好。她小时候就喜欢爬树跳坑,摔跤是常事,都是他学着给她处理,才让她皮肤完好。如果当时,自己在她身边,眉角的疤根本不可能留下来。
如果,自己能不那么冲动……
或许早就在一起了。
初见被他刚才唬得有些心里毛毛的,正趴在猫眼上看走廊角落里有没有人影,察觉他没动,一抬头。
检边林微微偏移了视线,手放上她的毛衣衣领,拇指指腹碰了碰她后脖颈。若有似无,好像还轻轻擦了一下。
初见几乎是屏了息,手扶在门上,身子半靠半悬着,半分不敢动。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他声调莫名有些低。
“穿得多……”她被这种气氛搞得,也不敢大声说话,“热。”
他的手指微微离开她的皮肤:“去换衣服。”
初见倏地清醒,慌乱地拉开鞋柜,指了指拖鞋:“你很熟的,自己换。”
说完就跑进了卧室。
等她反手关上门,腿都软了,背靠在门上有些懵。
简直是无处不在的尴尬,这里倒像个避难所,暂时隔开了两个人。要是能突然有个电话叫走他就好了,她刚才想好,还没做好准备,就这么面对面,像男女朋友一样面对面……
光是想着“男女朋友”这个词,就够她辗转反侧十几天了。
门被从外侧叩响,声音从门板直接冲入耳内。
“我还没换好,等……”
“别开门,”检边林的声音先一步出现,“我想和你这么说话。”
初见嗯了声,也不清楚隔着个门,外边能不能听到。
门那边长久的沉默后,检边林也背靠上门:“刚才开车一路过来,控制不住,就想在去香港前看看你。”
她手指无意识地在门板上滑动着,又嗯了声。
“我哪里做的你不喜欢,都直接告诉我,”他声音有些发涩,“我……性格不太好,没交过女朋友,没经验,这些你比谁都清楚。”
初见手指微微曲起,轻抠门。
从四岁就认识的人——
从幼儿园开始,到小学,初中,高中,看着他穿过各种尺寸校服,熟悉他眼镜度数递进的过程,还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近视手术。这么熟悉的一个男人,隔着门对自己说:我没交过女朋友,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
“初见?”
她嗓子有些发干,含糊着,只会“嗯”。
“我该走了。”
☆、第十二章 每一秒的等待(1)
走了?这么快?
初见深呼吸,觉得自己应该开门了。对,开门。
于是阻挡两个人视线的障碍物就如此突然消失。检边林单臂撑在门边上,目光焦点一下子从木门上挂着的小懒熊换成了她,有点发怔。
“我……想起来还有包方便面,给你下碗面吃吧。”她憋了半天硬是憋出这么一句。
检边林单臂撑在门边上,想了想,点点头。在初见跑进厨房后给在楼道里的助理发了个短信,让他过来拿家门钥匙,先去对门蹲会儿。
于是初见在到处摸鸡蛋的时候,听到家门被打开,随口问:“谁来了吗?”检边林到厨房门外,从眼神到表情都平淡无奇:“没人。”
初见哦了声,继续手忙脚乱想要多找点东西能丢到锅里,结果是切了大半碗的香菜充当青菜。检边林趁着她做饭,溜达了一圈,把阳台上养着的盆栽都浇了点水,给初见爸爸养的一小缸子鱼喂了食,再绕回到厨房时,正看到她在一豆暖黄的光下,歪着头,努力把汤面从不锈钢小锅里倒出来,一滴汁水都不剩。
小时候,他还不会做菜,两家大人不在时候就给给她煮方便面。她总会在旁边不停提出要求,加点儿午餐肉吧,再来点青菜,我把西红柿也给你洗了,哦,对,冰箱里还有鸡汤,最后一碗方便面能煮成路边摊上的麻辣烫。最后,临出锅了,她还会一个劲儿提醒,别倒在台子上,诶,你慢点,慢点,倒出来了……
面端出去,初见眼看着他把香菜叶都捞得一片不剩,都开始后悔怎么没剩小半碗自己尝尝,有这么好吃吗?
人走的时候,关于送还是不送,要送到门外,还是电梯口,还是楼下她都仔细思考了下。
最后还是拿上外套,送到楼下。
看着他走下两级台阶,她叫了声检边林,迈了两小步,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和他平视:“你注意……注意安全啊。”
夜风……都静止了。
不远处小区保安还在到处跑着帮人调度车位,检边林助理早就开车绕过来,也不敢按喇叭催,隔着玻璃窗远远看着这里也不知道两人在耽误什么呢,晚上可就这最后一班,再不走飞机都没了。
“你不走啊……”她两手揣在毛衣两侧口袋里,溜了视线,越过他去瞄谢斌那辆车。
检边林就这么一瞬不瞬看着她,约莫半分钟后隔着口罩含糊不清地低声交待了句:走了。
于是那天夜里,初见在床上第二次彻夜难眠,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天蒙蒙亮困得眼皮都发酸了,也没缓过来。两个人这就算在一起了,而初次约会的内容就是各自为彼此温习了快餐厨艺……
没睡多久呢又朦胧着从床上滚下来。
她想起来,他马上就要手术了,却还是这么忙,似乎很不妥。靠着床,徒手把身子下的长毛地毯快揪出一个窟窿了,估摸着检边林不一定方便,还是拨了谢斌的电话。那边拿起来第一句就是:检边林他女朋友你好,有事?
……
对着他以外的人,她还是能应对自如的,打了个愣就和没事人似的和谢斌确认检边林接下来的行程,还有病情。这次谢斌再没有什么故作玄虚,也没夸大或是隐瞒了,大概交待最近的工作行程,原来并没有检边林自己说得那么轻松,眼下已经离开香港,在澳门了。
要给上次电影补拍至少二十四天,再回来安排手术,开刀怎么也要一个月后了。谢斌顺便感慨下做艺人不容易,吃止痛片和吃VC似的:“也不对,VC也就一天两片……”等挂了电话,谢斌也觉得自己这经纪人做得也不容易,简直是检边林半个妈。
检边林下午补拍,行程很紧,在机场就和要采访的记者汇合,直接上了黑色保姆车就是采访。全程,他都忍着腹痛,耐心翻着采访提纲一个个尽量详细地回答问题,以便记者回去有足够的东西写稿。
保姆车绕过卖手信的步行街道,开到大三巴牌坊下。
检边林把采访提纲合上:“辛苦你,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补充,发给我的经纪人,我会让他整理文字版本给你。”
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