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红尘  第119页

  清茶叹了口气:“我知道师叔高洁,看他输得灰头土脸心生不忍,还替他说话。其实没必要的,他那么厚的脸皮怕什么?要是换了师父,这种龌龊之徒见一个揍一个,全部打得满头包。”
  “嗯嗯,是我太高洁了。”秦弈盘膝坐在手帕上飞,僵着脖子看前方,面无表情。
  总觉得这短短的几座山头好遥远啊……
  好在终究很近,很快就到了。秦弈松了口气似的按下云头,直奔棋痴小屋。
  “啪嗒”,屋中传来落子的声音,秦弈小心地探头一看,是棋痴自己在和自己下棋。
  “师叔……”
  “嗯?”棋痴头也不抬地道:“今天不是论道期么?”
  “今日已毕,来问问师叔是算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给我那种性质的宝物。”
  “啊?随便掏个给你意思意思,难道不好用?”
  秦弈木然:“就这样?”
  “不过一个无忧劫,随手一应,还需如何?”棋痴终于转过头,眼睛却忽然一亮:“哎呀茶丫头你来啦,是决定来学棋了吗?”
  清茶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是,我陪师叔过来的。”
  棋痴叹了口气:“也是,你太笨,算不了棋道。”
  清茶不服气:“我都算到师叔想什么了,才不笨。”
  秦弈捂脸。
  棋痴倒是一怔:“你?你算得了他想什么?”顿了一顿,哑然失笑:“你这师叔奇怪着呢,就算我们不遮蔽天机,天机子也不一定算得了他,何况于你?”
  清茶鼓着包子脸不说话。
  秦弈道:“哪有那么夸张,曾经有位朋友就算准过我的卦。她当时也不过琴心圆满之境的。”
  “多半是天枢神阙吧,他们窥大略、感吉凶、知天命,确实厉害,但和天机子这种具体谋算并不一样。大致方向有据可卜,想卜人心意何其难也。”
  秦弈倒是意外知道了天枢神阙的卜算和万道仙宫卜宗的区别在哪里了。
  话说万道仙宫这个卜算,与其说是卜,不如说是把卜卦之术用在谋算上罢了……与明河绝对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棋痴又道:“你这种……满脑子不知道装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仿佛非此世者,又何人可卜?让天机子再算一百年也不知道你会用漫画胖羊勾搭孩子,又什么流水线之类的,墨临子都没想过的事情,天机子凭什么算?……要是真被清茶算中过,那最多算些儿女情事罢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不就那么回事。”
  秦弈心中一跳,看着棋痴的目光郑重了许多。
  这是真如棋算啊,仿佛看尽了所有的纹理。
  他确认般再问了一遍:“所以师叔真是随便给的宝物?”
  棋痴不答,反而道:“势如棋弈。我们与天机子之弈,此前是他在‘断’,而如今我们在‘扳’。师侄可知,下一步我们该走什么?”
  秦弈木然:“我只知道围棋死活规则,这些术语太深奥了师叔。”
  棋痴摆了个∴型,笑道:“既知死活规则,当知道这中间进不得?”
  “这个知道。”
  “所以这一手叫‘虎’。”棋痴做了个虎爪的手势:“若有人来,张开布袋等着就行了。”
  秦弈带着两眼的圈圈,和同样两眼圈圈的清茶回了峰顶。
  虽然听不明白但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话说你们这些仙人能不装逼吗?
  其实摊开了说也很简单的嘛,这意思就是下一步对方可能会用暴力手段埋伏自己,自己这边反布局让对方入虎口就行了。
  是这个意思吧。
  但等于没说啊,时间、地点、人物,什么都没有,白绕了一堆废话。
  不过倒也确实算个有意义的点醒吧……
  之前被万道仙宫的祥和氛围影响,连比试都那么不带烟火气的,倒是确实没往对方可能用暴力手段方向去想。棋算毕竟不是真算尽一切,只不过是预判棋路,认为要小心这个方面,预作防范而已。
  这棋之道,也真的很有意思啊……小到双方应对,大到宗门气运之争,无处不是棋。而这所谓宗门相争,也只不过是棋局的一角。只不知这些宅在山里的痴人,能不能算天下局?
  说不定还真可以,感觉深不可测的样子……至少那副“阴阳迷”,现在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回到居云岫的主屋,居云岫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那边论道进行多少轮了。清茶收拾茶几,咕哝道:“师叔祖看不起人,还说我不能算,我明明算得到师叔故意坐在这里等师父……”
  秦弈抚额:“是头猪也知道我要等你师父回来有话说,难道自己躲回去睡觉吗?”
  清茶鄙视地看着他:“原来是想和师父一起睡觉。”
  秦弈气得没吐血,左右看了一圈,看见屋后有个池子,便一把将清茶提了起来,打算效仿居云岫丢她去泡茶。
  清茶被提在空中手脚乱舞:“师、师叔不要,那里脏……”
  门外居云岫正好落下云头,乍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瞪圆了眼睛,一把推开了房门。


第173章 不是过客
  秦弈拎着清茶正迈步往屋后走,听到门响停步转头,清茶手脚还在空中扑腾,可画面却仿佛定格了下来,一片寂静。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才弱弱道:“我……那啥,如果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居云岫没好气道:“那还不把清茶放下来!”
  “哦哦。”秦弈小心翼翼地把清茶放下,清茶叫道:“那池子是洗笔的!臭师叔!”
  洗毛笔就洗毛笔,能不能不要用那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啊……
  但秦弈觉得还好有清茶做个灯泡,如果让他单独面对居云岫,这会儿真的要尬死。
  结果下一秒居云岫就道:“清茶,到外面去做功课,我和你师叔有话要说。”
  秦弈泪目地看着唯一的依靠蹬蹬蹬地跑了。
  屋内安静下来,就剩居云岫和秦弈面对面。
  “那画……”过了好一阵子,秦弈终于打破沉默。
  “我知道那不是你画的,那是我师父的画。”
  秦弈松了口气,气还没吁出来,就听居云岫道:“所以其实那些淫具才是你的。”
  秦弈呼气差点没把自己呛死,老脸憋得通红。
  “若是往日我在门外听见清茶说什么脏的,肯定不会想歪,今日一听就歪。”居云岫斜睨着他道:“形象大崩啊师弟。”
  秦弈哭笑不得:“你也很懂啊师姐。”
  居云岫冷哼道:“是不是和尚与妇人的姿势,你每天学习?”
  “冤枉,我没看过镜子里存的影像!”秦弈这是真冤,他真没看过,因为不知道那玩意怎么用,流苏不教!
  话说那位武长老相当牛叉啊,隔着戒指一探,连镜子里的影像都看出来了,这是真老司机啊……
  “看没看过都一样,当初你写《金瓶梅》,我就知道你见多识广,比那和尚会玩得多了。”居云岫面无表情。
  “都说了那不是我写的……”
  居云岫摆摆手:“不管是不是你写的,你初见就送女子《金瓶梅》,那就是没打算装君子,甚至想要直接走人了对不对?打算临走膈应我一下才是真的。”
  秦弈一愣,这倒是的。
  当初哪里想过要留下来干嘛?留宿一夜也是因为流苏想要多了解一点这画道,观察一二罢了。看完画魂就可以走了,写《金瓶梅》还真是故意膈应她呢,不然什么故事不能送,非送什么《金瓶梅》……
  反而是居云岫不介意这些,留他当护法,收他入门的……
  居云岫道:“也就是你早在初识就表现得比那些淫僧还懂行,反而是我留的你。他们不知,你自己也不知?”
  秦弈真正松了口气,笑道:“没想那么多,一时觉得好尬。”
  居云岫笑了笑:“反正我当初既然留你,就没把这种事放心上。管有什么坏水也好邪功也罢,你们对晖阳之能一无所知。”
  秦弈点点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郑云逸西湘子打算让他出丑、或者诬他学大欢喜寺功法,其实是没什么大伤害的,万道仙宫不是古板正道,不会因为看那些东西就喊打喊杀。真正意义在于让他呆不下去,一是他自己没脸留,二是居云岫对此大起警惕赶他走。这是宗派之争的一环而已,在认知到秦弈有辅助此宗崛起的可能性后,他们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里。
  只要他自己脸皮够厚,然后居云岫也不放在心上的话,那他们即使算计成功也没什么意义,也就是棋痴说的“无忧劫”。
  无忧劫,围棋术语,打赢了劫固然可喜,打输了劫也没啥损失。关键看居云岫怎么处理罢了,只要她不在乎,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居云岫是真不在乎吗?为什么看着她脸上未褪的红霞,总觉得这只是强作镇定呢……
  是了,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就听居云岫续道:“现在问题不是那个,反而是那幅画,所有人都以为是你的!”
  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秦弈暗恋,被迫当众表白的前提下,居云岫必须有所反应。要么划清界限的“拒绝表白”,只要继续留他在身边,就等同于“接受表白”。
  秦弈不知道怎么回答,居云岫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最关键的是,居云岫内心深处也很想知道,这真只是纯粹一场意外呢,还是也恰好切合了几分秦弈的真心?
  否则他为什么非要换那幅画,不会随便换把剑过来?
  如果他确实有几分真,那自己又怎么处理?
  ——不是为她而来,光风霁月,确实可喜。
  ——不是为她而来,丝毫无心,却也无情。
  居云岫心里就像一团麻一样,她知道自己的思想是矛盾的,期待的是秦弈能给一个答案,不需要自己去考虑这种夹缠不清的事情。
  秦弈也发现,自己好像处于一个岔路口上,怎么回答将关系到与师姐关系的彻底不同进展方向。
  别看这是个成熟御姐,还是晖阳大佬、一宗之主、实力强大且出尘脱俗。
  而本质上还有一个属性:女文青。
  文青妹子的内心是敏感且婉约的,很容易柔肠百结,看着枯叶飘零都可能一肚子的惆怅,看到雨打残红可能都在悲叹绿肥红瘦。她们心中充满了此世没出现的一个词“浪漫”,并且十分憧憬于此。
  说是琴乐相和,书画相得,本质上知音难得的相伴本身就是一种极度的浪漫,再无寂寥。
  你如果回答:“宣布那画不是我的,爱咋咋”这种辟谣方法,或者回答“名义上逐我离宗或者命我在过客峰不得靠近”这种持重折中手段,在她而言其实都是失望的。
  那都叫煮鹤焚琴。
  否则她自己就能当场宣布,何必等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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