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命 第135页
只是罚半年俸禄,算很轻了,吏部尚书松了口气,给皇帝保证了一大串儿,出宫之后就黑了脸,回到吏部衙门他也发作了一回,问了底下的过失。
最气愤的是什么?
是他挨了训斥,却是替别人背锅。
煤城那边压根打点不到尚书大人这里来,假使吏部出了问题,受贿的底下官员。吏部尚书一点儿好处没得到,一点儿坏处没落下。
想想看,他要是真的干了亏心事,被揪出来只能算倒霉,谈不上冤。
今儿个挨这通骂就很冤,吏部尚书回去教训了侍郎,侍郎转身教训了受他管束的官员……这把火烧得,衙门里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撞刀口上。
后来也没听说揪出谁,益处还是有,吃了这个教训,收了好处给人通关节的也不敢像之前那么张狂。皇上说了有下回再不会轻饶,那些做官不廉洁的能不怕吗?
过年这段时间很多官员吃不好睡不香的,往常年节回去沾了油荤回衙门半数都要胖一圈,今年他们消瘦不少,没见胖的。
这些个京官已经意识到当今圣上不是省油的灯。
他行事狠绝,犯了大错就别去讲情,没有情面可给。
还有就是卫成,胆是真大,人是真敢。别人怕引火烧身他不怕,捅出这事之前他该想到牵扯面广,面前一块铁板也敢毫不犹豫踹上去。偏偏这位是帝王心腹,皇上倚重他,肯听他说,他捅出去的事朝廷总会给个交代,不会置之不理。
这不是第一起,他上任头年就办过挂田案。这两件都是震动朝野的大案子,全是他亲手捅破的。
宋家满门全进了天牢,等着来年秋后问斩,没能耐跟他鱼死网破。受牵连的官员恐怕恨透他了,京城这边有等着看热闹的,都好奇有没有人能收拾得了他。更好奇卫成吃什么长大的,胆儿这么肥。
卫成没管他们,他在享受一年中难得的几天长假。
初一到初五是忙碌整年的官员放松身心的时间,只有这几天他们完全不用惦记公务,可以痛痛快快陪伴家人。
游先生暂时出了卫府,过年去了,砚台也停了课,最近都是自个儿读书练字。宣宝仿佛也准备开蒙了,卫成同姜蜜商量之后觉得两个儿子应该同样对待,当初砚台就是两三岁开始认字,宣宝跟着要满三岁,他什么都听得懂,说话也清楚明白,可以慢慢教起来了。
那些常用字姜蜜都会写了,她也能教,却没沾这事。倒不是不乐意教儿子读书,还是想着自己陪伴儿子的时间已经很多,卫成因为忙,和宣宝相处不够,他做父亲的应该承担起一些责任,这样儿子才会亲近他,也能培养出一些崇拜之情。
姜蜜是女人,她是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想法,追求个踏实安稳,想的从来都是怎么操持这个家。
要是生了女儿跟她学是不错,儿子要有出息还是应该更多受爹影响。
这个想法让姜蜜主动找上卫成,做父母的两人谈了谈心。
姜蜜让他不管衙门多忙,都要尽到家庭责任,公务不要带回来,回了家就不是右通政卫大人,是儿子、丈夫和父亲。“当初砚台总是闹你,你就记得每天到时辰要回来教他认字。宣宝话少,不太会去催你,可你不能忘了。到四月份你儿子就三岁了,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相公你得好好教他。兄弟两个总不能差太多,差得太多,长大之后很难相处。”
“曾听过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当时不以为然。如今想来很有道理,砚台话多,想要的想学的都挂在嘴上,要忽略他都很难。宣宝没必要都不开口,哪怕一个屋待着经常都注意不到这孩子,我真有些疏忽他,得亏咱们家有你这个贤内助,时时提醒我,否则忙起来很多事真就忘了。”
姜蜜不认同的朝他看去:“公务哪有能忙完的时候?做完这件还有下一件,你儿子可不会停在两三岁等你。”
她自己都有感觉,人闲着日子过得就慢,平缓好似溪流,真要忙起来眨眼就是几个月,几个眨眼儿子就长大了,再去懊恼没尽到责任他不会体谅你的。
这孩子又不傻,只是不多开口,很多事他会琢磨。
“夫人教训得是,我记住了。让他舒坦过个年,年后我开始教认字。”
“那敢情好,我去把砚台用过的沙盘找出来,初学字还是先使那个,晚两年能拿得住笔了再去纸上比划。”
卫成也没意见,现在条件是好多了,也还是不能糟蹋东西。
说完儿子,姜蜜还跟他聊了聊皇上发下来的赏赐,金银入府库了,那三百亩地自家种不过来,还是佃出去吃些地租。皇上赏的加上原先置办的,家里田亩多了起来,明年收上来的租子会比卫成的俸禄高。这样一来,正常过日子还能有许多富余,以后家里会越来越好的。
说到田亩,卫成想起挂田案来,举人陆续将挂过来的田地退回给农户之后,地税又征起来了,具体征了多少他不清楚,看皇上还算满意,后面这些年只要能维持现状应该都不会迎来改革。
说这话,男人走神了,姜蜜抬手到他跟前晃晃:“想什么呢?”
“听你说到田亩,想到挂田的事。”
“那我跟你说的听到没?”
“你说寻些老实佃户把田给他们种,咱收些地租。这个我没意见,蜜娘你算算,要让佃户交完地租之后还能过活,租子别放高了。”
“你还不放心我吗?”
“不是不放心你,是怕中间让人钻了空子,你仔细过问。”
现在门第高了,里外很多事都是奴才在办,主人家亲自操持的少。卫成怕奴才欺上瞒下在中间搞鬼也正常,他在通政司当官,各种案子见了不少,这世间什么事都有,很多你想不到的。
大过年的姜蜜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她换了话说:“前几天我让婆子送了些年货给林大哥他们,本来想亲自走一趟,怕我过去他们反倒不自在,现如今和当初到底是不同了。”姜蜜说婆子回来讲那头都好,火炕早烧上了冻不着人,柴米油盐这些也都不缺,只是让她带了话回来,说过几天准备上门拜访,“我猜是想同你说说科举考试,他们提早上京一来适应环境,二来就是想听你传授经验吧。幸好相公你已经离了翰林院,科举考官不是大多从翰林院出?当着翰林官还要避嫌。”
林举人的确是想同卫成聊聊科举,卫成也准备好请他吃茶,结果在他之前,先来了个姓唐的年轻举人,他备了礼,说来答谢右通政卫大人。
来的原是途经煤城被宋小姐掳去的倒霉蛋。
请进门一看,他模样果然周正,哪怕有些憔悴,还是仪表堂堂的。
他是举人,见官本来不用下跪,看得出唐举人心里谢意多重了,拽都拽不住,他非要跪下给卫成磕头,说卫大人是他再生父母,要是卫大人没把事情捅破,皇上没派钦差入城查案,他恐怕毁了。
宋家的确富贵,早他被掳的那个举人就堕落在富贵乡里,甚至不愿意和离。
唐举人不一样,他很像当初的卫成,有才学也有抱负,读书十数载不是为了娶个大商户家小姐过富裕生活。他家里称不上大富大贵在本地也是不错的人家,娶了妻,妻子人在家中,身怀六甲。唐举人意气风发出了门,他在京城有远亲,想着早点过来不用慌张,都想不到会遇上这出。
卫成看他又是跪又是谢,无奈伸手将人扶起:“你不该谢我,该答谢皇上,该答谢钦差大人。”
唐举人说他已经答谢过钦差大人,也朝着皇宫的方向遥遥拜过。
姜蜜亲自端了热茶过来,就撞见他俩推来推去,笑了:“这是闹哪一出?”
卫成简单说明。
姜蜜听罢:“谢意咱们收了,东西提回去吧。你好生准备三月春闱就算没辜负这番际遇,挣个好表现争取选进翰林院去,多的是机会报答皇上。”
卫成招呼他坐下,说:“你受了这番罪,是不幸,也是幸运。你当记得被宋家掳走之后求助无门的心情,以后做了官也不要忘记。你要做个清白好官,切不能迷失,否则就会有无数人受你受过的罪。”
唐举人刚才坐下,又站起来,拱手说学生受教。
卫成没跟他说太多,简单聊了几句就让奴才送他出去了,谢礼也是原封不动提了回去。这人走后,姜蜜说了一句,说他瞧着和郭进士、荣举人包括林大哥都不同,像是有出息的。
卫成也觉察出来了,他如今是四品官,还是深受皇上信赖那种,在他面前还能不卑不亢毫不慌张的少。这个唐举人看着像是有本事,他没担心过能不能中,对自己期待不低。
过几个月没准就能在翰林院见到他。
哪怕不是一榜进去,二榜出身选进去的机会也不低。选庶吉士的时候就是挑年轻并且才学好的,他看着很符合。尤其还占了个优势,因为被宋家小姐掳过,哪怕还没开考皇上就知道有这个人,应殿试的时候应该会特别关注一下。
前提是他果真能杀入前三百名,顺利闯过会试这关。
卫成之前没什么期待,见了一面之后倒是想看看这人到底能考成什么样子。
在唐举人之后,林举人来跟卫成取了经。卫成把能说的说了,劝他莫去想太多结果,能不能取上这不是考生自己说得准,主要由答卷质量决定,由考官评断。
应试举人能做什么?
不外乎养好身体拿出最好的状态去考,答出令自己满意的一卷。
只要做到了,结果如何都算对得起自己,中了自然是极好,就算有个不幸,也是没比过同届其他人,落榜也不冤。
卫成这么说是没错,不过林举人他做不到这样。
对自己学问不够自信是一回事,他这些年运气差,拖累了心态,整个人总有些患得患失。尤其翻过年后,距离春闱开考就还有两个月,他心是悬着的,落不到实处。林举人不敢拿这些问题去麻烦卫成,卫成事情本就不少,他能帮都帮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管不了这些。
年前的时候满京城都在讨论钦差办的那件答案,翻过年之后,话题慢慢就变成这届会试。
皇上已经指派好主考官,主考官已经享受到了隔离待遇。
得知主考人选之后,在应试举人之中陆续有些传言,说的大概就是主考官喜欢某某类型的文章,让到时候看到题目可以想办法往哪边靠一靠,能投其所好更有机会取上。
林举人听说了,他犹豫再三,又去卫家拜访了一回,问卫成知不知道主考官喜欢怎样的文章。
卫成说接触不多,不甚清楚,建议他看到答卷之后怎么有把握怎么写,把自己拿手的东西亮出来。
林举人不清楚,卫成心里有数,要真是好卷子不会被埋没,主考权力最大,但就算不符合他喜好也没什么,只要答得好,其他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