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以前就是在衙门里当差,若不是犯了事,又机缘巧合被我救下,现在估计大小也是个官了吧?”
这是威胁,赵四听懂了。
“小的这就去办。”他一咬牙道。
宋淑月莞尔一笑,看着他:“去吧,你放心,到时候肯定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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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顾家终于安静下来。
顾玉汝刚躺下,孙氏突然来了。
孙氏很兴奋,兴奋到现在都还没睡着,其实她亢奋成这样,也与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有关,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今天竟在公堂上说了那么多话。
而且肉眼可见案子发生了逆转,说不定过几日顾秀才就能回来了,所以她转辗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玉汝,你跟娘说说,你怎会想到这样的法子?”
顾玉汝心里暗叹了口气,不过她早就有了章程,倒不怕没借口。
“女儿也是病急乱投医,案子提审得这么急,肯定对爹没好处。我就想,爹他是个秀才,又是男子,一些事情上的疑点他不好说,但娘是个妇人,没什么不好说的,索性当众撕掳出来,让大家来评评理。”
“可你怎么会知道县太爷会注重百姓是怎么说?还有你教我说的那些话,你是怎么想到的?”
孙氏眼中蕴含着惊奇。
事情发生之时,她实在急了,也是病急乱投医,没顾得细想。可事后细细琢磨,她的女儿,她向来温顺听话的汝儿,竟还有这等智慧?
不是孙氏贬低自己的女儿,而是在整个事情中,顾玉汝说的那些话,她的拿捏人心之准,她的谋划,这一切都实在不是一个年方十六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少女能做到的。
孙氏不蠢,相反她还算聪明,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这些法子绝不是女儿能想到的。
“你跟我说说,是不是有人教你的?是永宁?”
“娘,你怎会想到齐大哥?昨天我们也没见过齐大哥呀。”顾玉汝有点头疼,她也发现她娘其实不好忽悠了。
“不是永宁,那是谁?”
顾玉汝无奈道:“娘,这法子真是我自己想来的,当时女儿也没想那么多,只想到那些妇人们争嘴吵架,就像那胡大娘,她有理的时候可不多,但每次吵到最后都让人觉得她有理。我就寻思胡大娘那胡搅蛮缠的劲儿可以学学,不管怎么样,能把当时搅黄了就行,只是没想到娘竟做得这么好,简直出乎了女儿预料。”
孙氏被女儿夸红了脸。
“娘哪有做得很好,这不是都是昨晚你教我的,娘就想你爹要是出了什么事,咱这个家就彻底完了。咱家可不能完,不然你跟于成玉芳怎么办,所以娘就跟他们拼了。”
“娘长这么大,都没跟人吵过架,可娘看过的多。像你胖婶,还有隔壁的胡大娘,娘就想,娘泼出去了,定要跟那寡妇辩个输赢,谁知道那寡妇不中用,竟然连娘都吵不过。”
见孙氏不再盯着自己问,顾玉汝松了口气。
“娘你做得很好,有时也是该学的泼辣些,你看你昨日还被那些人逼得不得不避去大伯家,今天换个法子,那些人反倒成了我们澄清的‘嘴’。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事都是一体两面,端看你怎么利用,只要你自己能稳住,就不怕任何事。”
顾玉汝会借机点拨孙氏,也是想到了前世。
前世她爹出事后,她娘就垮了,之所以没跟着去,是因为还有三个孩子。后来倭寇袭城,不过致使她死亡的原因,其实她娘早在很久之前就死了。
可以预料到在未来岁月里,即使这件事过了,未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平静。当寇乱四起,非一人非一己之力所能抗衡,到时候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太多,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不惧任何事情。
“也不知道你爹这次能不能安稳出来?”
说到这里,孙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毕竟人没出来,现在说什么都还早。
“娘你放心,就照今天这一出,我爹应该很快就能洗清冤屈出来了。”
因为蛇很可能快要出洞了。
也不知道薄春山那儿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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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又跟女儿说了会儿话,才回了正房。
顾玉汝插了门,回转床上躺下。
刚躺下,就听见了窗子响。
“你怎么来了?”
有了上一次经验,顾玉汝这次倒是不慌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就将外衣拿过来穿上。自打那次后,顾玉汝每晚临睡之前都会把外衣放在手边,就提防着哪天又被这人闯了闺房。
“我娘刚走,你就来了,你也真是胆大。”
薄春山笑道:“我有急事。”
第27章
“什么急事?你等等。”
顾玉汝起来去吹熄了油灯, 解释道:“这灯不能燃,上次你来的突然,后来我发现如果屋里点着灯, 从外面可能会看到人影。今晚的月亮还行, 应该妨碍不大,有事你赶紧说,说完就走。”
“对了,你声音小点,隔壁是我妹妹的屋。”
她将半敞的窗子全推了开, 月光从窗外泄入,虽不至于照得很清楚, 但依稀还是能看见大概的。
对比上一次他来时她的表现, 这一次顾玉汝的表现可以说是改变极大。
镇定而又从容。
事实上,薄春山早就发现顾玉汝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
怎么说呢?
这事他早就琢磨过。
以前他觉得顾玉汝长得好, 又有幼年的情分在, 反正哪儿哪儿都好,不然他也不会盯了人家这么多年, 就想把人拐回去当媳妇。
可除过这些, 他对顾玉汝的性格其实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只知道寻常人都觉得、都知道的那些——
嗯, 顾家大女儿温柔贤淑,性格大方, 人勤快, 长得也好,这样的女子真是谁娶到就是谁的服气。
类似这样的话, 薄春山听过太多太多, 甚至连他娘都提过几嘴, 估计也是清楚自家名声太烂, 不了了之。
他听了这样的话,心中欢喜又恼怒。欢喜的是她的好,人人都能看见,恼怒的也是她的好,人人都能看见。
各种复杂心绪,难以言表。
可认真说来,他和顾玉汝其实接触的不多。
而经过这几次的打交道,也就是他帮顾玉汝办有关她爹事后,他才发现她潜藏的另一面。
什么样的女子在明知道有人故意害自己亲爹,还能隐忍不发,说出‘解决这两个其实是治标不治本’的话?
能说出‘不解决根源,今天有黄寡妇,明天还有李寡妇’?
她不光说,她就是这么做的。
一直隐忍不发。
等着黄寡妇叔嫂俩自动跳出来。
甚至看到亲爹在人前被人污蔑,被众人误会,被下了大牢,依旧能不动声色,转头却在公堂上安排自己的亲娘出面,彻底扭转劣势局面。
何等心性!
何等睿智!
他竟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这些东西。
而这一切,还没完。
这一切不过是引子,她其实还等着蛇出洞,而她前面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引出那条蛇。
哪个女子能做到这样?
甚至是他自己。
好吧,他确实能做到,他也不是没有设过局阴过人,可那是他,不是顾玉汝,他是男人,顾玉汝不过是个弱女子。
倒不是说他瞧不起顾玉汝是个女子,只是太颠覆了他对她固有的印象了。
而这些颠覆非但没有让薄春山觉得恐慌,觉得难以接受,反而一点点、一丝丝地被他藏了起来,搁在心里,细细回味。
品味了好多日。
他会怕吗?
薄春山当然不会怕,他只会欣喜若狂。
是的,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就好像得到了一个宝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藏起来却又想显摆,可显摆又怕被人夺了,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暗中,薄春山眼睛灼灼发亮。
顾玉汝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倒也没多想。
“你怎么不说话?”
薄春山轻咳了一声,道:“在想事情。”
至于他在想什么事情,顾玉汝也不好问,只能问道:“你说找我有事……”
“老鼠出洞了。”
顾玉汝猛地一个激灵,窗外有风吹了进来。
她看了过来,这一次她眼睛比薄春山还亮。
“你细说说。”
偏偏到了这个时候,薄春山又想卖乖。
他看着黑暗里,她细嫩的皮子似乎在发亮,纤纤细细,又软又香又甜。
一定是甜的,汝儿肯定是甜的。
他在想方才惊鸿一瞥她里面穿的什么衣裳,他眼睛一向很尖,他看见了。他感觉到一阵口渴,也感觉到手在蠢蠢欲动。
隐隐的,有淡淡的清香沁入心扉。
这是她的味道。
“顾玉汝,我最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自己的事都不管了,你打算怎么谢我?”他咕哝道。
趁人之危?
好吧,薄春山承认自己就是这么卑鄙。
可卑鄙的市井小人不就该锱铢必较?不就该给了好处才办事,没有好处绝对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就是一个市井小人!
他从来不否认!
……
昏暗里,朦胧的月色像是给屋里镀了层淡淡的银光。
薄春山觉得自己亏了。
亏大了。
他什么好处都没要,竟主动送上门来帮她做了这么多。
她甚至还没给他好处,还没许诺要给他当媳妇。
薄春山觉得这一刻,他的胆子比天大。
“顾玉汝,要不你给我亲一口,就当是好处了?”
安静。
两个人都很安静。
薄春山是说完就有点后悔,顾玉汝则是被惊住了。
惊完,她在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她早就该知道他的不要脸,就不该把灯吹了,看似吹了灯不容易被人发现,但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挖坑。
这是黑暗壮人胆?
可顾玉汝却没感觉到害怕,她只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退一步,他进了一步。
……
天本来就热。
即使有风,也燥热得厉害。
顾玉汝感觉有一股热源在靠近她。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也许在‘她’的记忆里,她也不是没跟男子亲近过,却从没有哪个人会这么热。
就像一个大火炉。
让她忍不住就想往后逃,却无路可逃。
她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接触到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想瑟缩,却强忍住了。
“薄春山,你想干什么?”
“顾玉汝,我就想亲你一口。”
……
薄春山向来自诩胆大包天,可没人知道曾经他在一个女人面前胆怯过。
他明明盯了对方好多年,却从不敢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