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掌中宝  第63页

不喜欢在后宫,登基以来除了探望太后,便不曾踏入过,当然,后宫也没有嫔妃,尽管也有提议广采秀女的折子,却都被圣人搁置了。
  文妙德有太后的口谕,于是出入还算通畅,说实在的,她心里头也有些忐忑难言。她是有一趟见到外头的紫宸宫,那样宏伟的宫阙里头,住着她连正眼都不敢相接的人。
  捧着几屉点心,文妙德往宫道拐角走,自己都觉得胆颤。
  促不防有人在她身后道:“是哪家姐儿?”
  那声音又粗又沉,又猝不及防的,吓得她手一抖,点心便撒了一地。
  文妙德由着身后的宫人来收拾,蹙着眉转身一礼,只是垂眸道:“我奉太后口谕,给陛下送点心。”
  胡烈瞧她撒了东西,也没半点反应,只是淡然从容一答,便道:“是在下惊扰了姐儿,请您勿怪。”
  他身材壮硕,一双眼睛威严如隼,说起话来又很有力道,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秋波一般的眸子明亮水润,只是柔声道:“可是您惊了我,又害得我撒了点心,不知太后责怪下来,我该如何交差。”语气却没有半分责怪。
  胡烈倒也不难堪,只是坦然道:“姑娘觉得该如何,若胡某能帮,定不推脱。”
  文妙德冲着他柔和道:“无事,不过是玩笑话。”
  被胡烈这么一冲撞,她衣裳也脏了,自然无法面圣,想必文太后也不会责怪。文妙德心里头也松了口气,一点头,又缓步回去了。
  胡烈这次进宫,并非是要来论道政事的,而是一件私事。
  年轻俊美的皇帝,嗓音冷淡道:“你想和离?”
  胡烈点头,拱手朗声道:“陛下,臣之妻,乃镇国公府出身,不曾犯七出之条,只是与臣相处不佳,成婚至今不曾同房,相看两相厌。如此,臣只求您圣裁,为臣说上两句话。”
  圣人漫不经心嗯一声,道:“胡爱卿,此乃你家事,朕不好干预。”
  胡烈道:“陛下!臣也是无法!臣妻倔强,不愿丢这个人!但臣却以为居家过日子,若不和离,便是害了她。臣愿奉上所有积蓄和宅邸,如此她下半生也可有靠。”
  胡烈此人,算是个实心肠。过日子,他只求有个知心人,但偏偏这些日子过去,他心里头实实在在明白,程卓玉不是他的良配。
  先头程卓玉给他纳了三四房妾室,只为了把他留在后院里头,又把整个家弄得乌烟瘴气的。胡烈一向不太管后院之事,也不太会和女人争辩,与程卓玉都不熟,更是无言以对,也就由着她折腾,只他避到前院吃住。奈何程卓玉还不罢休,大约是不想再摆个贤惠媳妇的样子,便着人把他干娘送去庄子里休养,只说那头水土好,养养身子也无妨。
  可是他干娘不肯,这老太太虽然随和,但认定的事体一向倔性,又因着身份不太愿意同儿媳争辩,又不肯叫他晓得,耽误了公事和人际可怎么好,于是四处命人瞒着,老人家生生给气病了,胡烈才知道这事儿。
  他是实在忍不了了。程卓玉要扮个好媳妇,但却没那个耐性,性子里那股子浮躁和自私劲儿毕露无疑。他还记得新婚之夜,程卓玉实怎么嫌恶的,于是便觉得再这么处着没意思,便向程卓玉提出和离。
  时下和离的夫妻还是很少的,即便有积怨,也要咬牙过一辈子,人人都觉得认命才好。可胡烈并不这么想,他只觉得,一趟失误了,就要赶紧纠正过来,不要把两个人都耽误了才是。
  然而程卓玉不肯和离,先是文文弱弱求他,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搬出国公府来压他,又啐他忘恩负义,不是好汉子。
  胡烈只觉冤枉,明明这桩婚事他们都觉得不妥当,又是同前朝平兴帝定下的事体了,也不存在甚么能不能离的问题,那不若乘着大家都年轻,和离了也好。
  但镇国公府确实是个问题,于是他只能求助当今圣人。
  虽然这位陛下非常冷淡,大多时候不近人情,但大体上看,圣人还是非常明理的,对于下属也算是照顾。


第90章
  对于胡烈将军的请求,陛下并没有打算帮他出面的意思。
  若是寻常人家也罢了,然而那是镇国公府。
  虽然镇国公和老太太从前朝开始便不理政事许久了,但并不代表这两位就会无所谓地妥协。
  是,程卓玉不是他们亲生的孙女儿,性子又阴沉人品也算不上好。
  那又怎样?
  那也是镇国公府的人,是胡烈这个寒门出身都不如的将军能比得上的么?更何况程卓玉自己都不同意和离,镇国公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这可是脸面问题,哪有你胡大将军要和离,他们就巴巴儿的候着答应的道理?
  胡烈这也是没法子,是他硬要和离的。他已经承诺了,现下手头的宅子铺子家底,全都不要了,若是程卓玉答应和离,他就一样不落的给她,自己就留个能住的宅子那就够了。
  他愿意抛下一切和程卓玉和离,不是有甚么小三小四外室姨娘了,就是耿直地觉得他们不合适,没必要这样耗着一辈子。程卓玉还年轻,大有机会找到她自己看得上的,又喜欢她的汉子,横竖他胡烈是不愿碰她,也不想亲近她,他又不是木头泥胎,他也有自尊。新婚之夜被嫌弃成那样,媳妇又嫌弃自己的干娘,对他的血统出身更是嗤之以鼻,那他还要同她聊甚么?
  没什么好说的。
  他求助圣人,那也是万不得已,毕竟若他莽撞跑去镇国公府商量这事儿,那肯定是不成的,镇国公能把他脑袋削下来当蹴鞠踢!
  况且镇国公府里,不是还有个未嫁的小郡主么?
  那就加大了难度了。时下哪家姑娘不注重清誉的?不但注重自己的,更是注重姐妹的,不说是不是亲姐妹了,即便是堂姐妹,表姐妹,也盼着人能一世清名,不要拖累了同根的姐妹。
  更遑论小郡主和程卓玉,那算起来还是一个爹。
  要是她姐姐刚出嫁就和离了,那小郡主怎么办?她不给人指指点点的看乐子啊?
  其实这点,胡烈是想多了。不说阿瑜在不在意,便是老太太老爷子,都未必在意。如若是真不合适,那他们也没必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事体,拖累程卓玉一辈子。
  其实要镇国公府同意和离,那也是方便的,但只是要用对法子。毕竟镇国公和老太太么,站到他们这种高度的人,只要能处理恰当,给出足够的理由,也不会太过偏狭。
  故而这事儿,由胡烈自己出面,肯定是不行,遮羞布都给扯掉了,不等于是撕破脸了?
  陛下沉吟一下,抬眸淡淡道:“去请镇国公世子来。”
  胡烈这一下就非常感动了。
  他也知道,请求皇帝插手家事,那已是下策了。毕竟人天子高高在上坐着,好端端干嘛插手他家那点子糟心事?但陛下确实在帮他啊!那就足够他感动的了!
  嗯,胡烈误解了。
  如果换个人,那肯定刚说明来意就屁滚尿流滚出去了,真当皇帝是媒婆了?管你成婚管你和离了还?
  但这是镇国公府的事体,陛下不觉得他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换句话说,这事儿是糟心,但他也得摆出态度来,能顺手解决自然是更好,不能解决他也尽力了,镇国公府的老爷子老太太也会满意。
  当然,既然他要动手,那就不可能解决不了,上头的假设也永远只能是假设。
  于是程卓然一脸茫然地被请进宫了。
  他身为镇国公府的世子,新君上位,也被派去底下历练,大约也并没有进宫单独面圣,故而这趟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的。
  清徵殿内,皇帝看着下头两位臣子,负手道:“胡烈,有什么话就说。”
  胡烈哪敢错过这机会?
  他赶忙拱手道:“实不相瞒,胡烈有一事,想求世子帮忙。”
  程卓然更加茫然了,也回礼道:“若是云则能帮得上的,那自然不会藏私。”
  胡烈道:“是这样,烈想与内子和离。”
  程卓然:“……”
  他露出古怪狰狞的表情,又问了一遍:“胡将军说甚么?云则听不懂。”
  胡烈说:“想和离,与世子的妹妹。”
  程卓然碍于皇帝在上头,也不能打人更不敢骂人扰驾,面色黑如锅底道:“舍妹才嫁给胡将军那么些时日,如何胡将军便嫌她至此?哪家姑娘不是娇养长大的?咱们镇国公府把姑娘养大了,可不是叫胡将军羞辱的!”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了,而陛下只是面色冷淡,没有什么喜怒可言,示意他,们继续。
  胡烈道:“世子,我与她说过,若她愿和离,我便赠她我现下全部家当,金银珠宝家宅奴仆都能给她!”
  程卓然:“……”
  他也是男人,当然不会明白全部家底对于一个壮年男人是甚么意义。胡烈这是用老婆本在和离啊!
  所以他妹妹到底有多惹人讨厌?!
  程卓然一脸纳闷,皱着浓眉沉声道:“那我问你,我妹妹到底做错了甚么?你竟厌恶她至此?还是说,你有了甚么小的,所以要把我妹妹抛下?胡将军,我敬你是汉子,你得说实话!”
  胡烈身为男人,自然不想把程卓玉那点破事抖落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实话实说,程卓玉这样的,放在一般人家,顶多就是被丈夫所厌恶罢了,也不会到和离的地步,但是他胡烈是没法忍受这些的。
  于是胡烈只是道:“只是与她不合适,也不愿拖累她下半生。”
  程卓然悚然道:“这是什么解释?你既也明白有这样的问题在,你改正不就成了?何必闹到和离这样的境地?你这般,卓玉该是有多伤心,你怎么能如此自私?”
  胡烈一来二去,被他逼急了,憋红着脸沉声道:“程世子!我有一事与你说,你莫传出去。”
  程卓然皱眉:“到底是甚么?”
  胡烈叹口气,真诚道:“与你妹妹洞房夜里,我才发觉,我对她是不能人道的。后头也想着试过,但一见到她,便无欲无求……”说着虎目含泪,几欲昏厥。
  程卓然:“……”
  上头陛下也训斥道:“胡烈,不得胡言乱语。”
  胡烈已经不要脸了,能和离他就是打光棍也无所谓了,真的不要脸,那也比和程卓玉在一块儿强!
  程卓然胸口起起伏伏,皱眉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胡烈拱手,谦卑道:“烈至今不曾有过床笫之事,也是在新婚之夜,对着卓玉,才发觉的。如此,便再不敢拖累她一辈子了。”
  其实胡烈说的也算是实话,对着程卓玉,他真的下不去口。不管她是有多娇媚动人,那他也没法下口。
  程卓然:“……”
  他今儿个来宫里,已经语塞很多次了,实在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原本妹妹的婚事,也叫他得意欣喜很多,到底都说胡将军人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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