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制盐之术致仕,现任兰州折冲府行军参事书记,从七品,朕观他解陇右缺盐之苦,特赐平安县男。”
“原来从卤盐中取食盐之法是他所献,前些日子,我大哥来家信言及此事,说程知节以五百斤盐换他五十匹良马,简直丧尽天良,令人发指。决定有机会一定还回来。我大哥首次遭人勒索,甚是不平。”说完嗤嗤直笑。
“黄志恩是刘怀的得意弟子,算学一道少有能比肩者,却被此子几言折服,两幅图竟让黄志恩挑灯计算一夜,此后提及此子言必称师。可见,云烨此子有真才华,其师定为一代大贤,朕期待着他再给朕一个天大的惊喜。”
“如此贤才想必不会信口开河,听陛下说这些,妾身也有些相信这世上真有能亩产十五石的粮食。不过,夜已深,陛下也该就寝了,明日尚要早朝,早些安寝才是正理。”
夫妻二人正相辅相携欲安寝。一声长长的急报声惊醒了整个皇宫,一时间,皇宫中光明大作,已经落锁的宫门大开,一个黄门捧着一个包袱,包袱上插着三支染成红色的鸡毛,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鸿翎急报,八百里加急,遇关开关,哪怕深夜也需立刻呈交皇帝。
黄门身后一个狼狈不堪的骑士,被御林军搀扶匆匆忙忙往太极宫奔行。李二陛下已坐在御座之上,闻听是左武卫急报心情甚是忐忑,左武卫已无战事,想必与战情无关,那就一定是那高产种子的事,李二陛下不禁握紧双拳,急切的等待急报的到来。
小黄们在殿前将包袱交给内侍,内侍解开包袱,打开木盒。一把奇怪的匕首躺在木盒内,在烛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一看就知道是杀人利器。
正犹豫着是否呈给皇帝,却见皇帝已走下御座,三两步来到殿前,见木盒中的奇型匕首一把就抄了起来,握在手中只觉顺手无比,在手上耍两个刀花,反手握刀柄,回身刺在殿内的红色木柱上,只听哧一声,已没入半个刀身。
李二陛下惊咦一声,拔出军刺,倒握手中沉声问:“鸿翎急报何在?”
内侍急忙呈上。李二陛下仔细检查了火印见完好无损,方用手中匕首挑开封口,抽出奏折细看。
看完奏折久久不作声。长孙皇后端着一碗莲子粥迈步进来,见皇帝又陷入沉思,也不作声,安静的陪坐在一边。
皇帝缓声对皇后说:“程知节,牛进达联名上奏,要求重重封赏云烨,因为他们又从云烨那里得到炼钢之术,三人一日可得百斤百炼钢,且呈上此子亲手打造的兵家利器,朕刚才试用一下果然威力非凡,实为短兵相接时的最好兵刃。百炼钢皇家兵械司每年不过四千斤,这是近五百能工巧匠的最大产量。现在有人用三人一日可制百斤,朕相信这还是他们的保守估计。程知节还弄到一套兵家锻体之术,现在已挑选百人开始试验。朕现在不是在梦中吧?”
“此子身世现已查明,为长安云氏,世居蓝田,祖祠尚在,可惜男丁因前朝卷入叛乱死伤殆尽,如今仅剩妇孺四十余人,生计潦倒,朕现在明白这小子为什么要和朕做交易,其实是想重振门风。不过这小子说,奇宝无功难受,也是奇事一件。”
第二十六节 李二的决定
“他为何要把种子卖给陛下而不是献给陛下?他难道不明白一个献,一个卖,这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吗?他云家固然缺钱,有程知节在,应该没有燃眉之急,为何急不可耐的将铜臭之物挂在嘴边?献给陛下难道说就没有赏赐吗?纵然是贤人高第,初来乍到就急切的表示与陛下之间只有交易而无情谊,所为何来?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将自己的立场在第一次与陛下打交道时就明确表达出来,恐怕另有所图吧。臣妾对这个少年十分好奇,期待着与他相见。”
长孙皇后对李二陛下手中把玩的军刺视而不见,对百炼钢炼制的新方法充耳不闻,独独抓住一个卖字大做文章。她与李二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十五年早就相知甚深。李二不好开口的话,她可以说,李二不好提出的疑问她可以提。纵然是夫妻间密谈也是如此。
皇帝手中转动的军刺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又快速转动,稍息他又稳稳握住手柄,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刃口,待到整把军刺擦拭的一尘不染就用手帕包好,放回木匣,将木匣放置在龙案之上才对皇后说:“古人有白衣傲王侯之说,有些本事的人对礼教总是有些抵触的,云烨此子自幼与老师相依为命,多少都会沾染一些出尘之气,与人世间格格不入也是有的,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孩子而已,皇后多虑了。牛进达将云烨身世呈报与朕显然是想让朕抚慰云氏族人,恩出于上,希望朕通过云氏族人施恩于云烨结纳其心,好让贤才为朕所用,倒也用了一些心思。也罢,知节,牛进达的脸面还是要给的。来人!”
手执拂尘的黄门应声而至,躬身等待皇帝吩咐。
“命百骑司收纳云氏族人,不可遗漏一人,不论她们身在何处,奴籍者即刻解除,贱籍者抬等,全部送往平安县男封地,命工部营造监以伯爵制建造平安县男府邸,一应钱粮由内府库支应,元日以前必须完工。”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一言可定兴废者,皇帝也。韩愈的悲剧云烨没有遇到,由于工期紧,任务重,工部营造监迅速组织工匠和一应建材,三天后五百人的建造团队入驻平安县男封地,在众说纷纭中开始建造云府。
云何氏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蓝色麻布包裹着斑白的头发,坐在四面漏风的茅屋内赶织着新的一批麻布。大丫和二丫的衣服已破旧不堪,如不能在冬天来临之前挣到足够的粮食,这两个瘦弱的孩子就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昨晚一夜的操劳让这个年老的妇人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剪去织出的麻结,叹口气,到底是年老不中用了,眼神越发不济了,才结的麻线又断了。
老妇揉揉酸痛的肩膀,望着木台上的牌位缓缓站起来,解下头巾一一拂去牌位上的浮尘。
云家男丁都在这了,她还清楚的记得往日云家大宅的欢闹。一夜间天塌了,自己的公爹,丈夫,大伯,小叔,匍匐在地,殷红的鲜血遍地流淌,大儿子哀嚎着在鲜血里翻滚,胸口长长的刀痕喷涌着血液,自己用手怎么也堵不住,眼见着儿子悄无声息的一动不动。云何氏想到这心口仍然痛如刀绞,眼中已没有泪水,这些年已经哭干了,三家只留下断腿的幼子,可惜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小孙女就离开人世。
噩梦还没做完,嫁出去的女儿也被夫家休妻,若非还有年幼的孙女靠自己养活,云何氏早就不想活下去了,早就想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
没有传宗接代的希望,女孩没有人家肯要,哪怕在新朝,丧门星就是云家所有妇人的代称。蓝田这个祖宗留下的产业这些年也被官家,大户,佃农侵占的所剩无几,没有人同情云家,没有人想娶云家女儿,连官家也对云家的遭遇充耳不闻,因为云家是叛匪,叛贼就是叛贼,不管是前朝还是今朝。可怜的云家女只能为奴为婢,自降身份为歌姬。
“奶奶,我饿了。”一声诺诺的童音把云何氏从长长的回忆中惊醒。大丫二丫抱着自己的腿睁着乌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云何氏忽然觉得又充满力量,是啊,还有两个小不点要靠自己呢。
俯身环住两个瘦弱的小身子,心底全是心酸,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两个小不点抚养成人,算命先生说过,这两个孩子是天生的富贵命,再多的苦总有吃完的时候,再难的坎总有过去的时候,我云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一辈辈受这样的苦难?
苍天冥冥中似有安排,在云何氏正在向苍天祈求能再活几年好让自己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时,一队健硕的骑士簇拥着一辆双马驾驭的马车从村口向云家驶来。马车停在云何氏门口,一个青衣老仆双手捧着拜帖叩响云家破败的柴门。
云何氏听到敲门声,不知是何人,因为没有人会敲云家的大门,一般都是直接闯进家,放下手中的柴火,领着孙女来到门外。
“老奴奉家主之命叩见云老夫人。”老仆说完双手奉上拜帖。
云何氏已经有十五六年没接过拜帖了,上次有人投贴拜见还是公爹,丈夫健在的时候。疑惑的打开帖子见上面写着程门裴氏,落款是卢国公府。
云何氏大惊,国公府缘何给自己一个孤老婆子行拜帖,刚要说送错帖子了,却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从马车上下来,来到云何氏面前幅身一礼:“妾身程裴氏给云老夫人见礼。”
云何氏惊讶的合不拢嘴,却见那程裴氏从衣袖里掏出一面木牌对云何氏说:“老夫人可知这是何物?”
一面一寸长,半寸宽,一分厚的桃木牌出现在云何氏面前,云何氏抓住木牌,翻开看,只见上面写着;云氏男,烨。云何氏攥着木牌放声大哭。
第二十七节 认亲
程裴氏扶住摇摇欲坠的云老夫人,旁边机灵的丫鬟已经把木凳搬了过来。云老夫人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木牌,就像见到绝世珍宝一般,本来心若死灰的老夫人,自见到木牌的一刻,眼中的枯涩之意一扫而空,云家只要有男丁活着,香火不绝,她云何氏就对得起云家列祖列宗,两个丫头就有依靠,自己就算立刻死去也含笑九泉。
“程夫人,木牌主人在哪?为何自己不来?”惊喜过后,云何氏心头又升起疑问。
“烨哥儿如今就在陇右左武卫大军之中,没有军令何敢私自回京。恭喜老夫人,您那孙儿实乃人杰,区区十五岁就获封平安县男,就职于兰州折冲府行军参事书记,从七品官员呐,这还是朝廷查录官员随访原籍才发现您和烨哥儿有亲,烨哥儿原以为自己是孤儿,自幼被恩师养大根本不知道还有亲人在世,官上将你们尚在的消息告知,竟欢喜的吐血,醒来后就命人快马回京托付妾身寻找你们的下落,妾身前后打听,才找到老夫人,这里还有烨哥儿的书信。”说完又拿出云烨的书信。
云老夫人接过书信,拆开,见满篇的纤细的文字不知使用何笔写成,望之怪异却又不难看,甚至有几分美感,从左向右横着书写不同别人从右往左竖着写,云老夫人强忍着不习惯慢慢诵读。云烨在信中说明了自己的来历,当然是编造的来历,为增加可信度强调了自己是由恩师在混乱的长安捡到的,木牌当时就戴在身上,那是自己身世唯一的证明。恩师捡到自己后遍寻不着云氏族人,觉得乱世将至,只好带着襁褓中的自己离开长安,隐居于陇右荒原,直到恩师逝世才在五月初回到人世间,想请族人帮助找寻父母。
看到这里,云老夫人老泪纵横,嘴里不住的说:“你能是何人?你是老大的孩子,你那苦命的母亲为救你一命,在生下你的第三天就抱着你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