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嘿嘿,小子你当然受不起老夫歉意,老夫一生纵横天下,手下亡魂无数,纵然做错也不低头,了不起一命相抵就是,生死还未被老夫放在眼里。”
说到这老牛顿了一下,顷刻间眼中又有恨色,双拳紧握,须发虬张嘶声道:“人可以老死,病死,淹死,烧死,被刀砍死,被马踏死,就是不能被饿死,这是天下间最痛苦地死法,是苍天降给人世间最大的惩罚,老夫戎马一生,每战先历九死而心未悔,就是希望世间早日安泰,再无饿死之人。你说这土豆在贫瘠土地都可盛产,良田更可产出十五担,就凭这老夫愿望就有望达成,为世间再无饿死之人,休说赔罪,就是让老夫下跪有何不可?”
第二十二节 我有亲人在人间?
牛进达长得很丑,面色黧黑,狮口豹鼻,环眼虬髯,虎背熊腰。这是一个真正能在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的彪形大汉。
他是天生的军人,勇武善战,足智多谋,将令一下则赴汤蹈火九死不悔,李二陛下就是凭借手下这样众多的敢死之士起兵,平天下,逼宫,坐天下。原以为这些杀人如铡草的屠夫见所有人的头颅如见军功,时时刻刻准备取你首级以达自己通天之梦,用白骨换取个人的锦绣前程。
可现在这桀骜不驯的硬汉在向自己道歉,手段是幼稚的,言语是贫乏的,威胁是无力地。他本不用这样屈辱自己,只因为听到一个可能,一个亩产十五担的神话就心神失守,方寸大乱,这不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应有的反应,只能说他太在乎庄稼收成的好坏,太在乎有多少人饿肚子,又有多少人会饿死。
云烨没经历过饿肚子这样的事,千里饿殍,易子而食只是史书上记载的八个字而已,老牛经历过,知道饥饿有多可怕。
云烨努力抬起手抓住老牛衣袖抬腿往外走,老牛一愣?云烨笑意吟吟也就随他走了出去。
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庄三停早早把土豆苗搬出草亭,让土豆苗接受雨露的滋润,墨绿色的枝叶被细密的雨丝打的沙沙作响,直径一米的矮缸快被叶子覆满了,不知为什么,云烨没见过后世的土豆有这样的生命力,难道是被虫洞改造过?种子上太空就会产生异变,难道土豆穿虫洞也会改变基因?
老牛兴致勃勃的蹲在雨地里轻抚着土豆叶片,就像抚摸心爱的女子,看的人有些恶心。云烨压下心头的恶意猜想,对老牛说:“牛伯伯,这土豆每株单产五斤以上,每亩可种植一千五百株到两千株,只要种植下去,待种子发芽堆土成垅,然后就是等待,只要不是大旱之年,十五担还是有保证的。”
云烨知道后世谁家种土豆亩产如果少于八千斤就算失败,考虑唐朝一亩只有后世的0.871亩,一担为59公斤所以他说出不到两千斤的产量,就是怕吓到这些古人,只说十五担就差点被捏死,要说五十担还不得被挖坑埋了?
“这几枚土豆苗只怕是大唐仅有的几株了,恩师一位海外友人从遥远的海外无意中带来,是作为一门稀罕食物让老师尝鲜,老师吃了两枚,闻听这骇人产量就打算试种,没想到恩师到底没撑到那一刻,初春就离开人世。一场桃花汛让小侄流落荒原,幸好遇到送粮的张诚他们,闻听大军缺盐,就帮处默制盐,这一路忙下来,竟差点忘记土豆这回事了。六月间方才种下,估计十月方能成熟,到时一亩能产多少一目了然了。伯伯心忧天下疾苦,小侄钦佩之至。”
老牛拿手给土豆苗根部培了一些土,也不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看着土豆苗对云烨说:“闻听你是长安蓝田人氏,老夫在查你过往时,所有人竟对你一无所知,观你年纪只有十四五岁。那时的长安杨玄感兵败,牵连被杀者达三万人,无辜者众,你云氏一脉人员甚多,除云定兴一脉得保平安外,牵连者无不毁家灭户,估计你就是那些被牵连者的遗孤,乱世纷纭你一介襁褓中的幼子能遇到你师傅是你的造化,可怜那些无人收留者衣食无着,为奴为婢者有之,为尤为娼者有之,但也奇怪,他们哪怕做尽人间贱役,却谨守蓝山祖祠,四时八节供奉不断,上面供满了桃木牌牌,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话一出,云烨只觉得脑门像挨了一记重拳眼冒金星,血往头上直涌,嘴里泛起一股腥味,鼻孔里鲜血滴答滴答的淌了下来。蓝山祖祠云烨怎能不知,儿子八岁时还特地刻了桃木名牌送往祖祠存留,十八岁时再取回来随身携带。
云烨的名牌就一直挂在脖子上,十八岁后就没取下来过,桃木早就变成黑红色,被汗水油脂浸的油光水滑。
抬起手竟不觉得疼痛扯开衣襟,露出脖子上的桃木牌狞声问道:“可是这种木牌?”
这是一种制式木牌,一寸长,半寸宽,一分厚,老牛看了看云烨脖子上的木牌点点头:“不错,就这种,看来你云家男丁已没几个了吧,百骑司见到进出者全为女子,想必供奉的木牌全是死亡男丁的?”
云烨觉得眼前虚的厉害,自己莫名其妙跑到唐朝,原以为再无亲人,当初说的身世也就随口一提,因为祖祠在长安郊外的蓝田古县,想不到唐初就有了祖祠,后世云家一直以为是唐朝中叶才有云氏宗祠。脑海中千百个念头在互相纠缠,觉得有很多话说,却又一句说不出来,多日以来郁积的孤独,悲伤都随着一口鲜血喷出体外。
牛进达叹着气把云烨抱进帐篷,这小小人儿,咋听到亲人消息就这么大反应呢?不过十几年的孤儿生涯也不好熬啊,这一听到亲友全在受苦,给谁都受不了。云家,那些寡妇幼女鳏夫的坚持还是有道理的,家族里出了这小子兴旺发达也就是眼前事。刚才这口血吐出来是好事,没见着小子眉宇间的郁气都散尽了吗。
程处默悄悄钻了进来,担心的瞅着云烨,见他只是昏过去了,才松一口气。问牛进达:“牛叔,小烨没事把?怎么您告诉他身世他这么大反应,早知道由小侄告诉他好了。”
“你告诉他,你凭什么告诉他?告诉他你在查他老底?老夫是副帅兼着巡察使的官职,因官面上的原因调查天经地义,谁都说不出什么,不过就老夫看来,这小子献制盐之法,改良军粮,定制什么卫生条例,就没什么好查的,立这样大功非大才不能成其事,更不要说帐后的土豆,不说十五担的话,只要有七八担老夫和你父亲保他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长安城有谁敢欺负他,老夫就能让他生死两难。”
第二十三节 穷侯爷
云烨没昏过去,他听清楚了牛进达和程处默的交谈,他感觉自己现在不能醒过来,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局面。该狂喜?该愤怒?该伤心?人有七情六欲,每种感情配一种表情是人被称为高级动物的表现。
没想到祖先混的如此悲惨。从木牌上看他们的确是自己正牌祖先,云家男丁留牌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反正这规矩就没断过,在后世遇到同姓者,掏出木牌相认已成传统,一旦确认为同宗,照顾、扶助为应有之义。
云烨在内蒙就碰到这样的事,住店登记身份拿身份证给店主,没想到店主拿出木牌问云烨有没有,云烨赶紧掏出木牌,两相对比确认都是一家人,顿时亲切感油然而生。虽然如同土匪接头,但云烨的确享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吃饭住店出行办事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这是云烨最顺利的一次出差,临行时相约祠堂再见,家中现在还摆着同宗赠送的工艺盘羊头。
认祖归宗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背叛宗族不论在现代还是在唐朝都是做人的大忌。抛弃这些妇孺不但良心过不去,恐怕老祖宗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把自己活活掐死。想好了怎样面对,也就没必要昏过去。自己好歹也是贵族,京城里有封地的功臣,一千两百亩的农庄想必够安排这些妇孺老弱。
“处默,伯父可曾回营?”云烨问守在旁边的程处默。程处默正在发愣,听到云烨在叫他赶忙起身:“兄弟你可算醒了,哥哥担心死了,小烨等咱回京,哥哥带着你操翻那些欺辱你族人的王八蛋,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只要有一人受到欺辱你唯哥哥试问?”
云烨泛着泪花抓着程处默的手点头:“对,回京操翻他们。”兄弟二人相视大笑。
“爹爹回来了,刚才要看你被牛叔劝回去了,要你好好休息,说万事有他在。”
云烨不知老程何时来的,听老程原话就让人心底踏实,云烨感觉有这样一位伯伯是自己的命好。让程处默扶自己起来,把背包拿过来一件件翻检,一把英吉沙刀具,一面木盒装的小圆镜,犹豫半天才咬牙把那件发夹添了进去,手机尽管还能用,只是不能打电话而已,这东西又不能泄漏出去,唉,看来自己真的是一穷鬼,想要有钱看来必须等到土豆收获之后了。
“处默,自家兄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弟现在身无长物,唯有这三样大概能换些钱财,请帮小弟一把,将这三样东西变卖,你也听说小弟族人的惨状,人可以安排到庄子上,可小弟庄子还没有产出,这些族人现在衣食无着,困顿不堪,必须有足够的财帛才能活下去,虽说土豆收割必然会有大批钱财版赏,小弟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及了,请哥哥助我。”
说完一头拜了下去。程处默正慌忙扶云烨。却听帐外老程的怒吼声响起:“兔崽子,老夫还没死呢,区区小事就要变卖你老师留下的宝贝,败家子。”
老程跨进帐篷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榻上,捡起匕首揪根头发在刃口上一吹,头发断成两截,喊了声好刀。又拿起镜子照了照脸,似乎被自己吓一跳,镜中毛发可辨,清晰无比,根本不是雾蒙蒙的铜镜能比的,有叫了声:“好宝贝”。
再拾起发夹放眼前瞅了片刻,再赞叹一声:“巧夺天工”。欣赏完三件宝贝,对云烨说:“这三样东西,哪一件都是稀世之宝你舍得那它换钱?你老师在天之灵能原谅你?”
云烨不明白三样东西英吉沙组刀才两百元,自己这把是精品也就值个千元了不起了,镜子五块钱满大街都是,发夹虽是订制,也不过五六百元罢了,怎么就成了稀世珍宝,还牵扯到道德水准这样的高度。
想到这是未来产品也就释然了,就像唐朝填坟的唐三彩不也在后世买到天价吗?:“伯伯,钱财乃身外之物,小侄还未把这些放在眼里,卖了能帮助小侄那些无依的族人,倒也物尽其用,在小侄看来,伯伯,处默对我的情谊才是无价珍宝。”
老程得意地哈哈直笑:“你小子说话做事总让老夫心头熨帖的舒服,不枉老夫替你操心一场,我打算遣程东回京,你小子把制冰的秘方写下来,咱两家合作,各占五成,待到京城,让你婶婶给你先支用两千贯银钱,以后从分红里扣除,你小子挣钱的本是老夫是十足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