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早就会紧张起来,可秦铭却没有,他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过往。
秦书淮看着秦铭,却是道:“我的母亲曾告诉我,我身为太子,自当以国为家。我这一生可能会没有家人,可能会彷徨无依,可我得明白,从我出身在秦家那一刻,我就背负着身为皇室子弟该有的责任。”
“小铭,”秦书淮垂下眉眼:“正是因为身为摄政王,我更不能妄动。哪怕强大如盛唐,也有文成公主外嫁吐蕃。比起那么多百姓安定的人生,我与你姐姐,算不上什么。”
秦铭听到秦书淮的话,整个人都呆了。
他眼中全是诧异,好久后,才慢慢道:“你……不会不甘心吗?”
秦书淮笑了笑,眼中有了惆怅:“如果她活得好,那我,也没什么不甘心。”
他虽是这样说,可秦铭却明显看到他捏紧的拳头。
秦铭不再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抬头:“那好,那从今天起,你不是摄政王了。”
秦书淮有些诧异,秦铭站起身来,平静看着他:“你早已经不是太子了,秦书淮,这齐国,这天下,是朕的,所以这天下不需要你背负,这百姓不需要你管,这是我的事。”
“如今你甚至连摄政王都不是,这个国家要拿着你的妻子去求他的安稳,秦书淮,”秦铭抬眼看他:“你不该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你的妻子吗?”
秦书淮微微颤抖,秦铭继续开口:“燕南十六州,那是朕的事。开不开战,那也是朕的事。秦书淮,”秦铭凑近他:“把权力交出来,这些责任,朕替你担着!”
听到这话,秦书淮忍不住笑了。
他抬头看着靠在自己面前,神色坚定的少年:“皇家无稚子。”秦书淮忍不住叹息:“陛下,您让臣明白了。”
秦铭没回答他,他绷紧了身子,有些紧张:“朕没骗你。朕希望姐姐你活得好。”
“你不明白,”秦铭直起了身子:“她大概,是朕唯一的亲人了。”
秦书淮听了秦铭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你打算对太后动手?”
秦铭没有回应,转身道:“朕去找卫衍,剩下一切,朕会让柳书彦同你说清楚。”
说完,秦铭便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去,秦书淮目光一点一点凝聚,外面雨声渐大,他骤然出声:“赵一。”
“在。”
“准备一下,一日后,我要去北燕见夏侯颜。”
夏侯颜,白芷的丈夫,当年为赵钰所救,同赵钰一起长大,并辅佐赵钰登基的宁国侯嫡子,如今北燕的兵马大元帅。
听到秦书淮要去北燕,江春皱眉:“王爷,那宣京怎么办?”
说话间,外面传来通报声,秦书淮点了点头,柳书彦的身影出现在秦书淮面前。
柳书彦抖落身上雨滴,朝着秦书淮恭敬行了个礼。
秦书淮点点头,柳书彦走上前来,跪坐下来,平静道:“下官的来意,想必摄政王已知道。”
“陛下与你、卫衍,是如何打算的?”
“摄政王应该知道,太后与张瑛乃巫族人。”
秦书淮点头,没有多说,给柳书彦倒了茶:“此番世家之乱,便是这两位一手策划。这两位与赵钰里应外合,派我父亲来当说客,煽动以清君侧之名让世家杀了您与长公主。太后许诺世家,等她辅政之后,愿意将各大世家与皇族重新洗牌,一同瓜分摄政王手中的兵力、封地、朝中位置。”
这一点秦书淮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可这不足以让你们造反。”
毕竟秦书淮手中在边境有二十多万精兵,而秦芃作为卫衍嫂子,他们二人联手,这世家又如何敢动?
“赵钰给他们提供了军饷,” 柳书彦抿了口茶,平静开口:“并且以燕南十六州为代价,让卫衍位于中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柳书彦思索了一下:“赵钰求亲之后。”
秦书淮捋了捋,他大概明白了赵钰做事的时间线索。
赵钰在和他们在南方边境分开后不久,大概就已经开始谋划,来到了齐国。
他先是一手利用柳诗韵陷害了秦芃,本以为这可以让秦芃陷入困境,从而秦芃会为了不给秦书淮增加麻烦自愿跟着他回北燕。然而却不曾想,秦芃和秦书淮之间的感情这样坚定,秦芃竟坚决不肯离开。
于是赵钰便干脆煽风点火,让张瑛和李淑煽动柳石轩刺杀秦芃,让秦书淮出于保护秦芃的心思放他带着秦芃走。
赵钰向来是一个机关算尽的人,他怕秦书淮不肯,于是在此计划之外,又让张瑛利用柳石轩联络世家,策划了齐国内乱。
一旦秦书淮和世家开战,对齐国便是国力大损。而张瑛和李淑本就是为了报复齐国而来,等他们掌权之后,必然要折腾齐国。于是哪怕燕南十六州给了卫衍,等李淑掌权之后,赵钰再趁乱抢回燕南十六州,或许也不是难事。
秦书淮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心思一转后便明白:“所以卫衍之所以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卫衍知道了张瑛和李淑是巫族人?”
“对,”柳书彦点点头:“我也是陛下告知,才知道了如今事态严重。如果张瑛和李淑只是为了权势,为了燕南十六州,我们或许可以忍很多。可是李淑她想的从来不是权势,她只是想毁了齐国。”
“你与陛下又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
秦书淮静静听着,吹开浮在茶面的叶尖。
“父亲替张瑛找我,让我加入战乱,我假意归降,见到了陛下。陛下私下与我说清楚了自己的意思,柳家世代效忠皇帝,这一次,也不例外。”
“陛下的意思,”柳书彦抬眼,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巫族终究会成大祸,务必斩草除根。”
秦书淮点了点头,没有表态,柳书彦有些着急道:“王爷,如今世家已在张瑛李淑等人的说服下蠢蠢欲动,现在就在宣京之内,已经暗中驻扎了五千兵马,我让卫衍带了人来,可南边军距离宣京毕竟远了许多,如今宣京祸乱,只能靠王爷了!”
“你们算得很好。”
秦书淮抬眼看向柳书彦,平静道:“却不知道,事后,陛下打算如何安置我?”
柳书彦愣了愣,秦书淮放下茶杯,平静道:“既然陛下平时是装傻充愣,有如此才能,怎又容得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陛下既然让你来同我说要做什么,自然该告诉我,给我什么?”
“陛下说,”柳书彦眼中有了挣扎:“若你能救回公主,可许你驸马之位,同公主一同摄政,他弱冠之后,你二人,归隐山林,他赐免死金牌,始终如亲姐弟。”
秦铭看得明白。
杀秦书淮是做不到的,如今他要借着秦书淮对抗张瑛和李淑。
而秦书淮最大的牵制,其实是秦芃。秦芃毕竟是他的亲姐,有了她的存在,他才能拴住秦书淮这匹狼。
秦铭一直要他救回秦芃,一方面或许真的有姐弟情谊,然而另一方面却也打算着,能将秦芃救回来牵制他,又或者是秦书淮为了救秦芃死在北燕最好的打算。
秦书淮没有说话,许久后,他却是道:“你说,如果没有我,他会救芃芃吗?”
柳书彦不语,许久后,柳书彦道:“陛下大概,会为公主报仇。”
秦书淮心中了然。他抬眼,看向柳书彦:“这次你不劝我?”
“我不知道。”柳书彦垂下眼眸:“我能做的,我做了。你以摄政王之身要救她,我拦你。你若以丈夫的身份去救她,我不该拦。”
秦书淮点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走。”
说完,他走出房门外,直接同江春道:“点兵,进宫。”
而另一边,秦铭急急忙忙回到宫中。
刚进入寝殿,他便听到李淑懒洋洋的声音:“我儿,你去了哪里?”
秦铭僵了僵动作,他抬起头,立刻换了一副忧愁的表情:“我……还是想问问姐姐的下落。”
“我儿,” 李淑叹息出声:“你过来。”
秦铭没有动,他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明白过去意味着什么。
然而他不敢抗拒,在李淑“嗯?”了一声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停在了李淑面前。
李淑躺在床上,目光平静看着他。
“铭儿,”她抬手抚上他的脸,慢慢道:“很快,这天下就是我们巫族的天下了。他秦氏灭我族人之仇,我们便可以报了!”
说着,她眼中有了快意:“我儿,你可快意?”
“母亲……”秦铭眼中有了忐忑:“我……不也是秦……”
话没说完,李淑一巴掌猛地抽在他脸上,秦铭被扇得无法站稳,摔在了地上。他俊秀的脸被李淑的指甲划破,秦铭有些狼狈用手捂着脸,不敢抬头。
李淑朝着秦铭走过来,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平静看着他。
“我儿,”李淑声音中带着渗人的阴寒:“阿母同你说过,不要提你身体里那卑贱的血脉。”
秦铭目露挣扎,他颤抖了声音:“阿母……”
“乖,”李淑声音温柔,捧起了他的脸:“宣秦书淮进宫,很快,一切就结束了。”
“阿母,”秦铭小声开口:“结束了,我就可以不受罚了吗?”
“是啊。”李淑仿佛一个再慈爱不过的母亲:“结束了,你的罪孽就赎清了。”
秦铭拼命点头:“好,阿母,我这就宣秦书淮进来!”
说着,他撑着自己起身,朝外面道:“董尤!宣秦书淮!”
站外外面的大太监听到里面皇帝的话,低头道:“是。”
说着,他急急忙忙往外走去,寻到了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宣摄政王进宫,再告诉柳大人和卫将军,一切按计划行事。”
小太监呼吸都是乱的,面上强作镇定,点了点头道:“师父放心。”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疾风冷雨,昭示着这一日,宣京将乱。
齐国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时,秦芃跟着赵钰坐在马车里,睡得昏昏沉沉。
她染了风寒,精力有些不济,赵钰给她喂了药以后,让她休息在马车中,走走停停。
她发了高烧,赵钰就一直守着,一夜不眠。秦芃偶尔间醒过来,就看见赵钰还没闭眼,一见她看过来了,就焦急上前询问:“你要什么?”
秦芃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一觉睡醒,她已经好上许多了,有了些力气。赵钰见她呆呆瞧着自己,不由得皱起眉头,摸了摸她的头,放柔了声音:“可是要水?”
“我不明白。”
秦芃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有些哑,赵钰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后他垂下眼眸,询问她:“要坐起来吗?”
秦芃轻轻咳嗽,赵钰忙给她顺气,她抬手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
赵钰也没恼,就坐到一边,